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音走了,她這一趟來,真的是將楚若纔給嚇的不輕。
一直到林素音離去,楚若才總算是確認了林素音此番來意。
林素音此來,分明就是來爲林定宇出頭的。
明王府的人走了,林氏的人重新聚到楚若才身邊,問詢情況。
楚若才無心多說,將他們散去,自己一個人卻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許久。
說實話,林素音來威脅他,楚若才並不往心裡去。
他能看得出來,林素音只是被矇在鼓裡,還沒搞清楚狀況,纔會將矛頭指向了他。
不知者不罪,這事楚若纔可以不計較。
但林素音對南軍的疏遠和不信任,以及方纔對他所表現出來的濃厚殺機,卻讓楚若纔不得不爲之擔憂。
他能清晰的察覺到,林素音是真的對他楚若才敵意甚深,只要想起剛纔林素音持劍對準自己的場景,楚若才便一陣後怕,脊背發涼。
沒有人不貪生,沒有人不惜命,楚若才心底升起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他不得不去考慮,林素音的存在,會給他帶來的強烈威脅。
沉吟許久,他目光陰鬱的起身,決定再次聯繫林華耀。
馬上就要對明王府下手了,若是一切成功,除掉明王之後,對於如何處理林素音,尤其是已經懷了明王子嗣的林素音,在南軍這邊,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大難題。
本來楚若纔對此,還是傾向於留下林素音的,一來是因爲他知道,在大帥心裡對林素音是心懷愧疚的。
二來,則是林素音乃是林定宇一母同胞的姐姐,雖然現在看來,大公子林定坤在南軍的聲勢更強,可將來南軍的繼承人究竟會花落誰家,恐怕還猶未可知。
楚若才雖然並不參與兩位公子奪嫡,但他身爲謀士,要說一點都不去考慮後路,那當然不可能。
在他看來,大公子雖然聲勢很旺,可隨着大公子羽翼豐滿,大帥很多時候,對他都已心生不滿,相比之下,看似整日裡無所事事的三公子,反而要更得大帥歡心。
在楚若才這裡,反而對三公子要更爲看好,他不參與二位公子爭權,卻不妨礙他在不經意間,在三公子那裡謀些好感,爲將來做些準備。
表態留下林素音,既不會讓大帥不滿,又可以送給三公子一份人情,這在他看來,是完全不虧的買賣。
可林素音今日對他表現出來的敵意和殺機,卻讓他改變了主意。
也許留下了林素音,將來不但得不到三公子的好感,反而會成爲自己日後最大的劫難。
楚若才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閃爍的目光堅定下來。
他最終決定,將林素音對南軍已經沒有歸屬感,更對大帥早已恨意暗藏的情況,“如實”告知大帥。
有時候,有些人真的是不能得罪的,也許他手無縛雞之力,卻只憑借三言兩語,就能在不知不覺間,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
…………
林素音回來了。
沒去見墨白,徑直回了房。
阿九過來將林公館那邊發生的經過彙報了一遍。
墨白靜靜聽着,直到他說到當年傷害寧兒的罪魁禍首竟是楚若才時,墨白的臉色才驟然陰沉下去。
“六爺,當年寧兒險些被這狗賊害死,更是讓得您險些喪命明珠,這仇我們必須報!”阿九握緊拳頭,眸光通紅。
墨白看他一眼,沉吟片刻後,沉聲道:“這件事暫時不要透露出去,我來處理。”
阿九低着頭,默不吭聲。
“不早了,去休息吧!”墨白站起身來,身形一閃,消失在阿九面前,卻有一句話在阿九耳邊迴盪:“你放心,冤有頭債有主,他必死無疑!”
阿九渾身頓時一震,望向門外早已不見的身影,深吸一口氣,跪下磕頭……
次日天明。
京中諸臣當班,無不談論着昨夜京中變故。
不敢明目張膽的談,卻是隨處可見,官員們三五聚集,竊竊私語。
“聽說昨夜被害的是朝廷官員,禁衛、內衛、張總長的情報總全都介入進去了,當場就將林氏的人給抓了。其他三位大帥的人在宮裡鬧到深夜,楚若纔等人才被放出來,不過聽說林定宇仍然被扣押着。”
“看這情況,遇害的這位同僚級別肯定不低,搞不好會是一品重臣。”
“這林氏再是膽大包天,也不敢動到一品重臣身上吧。”
“此言有理,這事肯定有貓膩,明日就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林氏就算想挑事,也不敢明目張膽動到一品重臣身上。”
“說了半天,究竟是誰遇害了,我沒聽說有哪位重臣出事啊!”
“對啊,朝中一品重臣就那麼幾位,要是有誰出事,恐怕早就傳開了。”
“我看這本就是謠言,若真是重臣被林氏所殺,楚若才也不可能被放出來。”
“楚若才被放了,林定宇可還關着,再說若是一般的命案,會讓禁衛、內衛、情報總同時介入?我敢肯定此事絕對不簡單。”
戶部房,一羣官員也在悄悄討論昨夜的事。
與其他地方一樣,他們這邊討論來,討論去,也終究是沒個準數。
都只知道此案牽涉南軍,而且死的人不一般,但具體怎麼回事,卻是沒人能說的清楚。
最後人羣中,忽然有人衝着一個始終未開口的老者發問:“德公,聽說昨夜連明王府也動靜不小,不知您可有什麼內幕消息,不如提點我等一二?”
此言一出,頓時大夥一靜,所有人都望向這名被稱爲德公的老者。
德公本人卻是臉色陡然一黑,望着大夥盯着自己的眼神,冷哼一聲:“明王府的動靜是有,只是本官愚鈍,沒發現什麼內情。不過本官好客的很,諸位若有興趣,不如多來在下府上做客,大可親自去探一探明王府的究竟。”
說罷,便徑直離去。
衆人見狀,皆是無語,搖頭,沒一個人接話。
這德公,其實就是住在明王府隔壁的蔡元德老大人。
因爲兩家就一牆之隔,明王府有什麼動靜,最先發現的肯定是蔡老大人。
所以大家才試着問一問他有沒有什麼內情。
不過他的反應,倒也不出衆人意料。
誰都知道,這位老大人對於住在明王府隔壁,那是戰戰兢兢的。
前段日子更是愁的要賣掉祖宅,只是無人敢接手。
衆人也有些尷尬,頓時打着哈哈,轉移了話題,繼續談論此案,卻是不再談明王府。
整個清晨,京城官場各個角落,都在悄然打探着此事。
挨個數着今日當班的朝中重臣,卻沒發現少了誰,正一頭霧水的時候。
忽然一個消息傳來:“瞿國公死了!”
這消息的源頭,不知在哪裡,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傳出來的。
總之,忽然之間,就傳出來了。
最開始,根本沒人相信,瞿國公是誰,那是先帝親指的輔政大臣,更乃皇親國戚,乃是當朝陛下的外公。
說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絕不爲過,如此重臣,林氏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動到他頭上。
當即就有官員大聲怒斥,此乃心懷不軌之人在散播謠言,企圖製造混亂破壞國朝登基大典。
更有人表示國朝需立刻闢謠,同時嚴查謠言來源,抓住罪魁禍首,決不輕饒。
但等了許久,不見內閣出來闢謠,朝中官員都是敏銳之輩,開始察覺到此事不對勁了。
先前怒斥此乃謠言的人,也收聲了,心中驚慌起來,開始懷疑這事會不會是真的?
所有人心中都開始翻騰起來,這事要是真的,那就真是捅破天了。
林氏若殺了瞿國公,國朝能罷休?陛下能罷休?
緊張的等待,沒能等待闢謠的人,反而是以瞿國公爲首的一系官員暴動了。
先帝提拔顧命大臣,自然也等給他們鎮壓國朝的實力,瞿國昌在朝中雖然不敵胡慶言,卻也絕非泛泛。
瞿國公若沒了,對他們來說,就等於驟失靠山,前途剎那茫然。
他手下的一衆官員,早在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一邊闢謠,一邊卻是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第一時間便派人趕赴瞿國公府確認情況。
瞿國公府早已被禁衛封禁,無論如何,也根本不準任何人進去,瞿系官員見狀心中頓覺不妙,根本坐不住,直接強闖禁衛。
衝突爆發,禁衛直接將闖禁之人盡數拿下。
消息傳入朝中,瞿系官員立馬集結起來,直奔內閣,堵門要交代。
內閣倒是出來了。
也闢謠了。
只說昨夜京郊血案,與瞿國公府沒有關係。
目前有關案子的情況,還在查,待有了結果,會告知諸臣。
這句話根本打發不了瞿系,他們要求必須見到瞿國公。
內閣沒法答應這個要求,瞿系一怒,直接鬧着,直奔御書房而去。
禁軍出動攔截,可這麼多官員,羣情激奮之下,他們也不能一殺了之,事情越鬧越大,整個宮裡亂做一團。
如此一來,事情徹底掩蓋不住了,所有人都意識到,瞿國公可能真的出事了。
這無疑是一顆重磅炸彈,整個朝中徹底炸了鍋。
不管是不是瞿氏官員,都不得不爲此事震駭。
連瞿國公都能在京城被殺,他們這些身份地位遠不如瞿國公的人,豈不是更加危險,這事若沒有個交代,這官他們還敢當下去罵?
百官鬧騰,半數以上的官員都放下了手中的事,直奔御書房,聲援與禁軍對峙的瞿系官員,必須要求見陛下。
事情到了這一步,胡慶言和德王、張邦立三人,不得不站出來了。
“此乃謠言!”胡慶言出來安撫百官,第一句話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