大宋政和三年十二月初,天津市。
雖然界河已經封凍,但是天津市街頭,仍然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天津市民們穿着羊毛編成的或者填裝了棉花的冬裝,在街頭摩肩接踵的涌動。還有不少來自異邦的旅人客商,穿着各自的民族服飾,在街道上一邊走着,一邊東張西望。也是一道天津市特有的風景線。
現在的天津無疑是一座開放的城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這座城市是不拒絕任何遠來之客的。
來自大宋、大遼、草原、金國、高麗、安南、大理、吐蕃、西域、南洋、天竺,甚至極遠的大食、波斯、西奈、羅馬的客商,都在這座位於海上絲路和陸上絲路交匯點的,猶如夢幻一般的大都市中尋找着發財的機會。同時也帶來了他們掌握的知識和技術。
順便一提,天津市有不少鼓勵技術創新,獎勵發明的辦法,比如發放獎金,授予專利權(通過行會執行)等。同時也鼓勵盜版抄襲外部獨有技術。比如爲“玻璃”、“烏茲鋼”等外國先進技術開出了高額格賞。現在已經有了一些收穫,有一些來自天竺、開羅、波斯、大馬士革的玻璃工匠和鐵匠成爲了新天津人。帶來了比較成熟的坩堝鍊鐵和用手工吹筒法制造玻璃的工藝。
除了客商和工匠,還有遠道而來的學者、武士,倡優、僧道,甚至還有避難的政客和貴族,都把這裡當成了他們的第二家鄉。
現在的天津,隱約已經有了昔日大唐帝國鼎盛時代的長安城的風範。
哦,實際上,除了人口比不上長安,天津市的其他方面,比如手工業生產,商業環境,交通,法律制度,學術研究等等,全都遠遠超過了大唐帝都。
如果單純從文明進步的角度來看,即將成爲資產階級共和國首都的天津市,已經站在了華夏三千年歷史的頂峰了,同時也站在了世界的頂峰!
站在位於共和廣場一角的執政府(很快就是元首宮了)大樓四層的大書房的窗臺邊,武好古正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一手締造的城市。
書房裡面還坐着幾個人,有何天然、章之鳳、陸人嘉這三個法律專家,還有剛剛從燕山府趕來的趙佳人(他當了一段時間的燕山知府)。
“執政,新一版《共和憲法》的草案已經按着您的意思起草完畢了。過於具體的條目,都已經歸到《民法》、《刑法》、《公民法》、《議政法》、《官務法》這等小法中去了。《憲法》就以萬民共約盟誓的方式,闡述了爲何要廢帝制行共和,規範了共和國官府、共和國公民、共和國平民間的權責,特別突出了官府爲民和公民爲國的理念……”
正在說話的是主持《憲法》起草的章之鳳。雖然他算得上律法方面的專家,也參與過幽州的立法工作。但是對於起草《憲法》這樣的根本大法,還是沒有一點兒經驗,甚至連概念都是缺乏的。
所以剛一開始的時候,他是照着《宋刑統》的辦法,想搞一部包羅萬象的法律。結果第一版《憲法》草案非常繁瑣,零零碎碎的條文很多,像個大雜燴。
不過隨着一版一版的重修,以及《民法》、《刑法》、《公民法》、《議政法》、《官務法》這等小法相繼開始起草。章之鳳、何天然等人的思路也越來越清晰了。
所謂的根本大法,與其說是法,不如說是“約”、“誓”和“論”之類的東西。
到了最新一版的《共和憲法》真的已經相當有模有樣了。
不過武好古今天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從會議一開始他就在窗口轉悠,時不時的就推開窗戶向外張望。
窗外樓下,就是共和廣場。由於天津北市這幾年發展迅猛,隱約有和南市媲美的意思。所以位於天津南市最北面,靠着界河的共和廣場,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市中心。
一條寬闊的共和大道就從共和廣場中穿過,而且橫穿天津南北兩市,從天津北市北門宣武門,一直通到天津南市南門崇文門。因爲道路寬闊,且直通共和廣場這個緊要之所,所以都軍機司傳遞消息的驛馬傳騎,一般都會從宣武門或崇文門入城,然後沿着共和大街直入共和廣場。
武好古時不時的推開窗戶往外觀望,顯然是在等待驛馬傳騎給他送什麼消息。
可是最近又有什麼要緊的消息會傳到天津市呢?
屋子裡面的幾個人都有點奇怪。
現在是冬天,北方早就是萬里冰封,根本不是打仗的時候。
而南面的開封府,現在大概忙着過年節吧?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動作了。
難不成是陶節夫那個老不死的還在策劃什麼陰謀?
幾個人正奇怪的時候,幾匹健馬風也似的從共和橋(其實是幾座浮橋)上掠過,奔入了空曠的共和廣場,當先騎士背上插着白色的認旗,應該是宣化府防禦司派出的600里加急傳騎!
宣化府是這一次燕、遼整理州府的過程中新設立的一個府,位於燕山北麓,在燕山府的北面。差不多就是後世的張家口市一帶。是燕地的門戶,同時也是連接遼國西京道的重鎮。
在那裡擔任防禦使的是武好古的心腹武誠蘭,今天派出了600里加急傳騎,也不知道出了什麼急事兒?
……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動,然後是武誠久(武好古早年的跟班,現在是武家口商市的總管)的一個兒子武之捷的聲音傳來。
“執政,武家口急報。”
武家口急報?
難道是契丹蕭太后吃錯藥了發兵攻打武家口的險要關隘了?
屋子裡面的幾個人,除了武好古,都是一頭霧水。
“進來!”
武之捷推門走了進來,這是個看着就相當機敏的年輕人,剛剛從騎士學院畢業,沒有下部隊,直接到武好古身邊當了機宜。
他將一個蠟封的信封遞到了武好古跟前。
武好古一把接了過去,撕掉蠟封,取出裡面的信紙,先是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然後才一字一句的細看,最後哈哈笑了起來。
“執政,出了什麼事兒?”趙佳人有些奇怪地看着武好古。
武好古笑着:“蕭太后生了個兒子!”
太后生了兒子?
這事兒聽着怎麼恁麼變扭呢?
屋子裡面的幾人都呆愣愣的瞧着武好古。
武好古笑了笑,解釋道:“是耶律延禧的遺腹子。”
遺腹子……
幾個人還是奇怪,耶律延禧有了遺腹子,你武好古爲什麼那麼開心?
這事兒,有古怪啊!
武好古也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開心,有什麼好開心的?蕭太后的兒子也不能姓武,自己幫着耶律延禧傳宗接代,跟個活**似的……
雖然這事兒有點吃虧,但是武好古這些日子還是挺想念蕭太后的。她的胸懷本就寬闊,現在生了孩子,只怕要闊上加闊了吧?
嗯咳了一聲,武好古已經嚴肅起來了。
“蕭太后準備去鴛鴦濼坐冬,”武好古說,“還想和我在武家口商市會面,共商三家同盟的事情。”
急着見面的不僅是武好古,蕭太后同樣想讓武好古早點看到私生的兒子。
同時,她還有一大堆的麻煩事兒,要求武好古幫忙。
這段日子,她這個太后的日子可真心不好過,內憂外患一大堆。內部是契丹貴族不服,外部還有生女真、萌古、克烈三部起兵攻打。連上京臨潢府城,都在秋天的時候被完顏阿骨打攻破了!
上京城一丟,蕭太后就面對遼國內部極大的壓力,所以這次的鴛鴦濼一行,對外宣稱的緣由是要在來年春天點集兵力去收復臨潢府!
“三家同盟?”趙佳人問,“是哪三家?”
“當然是咱們的周國,蕭太后的遼國,南邊的大宋了。”武好古道,“蕭太后希望能締結一個三家同盟,以後不再相互攻伐了。”
“執政,”趙佳人皺着眉頭,“咱們和金國還有盟約呢……”
武好古說:“咱們和金國的盟約上只有共同伐遼,並沒有規定不得單獨媾和。
現在遼人已經退出了燕地、遼東的漢家故土,也退出了女真屬地。我們和女真都已經建國,盟約的目的已經達成,自然應該失效了。”
幽州和女真的盟約都是由法律專家起草的,當然不會給自己套上太多的條條框框了。
而且,就算武好古背盟棄義了。女真人也拿他沒轍,周國可是聞戰則喜的暴周,不是弱宋。女真人縮在北方苦寒之地,武好古也許拿他們沒什麼辦法。真要大舉南下,保管打到他們絕種爲止!
武好古頓了頓,“新一版的《憲法》很不錯了,你們再去找元老們商議一下,如果大家都贊成,等我從武家堡回來,就在元老院通過。我去不了太久,除夕前一定會回來的。
有了憲法,咱們明年正月選個日子就能建立周國了……年號就定共和,以後不再更易,明年就是共和元年,將來一直到共和千年,共和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