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在林家留下晚宴,傍晚時分,林素音的車架回到了明王府。
墨白見她回來時,眼眶發腫,顯然是痛哭過一場,也沒與她多說,問候了一聲,便任她回房獨自消化今日去見林華耀的心情。
不多時,阿九便過來了。
將在林府發生的事,完完整整講了一遍。
墨白倒是有些驚訝,林素音居然會爲了他們在她爹面前衝她爹的人發火。
不由轉頭望了一眼林素音的房間方向,眼中微閃,又釋懷了。
怕是之所以會當場發作,除了要幫阿九之外,更多的是在發泄她自己心底對林家的不滿。
“王妃與林家老爺兩人單獨談話的內容,我並沒聽到。不過,晚上林府曾留王妃晚宴,王妃主動拒絕了。”最後阿九有些遲疑,提及此事。
“嗯,不要緊!”墨白點點頭,似乎並不在乎。
正好這時陸尋義過來了,看了一眼墨白與阿九的臉色之後,行禮道:“殿下,皇后派人送了兩件東西過來!”
“母后?”墨白眼眸一頓,站起身來,接過陸尋義手中的盒子打開。
陸尋義和阿九也在一邊望去,便只見餘暉之下,豁然是一片金光耀眼,令人瞬間心曠神怡。
兩人連忙凝目,看清盒中之物後,不由同時驚歎:“竟是金絲軟甲!”
倒不怪他們驚歎,是曾聽說過世上的確有此物,相傳天子出巡,身上穿的便是這麼一件內甲護身。
可卻還真從未見過這東西,任誰初見,都不免爲這金光一片而晃神。
墨白第一眼也以爲是金絲軟甲,然而伸手取過之後,卻是神色微頓,口中疑惑道:“咦,好像不是金絲甲!”
他入手只覺這內甲入手輕柔,並沒有金絲甲的重量!
不由在這金絲甲之上,細細打量,很快便察覺了不對。
此內甲在要害部位,所用材料雖看似金絲,但入手之後,卻發現並非如此,伸手撫摸,根本沒有金屬質感,反而似綢線般輕柔。
“這是金蠶絲甲!”墨白臉上記起少有的出現一抹驚歎之色,連語氣都變調了:“世間竟真有金蠶這種生物,其絲玄金,織甲可銳器不破,內勁難侵,向來只在神仙話本中,方有聽聞,想不到今日竟有幸親眼一見這等寶貝。”
“金蠶絲甲?”陸尋義和阿九顯然沒有聽說過還有吐金絲的蠶,不由有些發愣。
不過也只有一瞬間的晃神,兩人便眸光同時發亮,阿九有些激動問道:“殿下,此內甲當真銳器不迫,內勁難侵?”
墨白擡頭看向他,明白他的意思,卻是笑了笑,將金絲甲放在石桌上,然後對陸尋義道:“你試一下!”
陸尋義是傷勢還未完全康復,不過如今稍稍出手,還是沒問題的。
聞言立刻拔出長劍,對着金蠶絲甲刺去。
“果然不是金絲!”沒聽到金鐵交鳴聲,陸尋義頓時點頭,手臂微微一震,劍鋒之上頓時玄光一閃,便見金絲甲微微顫動了一下。
雖看似只是輕輕用力,但毫無疑問,宗師一劍的力度,絕對比槍械子彈的極大力度要強大。
陸尋義收回劍鋒,阿九連忙湊過去打量內甲,一眼之下,頓時臉色一喜,又伸手在內甲上摸了摸,回過頭來,很是激動道:“殿下,絲毫無損,當真絲毫無損!”
墨白眼中也是讚歎一閃,又對陸尋義點頭道:“再試試!”
陸尋義也來了興趣,收起長劍,直接手臂亮起玄光,一掌按在內甲之上,整個石桌頓時微微一震,石桌周遭的些許塵灰飛揚。
陸尋義收手,將內甲拿起,先看了看內甲,只見內甲依然完好無損,並沒被他罡勁鎮破。
他自己的力度,自己清楚,眼中光芒不由越亮,又連忙望向石桌,卻只見石桌檯面上,明顯有些許細微裂痕出現。
很明顯他的勁力依然是透過了內甲,臉色頓時冷靜了一下,但緊接着卻又是神色連閃,回頭看向墨白,連連點頭讚道:“殿下,此甲果然神奇,雖非當真勁力南侵,但卻已是不凡,我這一掌力度,足以震碎整張石桌,卻只留下細小裂痕,此甲着實非凡!殿下明日着此甲而戰,定如虎添翼!”
阿九在旁聽到面紅耳赤,心中雀躍不已:“對,殿下明日一定必勝!”
墨白走過來,伸手在石桌上微微按了按,陸尋義和阿九連忙凝目望去,墨白卻只是按了按就收回了手,並未將內甲拿起來打量石桌。
反而看了看內甲的長寬,頓時發現與自己體型一致,臉上不由一抹愧色閃過,回過頭來對阿九道:“去準備一下,隨我入宮!”
“六爺,您現在要入宮?”陸尋義不由微驚,他知道墨白此刻不宜再理俗事。
“金蠶,又稱天蠶,即便存世,也定然不多,不是有錢便能買到的尋常物,此甲與我身量一樣,這定是母后爲我親手編織,短短一個月,要收集如此稀少的天蠶絲,更要爲我織成甲,便是母后貴爲一國之母,也絕非易事,此恩此情,身爲兒臣,又當如何報之?”說到這裡,墨白微微搖頭道:“是我疏忽了,出關已幾日,早該知道母后正心中擔憂,卻未曾去拜見請安,母后不罪,我卻要自罪!明日便決戰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去見母后一趟,讓她安心。”
“是!”陸尋義聞言不再多說。
“林府那邊今天沒出什麼問題,阿九要隨我入宮,具體情況,你去找墨一瞭解。”墨白沉聲道。
“是!”二人應聲退去。
待他們走遠,墨白將內甲從石桌上拿起,頓時只見,石桌上他先前按下的地方,一個清晰的五指手印,正入石三分。
他沒有讓陸尋義和阿九看見這掌印,顯然是不想他們心底的信心受到打擊。
很明顯,即便是這件傳說中的天蠶甲,可以防住陸尋義一掌,對於一般宗師來說,的確算是寶甲了。
卻根本擋不住墨白的功力,就更別提與真人一戰,能靠它起多大作用。
不過即便如此,墨白心中所想,卻並非失望,而是對皇后的恩情,倍加感激。
這世間錢財易得,這件寶甲,卻非錢財可買來,皇后要爲此費多少心力,他不能不感恩。
……
彎月如眉,府中已清靜。
林素音一襲白衣,出現在月光下,望着寂靜的星空。
明日便四月初了,氣溫早已沒了清冷,但林素音卻仍然感覺到了涼意。
她轉頭望向墨白的房間,燈火不存,一片寧靜。
其實她知道墨白不在,聽寧兒說,入宮去見皇后了。
但這時,她還是看了過去,或許只是因爲,這時的她心裡堵的厲害,很想找人說說話。
站起身來,她走出了院子,不知不覺,她來到了後院僻靜處。
寧兒不知何時已經追了上來,望着靜靜站在關押梅雲清的院門前發呆的林素音,輕聲呼道:“娘娘!”
林素音醒轉,微微搖了搖頭,她沒有進去找她師父梅雲清,轉身而回。
明王府很大,卻不知爲何,林素音偏偏來到了杜先生的住所。
院中隱隱傳來,劍舞金鳴聲!
似有人在舞劍,林素音再次頓住了腳,默然而立。
她沒有準備打擾,裡面的人,卻似乎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劍舞聲停下。
門開了,杜先生還是那般瀟灑,一身男裝穿在她身上,卻是不失女子清美,又多了不拘小節的氣度。
她似乎永遠都是那般不卑不亢,不敬不畏,讓人一見,便不得不心道一聲可惜!
可惜女兒身!
“王妃來了!”杜先生微笑,欠了欠身。
“杜先生!”看到杜鵑,林素音臉上浮起一抹笑容,還了禮。
杜先生見她紅腫的眼眶,讓開了門口:“王妃若是無事,我正準備煮一壺清茶,王妃可有空一起品嚐?”
……
兩人對坐,也無需掌燈。
杜先生藉着柔和月光煮茶,月光柔和,不讓人太過清晰,讓人少了許多防備,伴隨着茶香四溢,也讓人心裡多了一絲安靜。
寧兒坐在一邊,睜大兩隻眼睛,靜靜看着朦朧月光下的二人,不知覺,伴隨着茶香,有了些許睡意。
“從前在明珠,我是不煮茶的,那時候總是很忙,如今清閒下來了,纔有了些許興致,茶道怕是不怎麼上乘,王妃請!”杜先生帶着笑意,舉起一杯茶遞給林素音。
林素音接過道謝,品了品茶,與上乘茶道相比,確實少了幾分功夫,但喝得卻很舒服,放下茶杯,林素音道:“杜先生,你一代人傑,如今卻蝸居在明王府,可有覺得委屈?”
“委屈當然是有的。”杜先生沒有猶豫,很坦然。
林素音道是微鄂,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
杜先生見她沒接話,也笑了起來:“不過沒有辦法,局勢如此,我很清楚,如今我最需要的是活着,即便只是苟且偷生,只要我不死,青年社就沒那麼容易被旗蠻瓦解。所以,就算有些不願如現在這般無所事事,卻也能接受,當初離開明珠的時候,我甚至有過心理準備,會被殿下當做一個殿下控制青年社的傀儡而已。相比起來,我如今的生活,真的已經算是不錯了。既然如此,那就先掣伏吧,等着出山的時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