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有人在外面等,墨北川嘴裡說着不着急,卻又未曾將外面來人打發走。
見狀,德王也不好久留,只得起身告辭。
墨北川起身將他送出門外。
剛出來,就見到兩名身穿軍服的男子正侯在門外,見他們身影,連忙行禮:“王爺!”
德王目光在二人臉上掃了一眼,見是徐世貿和柳公羣,便拱手笑着招呼了一聲:“原來是徐柳二位將軍,今日多虧二位反應及時,方纔沒有釀成大禍,本王在此謝過二位。”
別看二人不過只是三品副將而已,但德王亦不能怠慢,畢竟人家手握實權。
“卑下職責之內,不敢當王爺讚譽!”二人見德王如此客氣,連忙躬身道謝。
“當得,當得!”德王笑着應道,說罷,轉頭對墨北川拱手:“將軍公務要緊,就不必遠送了,留步!”
“王爺慢走!”墨北川也未堅持。
二人含笑分別,德王走出一段距離後,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墨北川與徐世貿、柳公羣三人已然不見,想是已進了班房。
德王轉過身,面上笑容漸斂,眸中閃過一抹疑慮。
對徐世貿、柳公羣二人他認識,卻並不熟悉,並未有過太多接觸。
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這二人乃是從墨北川當年進入禁軍開始,就一直跟在墨北川手下的人,是墨北川絕對的心腹。
德王眸子略閃,隨即快步離去,回到自己班房之後,他喚來一名屬下,附耳低聲交代了一番。
不多時,便見那下屬點頭離去。
德王望着他離去背影,默默坐在房間內,神色擔憂。
………………
……
墨北川這邊。
德王走後,墨北川將徐世貿和柳公羣請進房間。
又吩咐門口執勤兵士警戒,爲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靠近。
“將軍,可是出了什麼事?”徐世貿和柳公羣見墨北川這般謹慎,頓時面色微緊,待他關上門後,齊聲問道。
墨北川走回座位上,對着二人壓了壓手,示意坐下再說。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越發感覺緊張,小心翼翼的在墨北川對面椅子上,坐下半個屁股。
墨北川擡頭看向二人,緩緩道:“世茂、公羣,咱們一起共事多久了?”
徐世貿微徵,隨後才道:“我是武宗五年調入禁軍,次年調入將軍麾下,至今有十三年了吧。”
柳公羣道:“我也是武宗五年進來的,從來到禁軍就一直在將軍麾下。”
墨北川點點頭:“你們二人都是跟我一起走過十多年的袍澤弟兄,是我最信任的人,今日叫你們來,是有些話不得不說了。”
徐世貿和柳公羣越發緊張起來,立刻站起身抱拳俯首:“將軍只管吩咐,末將敢不效命?”
墨北川擺手,示意他們坐好:“自從宮變事後,咱們禁軍的處境就一直很尷尬,外界各種懷疑,內部互相猜忌,一時間整個禁軍都有風雨飄搖,連本將都隨時可能會落馬問罪。”
徐世貿和柳公羣臉色當即大變,二人連忙站起:“將軍,國朝當真連您都要動……”
墨北川再次擡手止住激動的二人,輕輕搖頭道:“稍安勿躁,且聽我說完。”
二人心中不安,卻還是依言坐下,只是滿臉擔憂。
墨北川沉聲道:“這些日子,你們也看到了,國朝已經不信任禁軍,勢必要朝禁軍動刀,我如果肯配合,那一時半會,國朝還不會動到我頭上。可我能配合麼,我配合國朝,就等於親手拿刀砍向你們。”
徐世貿臉色鐵青,柳公羣亦是緊咬着牙。
二人都是行伍一輩子的老人,豈能不知關鍵,國朝所謂清查禁軍,說白了,就是換人。
如今禁軍內部高層領導,大部分都是墨北川親自提拔起來的,把這些人全換了,墨北川這禁軍統領大將軍也被架空,成了一個擺設。
現在國朝想動墨北川,還沒那麼容易,可把墨北川架空之後,再動他,那就毫無後顧之憂了。
所以,現在墨北川的處境極爲艱難,不配合會被污謀反,死路一條。
配合的話,就如溫水煮青蛙,還是死路一條。
徐世貿與柳公羣都是墨北川的嫡系,墨北川如果倒了,他們也肯定要跟着倒黴,一時間二人既是憤概,又是惶恐。
徐世貿怒急之下,一拳錘在椅背上,罵道:“若是讓我知道上次究竟是誰敢背叛禁軍,吃裡扒外,我必將其千刀萬剮!”
柳公羣聞言,有些悲觀:“禁軍數萬人,我們誰也沒法保證每一個都不出問題,查過了這次,下次呢?陛下能容我們一次次出問題嗎?”
墨北川點頭道:“公羣說的對,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陛下已經不信任咱們,就算查出了罪魁禍首,陛下也不會因此就對着咱們放心。”
二人聞言皆默然了,好一會,柳公羣才擡頭道:“形勢已然如此,不知將軍可有打算?”
墨北川點點頭:“這也是我今日叫你們二人過來的原因。”
二人聞聲,頓時一怔,隨即神色振奮,徐世貿連忙道:“將軍是說,有辦法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
“不錯,蒙陛下不棄,願意再給咱們一個機會,這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如果這一次能把陛下交代的事辦好了,那麼不但能重獲陛下信任,更有重恩厚賞賜下,便是我們再進一步也不再話下。”墨北川說到這裡,目視二人,聲音又深沉起來:“可若是這次再出了岔子,那我等怕是便再無生機了。”
二人毫不猶豫,頓時起身抱拳:“請將軍示下,卑職誓死效命。”
………………
……
足足兩個時辰後,徐世貿和柳公羣才從墨北川房間內出來。
而就在二人從墨北川這裡離開回營之後,德王房間的門也被敲響了。
“進來。”原本微微閉目的德王頓時擡頭看向門口。
門推開,只見方纔被他派出去的下屬,快步上前,在他耳邊低聲道:“王爺,徐柳二位將軍剛剛出來了。”
德王臉頰緊繃,聞聲不語,只是揮了揮手手,示意知道了。
屬下離去,門關上後,德王沉着臉,來回踱步,他心中很不安。
之前他親自去見墨北川,他相信墨北川肯定明白,他親自登門,定是有事與他商量。
結果中途來人,墨北川口稱“尋常公務”,卻不曾將人打發走,他當時只得告辭。
出來之後見到竟是徐世貿和柳公羣二人聯袂來訪,二人一起到,說明應該是墨北川主動叫他們來的。
德王倒也未曾真的懷疑什麼,不過明王那裡既然交代了,陛下若動手,必離不開禁軍支持,那稍有異狀,他也不敢大意。
畢竟這二人都是墨北川的絕對心腹,若墨北川要做什麼,最佳選擇肯定是這二人。
所以德王留了個心眼,沒法探聽到他們具體與墨北川談什麼的,但可以派人注意他們什麼時候出來,若墨北川真讓他們做什麼大事,肯定不是三兩句話的事。
墨北川既稱尋常公務,那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結果這一試,果然不對勁。
墨北川竟與他們密探了兩個時辰之久,這是所謂的尋常公務麼?
很明顯,墨北川撒謊了。
德王深吸口氣,心亂如麻,有憤怒,也有驚恐。
他對墨北川有提攜之情,墨北川能一路爬到禁軍統領這位置,德王不知暗中幫了多少忙,這麼多年從不計回報,視他爲子侄。
連欲投明王的事,都沒防備的告訴了他,可見德王對其的信任。
結果卻沒想到墨北川居然會騙他,一瞬間,德王只覺憤怒滿胸,在他想來,就算墨北川真要站在陛下那邊,也應該和他打個招呼,雙方陣營不同,卻未必不能相互照顧一下。
德王如此想,可墨北川卻辜負了他。
忽然,德王又冷汗淋漓,身軀微抖,他已經告訴了墨北川自己欲投明王之事,如果墨北川背叛了他,會不會已經將此事透露給了陛下,如果真是如此,那陛下說不定已經準備拿他人頭了。
“墨北川……”德王渾身顫慄,咬着牙低聲道。
隨後,他又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快速思考對策。
不一會,他稍冷靜,隨即拿起紙筆,快速書信一封,準備命人送往明王府,可當信寫好,他又一頓,眸中一閃,連忙將信紙撕碎,燒成灰燼。
他方纔突然想到,如果墨北川當真出賣了他,那說不定他已經被盯上了,這封信搞不好根本送不出去,還會成爲自己謀利的鐵證。
他不知道陛下如果要殺他,會不會在乎證據,但既然現在還沒動手,那他就不能主動送上證據。
在房間裡,他左右爲難,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是好。
忽然門口傳來敲門聲,德王一驚,又強制自己冷靜,重新坐好:“進來。”
“大人,於大人和陸大人回來了,正在向百官闢謠。”下屬推門進來稟報道。
德王聞言便知張邦立已經搞定了,只是現在他根本無心想這事,只點點頭道:“知道了。”
卻是忽然,他腦海中又是靈光一閃,問道:“禁衛軍先前抓的那幾位大人,放了嗎?”
“還沒,已經有人去求閣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