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戰前的最後幾日,京城裡迎來了這些年來最熱鬧的時刻。
一直隱藏於神秘面紗後,欲遮還羞的各方勢力首腦,包括那多年前判出京城的林華耀在內,都總算是親自入京,粉墨登場了。
就彷彿是在走一場場盛大的秀,從他們進城那一刻起,便開始了最驚豔的表演。
百姓們蜂擁之下,一幕幕風格迥異的畫面悉數上演。
只見將軍身着將袍,騎着高頭大馬,目不斜視,滿身鐵血威嚴,身後更有百十精銳,行止立定,整齊劃一,一望這氣勢便讓人折服,望而寂靜!
只見道門高人鬚髮皆白,面色青鋒祭月,纖塵不染的衣衫,無風自擺,眸光一掃世間民衆,面露悲憫之色,輕聲一嘆,緩步而行,髮絲飛揚,好一副淡然歲月,又憐憫世人的神仙風範!
只見巨頭到來,卻衣着樸素,一輛破爛牛車之上,卻有四五六七人共坐,進城之後,一望周邊百姓,便立刻下車,快步衝着民衆而行,與百姓親切握手,在人們受寵若驚的激動下,他們親切慰問京城百姓的生活情況。
……
一連幾日,你方唱罷我登臺。
國朝爲墨白與真人搭建的決戰舞臺,主角還未登場,各方卻是毫不客氣的鳩佔鵲巢,盡情表演。
在天下人的目光下,他們或慷慨激昂,或低調內斂。
卻無一例外的都在表達各自主張,力求借此盛大舞臺,一展自己的那超影帝實力的演技,務必讓天下百姓對他們敬仰而瘋狂。
就這般他們的出現與表演,佔據了這場千載難逢的舉世大戰前的絕對視線!
不知覺間,原本該最受關注的主角,明王府與上清山反而在這決戰前夕,安靜的實在過分。
當然,人們不可能忘了他們,各方勢力也不可能忘了他們。
尤其是作爲國朝皇子府邸,也同樣是南軍女婿府邸的明王府,無論如何也無法徹底隱於喧囂之中。
這不,當林華耀在無數人的熱烈目光下開始他的表演之後,明王府中,陸尋義也不得不去打擾墨白了。
“我就不去了!”墨白手執一顆黑棋,盯着棋盤在沉思,開口道:“此戰真人,一分生死,不宜在戰前分心,岳父當會理解我的失禮之處。
“如今滿天下的目光都盯着京城,想那楚若才,入京便依禮來訪。林帥親至,我們明王府無論怎樣,卻也不好不理不問,恐會落人口實。”陸尋義苦笑勸道。
墨白將黑棋落子,轉過身來略微沉吟,隨即道:“既然如此,那你去問問王妃吧,看她什麼意見。如果她願意去,那便請她走一趟吧。”
“六爺,您是說讓王妃單獨去?”陸尋義有些詫異,遲疑問道。
“嗯!”墨白似乎沒聽出陸尋義話中的“單獨”兩個字的意味,只是輕聲應了一下。
陸尋義眼眸微微波動,有些搞不清楚,墨白究竟什麼意思?
讓王妃單獨去見林華耀,到時候林家那邊肯定會向王妃瞭解明王府的底細。
王妃若是要泄露,到時該怎麼辦?
不過轉念一想,其實也不要緊,不能透露的,王妃也並不知道,就她知道的那些,說出去,也未必就有什麼關隘。
“是!”陸尋義應下而退。
……
林華耀來了京城的消息,林素音已經知道了。
從很早以前,她就在想,當她父親來京之後,她究竟該如何面對?
陸尋義來問她意見,她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無論如何,到底是她父親,心底再是複雜,知他來京,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與他見面。
不過得知墨白居然並不陪她過去,由她單獨去見父親,她倒是很意外。
他會放心自己單獨去?
就不怕自己會向父親透露明王府的底細?
而且如今自己有孕在身,墨白對明王府都隱瞞了下來,她就不怕自己會泄露出去,藉此事做動作,影響他的決戰嗎?
她想不通墨白此舉究竟何意?
是在試探自己嗎?
應下陸尋義後,她出了房間,主動朝墨白這邊走來。
自那日談過之後,這兩日他們又恢復了互不相擾的局面,甚至以前還會不時在一起吃飯,而這兩日,她也不練功了,連出房間都少,所以,兩人碰面都省了。
除了阿九會來爲她拿脈,並下方開藥以外,她比以前還要安靜。
再見墨白,只見他還在下棋,林素音倒是聽阿九說了,他在靜心,這兩日已經不管俗事。
不由腳步放輕,又開始有些猶豫起來,是不是要去打擾他?
但卻見得墨白已經聽到腳步聲,並朝她看來,兩人對視了一下,林素音擡腳走了過來。
“來了?是爲去見你爹的事吧?”墨白收了棋盤,給她倒了杯茶道:“坐!”
林素音在他對面坐下,看着喝茶的他,微垂視線,輕聲開口道:“剛纔陸尋義來找我說,我爹已經入京了,你讓我單獨過去?”
“嗯,如今大戰在即,我不方便再爲俗事擾心,但置之不理,於禮不合,就由你代表府上先過去一趟吧,其他事,待此戰過後再說。”墨白點點頭。
“你就不怕我回去了會出賣你?“得到確認,林素音沉默稍許,還是問了出來。
墨白聞言,似乎一怔,隨即笑了笑,看向她問道:“你會出賣我嗎?”
林素音微窒,心頭莫名堵的慌,臉上有些熱。
談不下去了,林素音沉着臉起身便要走。
“等等!”墨白卻正了顏色,沉聲道:“爲安全起見,我會讓阿九和墨一帶着人跟你過去,吃的喝的,不要避開阿九。若是與人單獨接觸,也儘量就在墨一視線範圍以內。最不濟,也要帶寧兒在身邊,如果真有什麼意外發生,寧兒的鈴鐺會響,侍衛也能及時反應。”
林素音聞言看向墨白,眼中一抹明顯的瞭然閃過,果然,還是要監視她的。
墨白明白她的意思,搖搖頭道:“他們問你什麼,你想說什麼,都隨你意,我不會管,不過我建議你最好不要提孩子的事,今時不同往日,無論是上清山,還是林家,都不會再如從前將你當做自己人。如果他們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那對你的第一和提防就會更深了,你難得回去一趟,還是不要弄得父女見面,卻聽不到一句知心話,自找心傷……”
說到這裡,林素音眼神明顯波動,她低下頭,手握着衣角不吭聲。
墨白沒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繼續道:“墨一和阿九跟着你,只是我擔心你的安全,雖然他們應該不敢對你做什麼,但人心不可測,即便只是有一丁點風險,我也不得不妨!”
最終林素音看了他一眼,竟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呼!”墨白輕輕吐出一口氣,看着她背影離去。
……………………
……
當安靜的明王府終於有了動靜,林素音的車馬開始朝着林府行宅而去的時候,立刻便讓這喧鬧的京城,不由一凝。
幾乎頃刻,消息便傳到了各方勢力耳中,所有人不論在做什麼,都不得不將精力分散到了林素音的行蹤之上。
就連國朝定武帝,也不由爲此事皺眉。
當然,讓他皺眉的不是林素音省親之事,而是這已經是戰前最後一日了,墨白卻從不曾給他穿過一絲半點的消息。
因爲明王揹着他與道門之間直接定了協議,此戰以道門之人自居的事,定武帝對明王意見很大,所以礙於面子,也不好去找明王來問問。
可如今,林素音去見林華耀,墨白卻還是不與他通半分關係,讓他心頭很是發堵。
怎麼個意思?
老子這親爹你不認了,你那國賊岳父,你倒是獻殷勤挺快!
“林氏女單獨出門,墨白在幹什麼?”定武帝臉色有些發黑,沉聲問道。
自從那一日開始,定武帝就再不稱墨白爲皇兒,張邦立卻還是要稱呼一聲殿下的,只聽他回道:“殿下這幾日不理外事,就在府中修身養性,做戰前準備。”
“準備……”定武帝聞言,眉頭微凝,沉聲開口問道:“明日他便要與梅清風一戰了,他究竟行不行?”
“這,臣下也不敢下斷言。”張邦立又如何知道墨白行不行,只得道:“不過殿下既然敢一戰,那自是有些把握的!”
“贏了好說,如果一旦輸了……”定武帝臉色陰沉半晌,突然轉口問道:“四大家那邊怎麼說?”
“還是那句話,他們願意在殿下不敵的情況下出手保殿下一命,但光憑他們四家,他們恐怕做不到,如果國朝出面要保殿下,他們一定景隨!”張邦立臉色有些難看道。
“哼,這麼多年支持他們,卻還是這般廢物,若朕出手,還用得着找他們?”定武帝臉色越發陰沉,衆目睽睽之下,他當然不可能爲了墨白的命,去親自出面毀約救墨白?
所以,他希望四大家能夠出手,這就是道門內部的事,與國朝無關。
然而,四大家卻答應幫助墨白,但要國朝頂在前面。
“罷了,就看他造化了!”最終定武帝擺擺手。
說着他習慣性的手撫上額頭,皺眉閉眼,卻是突然想起什麼,又睜眼問道:“劉丹師之死,查清楚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