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學士,您可算回來了!那逆賊怎麼說?他到底想做什麼?”
紀憶可真是大出風頭了,在一衆嚇得發抖的大宋官人商人的注視之下,匹馬退敵!
雖然沒退多遠,武好古帶着大軍去了到處都是爛尾樓的南皮商市駐紮了,而且還派出了大批騎兵在南皮縣城四下轉悠,封鎖了縣城外的官道。
但是武好古畢竟沒有攻城,也沒一刀剁了紀憶,這已經很了不起了。所以紀憶回城的時候,那是受到了英雄般的禮遇。全城的官人鉅商,都在南皮新城的北門內相迎。
紀憶才一進城,武好古的那個好弟弟武好文就上去拉住繮繩,哭喪着臉發問了。
“逆賊?”紀憶一愣,“如今是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又有聖天子在朝,那裡有什麼逆賊啊?”
“我那大哥……”
“胡說!”紀憶面孔一板,“武崇道乃是克復燕地的功臣,大大的忠良,怎麼會是逆賊呢?他要是逆賊,官家還會派你我北來冊封他做北平王嗎?難道官家糊塗了嗎?”
這話說的武好文也是無語了。
這時楊戩、汪伯彥、王黼等人也圍了上來,個個臉上都有點劫後餘生的表情。
紀憶提高了嗓門,笑道:“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幽州大軍到此,是爲了迎接紀某等人北上的,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諸位莫慌張。”
還好,在場的一票奸商都長出了口氣兒。心裡都琢磨着,馬上就打點行裝走人。可不能在南皮這個是非之地呆着了!
紀憶掃了他們一眼:“不過幽州大軍暫時會封鎖南皮縣城四面,以防本使、武望道、楊大官被小股遼寇所害。在城內的諸位,暫時不能離開了。”
被包圍了?
一幫子奸商都換上張哭臉兒了。
被包圍了還叫沒事兒,那什麼纔是有事兒?被武好古的兵捉了去砍頭纔是有事兒?
紀憶笑着,衝一票奸商招手道:“走走走,咱們繼續喝酒,有什麼事情,一邊喝酒一邊說吧。”
他得要錢啊!500萬吶!可不是小錢,得費不少唾沫星子才能忽悠到手的。
不過花這點錢就能從天津市脫身,把資本投入前途似錦的上海市,怎麼都是值得的。
……
“節帥,怎麼樣?”
同一時間,武好古也在剛剛紮起來的中軍大帳裡面和心腹們一塊兒議事了。
“訛到了500萬緡!”武好古道,“另外,紀憶之肯用每年300萬兩白銀的上供,換取在三佛齊市舶司的地盤搞共和制……哼哼,這廝也想學咱們的樣啊!”
“節帥,300萬兩白銀不少了。”張熙載皺着眉頭道,“咱們若是和紀憶開戰,雖然可以打贏,但是這開支只怕要嚇死人,而且戰勝以後還得花費不少錢去維持局面。一進一出,一年也未必能有300萬兩的進賬啊!”
“是啊,”跟着武好古南來的總軍機馬政道,“海軍可是能吞金的……全都是兵募,一條船一年光是軍餉就要支出好幾萬!上百條戰船就是三百萬啊!而且還要打造戰船,購置戰具。這筆錢如果花在陸上,至少可以養兩三萬兵募了。”
海軍的軍費開支當然是很嚇人的,三百萬只是人事費用,還沒計算戰船的開銷呢。
過去武好古控制的海路市舶制置司不需要維持一場陸地上的戰爭,當然可以在海上多花一點了。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一方面陸地上已經開打了,而且戰爭的規模很大。
另一方面,武好古也失去了海路市舶制置使的差遣,雖然界河市舶司仍然在手中,但是京東市舶司卻實實在在的沒了,界河市舶司和天津市的收入也很可能會減少。
所以武好古集團的財政,肯定會有一個比較困難的時期。再要想同時維持大陸軍和大海軍,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能從紀憶這裡訛到500萬緡,倒是可以緩解一下眼前的財政壓力。但是長遠來看,還是得想辦法開源節流啊!
“可是一旦裁剪了海軍,紀憶還會每年給咱們300萬兩嗎?”武好古的另外一個“大管家”,內定的下一任知天津市蘇大郎搖着胖腦袋說,“紀憶肯給這300萬,無非是因爲咱們手頭有上百條槳帆戰船。一旦沒有了,哪怕減少一半,恐怕都會生變吧?
而且咱們要裁海軍,紀憶說不定會建海軍。一進一出,咱們的海上實力就變成姓紀的了!”
“可不裁海軍,咱們的錢不夠花啊!”張熙載道,“從上個月開始,河北都轉運使就沒再給咱們一文錢的軍費。連克復燕京的犒賞,都是從海路市舶制置司賬上拿的錢。
而從本月開始,京東市舶司也沒再上交過一文錢給海路市舶制置司了!”
“咱們現在一個月大概能有多少收入?”武好古問。
張熙載道:“天津市的商稅大約能維持在每月兩萬五千到五萬之間,冰封季節兩萬五,其餘季節有五萬。過稅(關稅)更不好說,如果紀憶真的能保證‘北糧、北木、北藥、北馬’的買賣不變,一年興許能上百萬。
另外,界河市舶司和天津市還持有不少商行的股份,比如天津船廠,天津銀行,天津兵器所,天津火藥所,市舶司商行等等。如果沒有紀憶給的軍工訂貨,每年能得到的分紅,也都在數十萬到一二百萬間……具體多少,還得看朝廷會不會爲難咱們的商行。
至於節帥自家的商行,情況也差不多。而且還要看開封府的地產行情如何……”
武好古集團的財政,現在是依靠工商業收入的。如果說農業是靠天吃飯,那麼工商業的收入就得隨行就市,得靠市場吃飯了。
很不幸的情況則是市場主要被大宋朝廷掌握着!所以武好古的財政收入隨時可能出現重大的虧空。
即便市場不出現大問題,天津市的商稅一年就在五十萬左右,過稅差不多上百萬,如果沒有大的軍工訂單,能有二百萬收入就不錯了。哪怕算上武好古私人所有的商行的分紅,一年也就是五百萬到五百五十萬之間。至於其他方面的收入,基本可以忽略的。
對於一個商行或是商人家族而言,這筆收入真的不算少了,說是富可敵國也不虛了。可現在成了一個割據政權,又是四面受敵。這五百多萬還真是不經花啊!
也由此可見,紀憶許諾的一年300萬兩,加上“北糧、北木、北藥、北馬”買賣不變,對武好古而言有多要緊。
“看來海軍得裁啊!”武好古嘆了口氣,“回頭賣一半戰船給紀憶吧……船上的水手和戰士,也能有個出路。”
“給紀憶?”主張裁剪海軍的馬政也眉頭大皺了,“紀憶肯定還要自建戰船的,而且紀家本來就有戰船……若是把咱們的戰船分一半給他,那海上豈不是要由紀憶執掌了?”
武好古搖搖頭,“海上的事情,也不是船多一定贏的……還得講真理啊!咱們有真理,紀憶沒有!所以他的300萬兩,得一直給下去!”
真理!
重達3000斤的真理!
這個分量對於陸軍而言太重了,很難作爲野戰炮使用。但是對於海軍艦船來說,3000斤真不算什麼。一條船裝上20門也才6萬斤嘛,差不多600石而已。
不過武好古手中的戰船並不是作爲火炮戰列艦設計的,能不能承受3000斤大炮開火的後坐力可不好說,多半還得重新設計和建造戰船。
當然了,一旦進入火炮時代,海軍戰船數量的人員規模還可以再縮減一下。有個三十幾艘火炮戰列艦,能在南洋維持十艘左右的戰列艦,也就能保持海權了。只要海權在手,紀憶當然得年復一年給武好古上供了!而且南洋共和國也沒那麼容易變成紀家坡。
而且火炮戰列艦對於航速也沒那麼高的要求,完全可以用風帆驅動,也不需要許多肉搏兵,所以船上的人員也會有所減少的。
……
“憶之兄,我大哥真的,真的是忠臣?”
南皮城內,紀憶已經成功攤派掉了500萬“買命錢”,開始應付武好文和楊戩了。
攤派進行的非常順利。誰敢不給啊?不給錢不僅得罪武好古,連紀憶也一起得罪了。得罪了這兩位,祖宗姓什麼都不管用了。
“真的,真的!”紀憶點點頭,“他怎麼不是忠臣?他要不是忠臣,誰去幫朝廷抗遼?”
“那咱們的推恩之法……”
“無妨,這事兒已經過去了。三日後咱們北上天津府,就在天津府宣旨吧!估摸着武崇道會把燕地羣雄都請到天津府過年,咱們就在那時宣旨,順便再商量一下開春後的戰局。”
“開春後?”楊戩忽然想起自己還是勞什子經制燕山路兵馬,眉頭又大皺起來了。官家怎麼不免了自己的差遣?難不成是忘記了?
紀憶點點頭,“燕地還缺一個易州呢!而且朝廷也得收復河北西路的失地啊!楊都知,你還是經制燕山路兵馬事吧?收復易州、定州、祁州的軍事,能少得了你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