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宗王們根本不吃這一套,真當他們不知道情況嗎?
誰心裡都清楚,陛下始終沒有直接拿下這些人,便已經說明了陛下的態度。
可這態度卻不合宗王們的心意,敢在宗王府殺人,這是觸犯到了絕對底線,就算是讓陛下不喜,他們也非殺不可。
現在當場殺了也就殺了,陛下不可能因爲他們殺了這些人,就真的將他們如何。
可若是現在不殺,那就夜長夢多,待會陛下若是下了明旨,要派人來直接將這些人帶走調查,那他們再想動手殺,那就是公然抗命了。
“事實清楚,人贓並獲,如此鐵證之下,還有何好說?張邦立,你讓是不讓!”宗王們下達最後通牒!
就在這時,那先前躲進內院的諸多宗人,發現外面形勢突變,一個個頓時擁了出來。
自不消說,一片如刀如箭的口誅筆伐。
尤其是那曾遭明王府動手的宗王,此刻更是激動不已,憤怒至極的數落着明王府一衆的跋扈罪行。
“他們竟敢向我們下達殺無赦的命令,在我墨家打下的江山,在國都京城,我等皇族竟於宗王府中,被一羣皇家奴僕肆無忌憚的屠戮,若非護衛捨命相救,若諸位宗王再晚來一步,我等便要被他們追上,用亂刀活活砍死,此刻便是成了刀下之鬼,卻不知以何面目去見祖宗……此等反賊,若不以極刑論處,我等宗王今後莫說威嚴,怕是連性命都要朝不保夕!”
這番話一出,幾位宗王渾身殺意暴漲,一個個氣的眼睛都紅了:“殺,給我殺!立刻將他們千刀萬剮!”
說罷,衆皇家衛士,當場應命,這一刻竟是連張邦立也被圍在了其中,弓弦緊繃,當真要立刻下殺手了。
“我命休矣!”張邦立臉色慘白!
……
正待弓要出弦的緊張一顆,突然一道白衣身影凌空而起,直直落到了場中央,弓箭底下。
滿場中人大駭,便連宗人也是剎那臉色慘變,只聽不知是誰陡然大呼:“慢……”
然而卻已來不及,有一名衛士手中的弓箭已是“咻!”的一聲響起,箭已出堂,不偏不倚直直朝着林素音射來。
已經嚇的臉色慘白的張邦立,這一刻心若死灰,愣愣的怔在了原地。
林素音若死了,死在這裡,死在皇族宗親手上,他不敢想象這天下會驚起怎樣的滔天駭浪。
這一刻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來不及去想,只有無盡的絕望在他心頭慢慢沉淪。
“砰!”的一聲,張邦立跌坐在地。
便是宗人們,這一刻也早已驚駭愣住,殺了阿九他們好說,殺了林素音,他們將承受的是天下人的怒火……
“鐺!”一聲悶響傳來。
滿場人心中同時一震!
諸多人在,卻噤若寒蟬。
張邦立緩緩擡頭,當看見那白衣身影依然穩穩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她的身前一米處,陸尋義不知何時出現在那兒,面色滿是寒光,手裡正緊緊握着一隻箭矢。
張邦立的心,狠狠的跳動兩下,眼中又復了神采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口中糧忙大聲喊道:“都住手,誰敢傷明王妃,陛下定斬!全部住手,不許妄動絲毫!”
陸尋義眸光死死盯着那名剛剛放箭的兵士,眼中殺氣高漲,駭人得狠。
然而他卻死死剋制,最終手中用力,精鋼箭矢被他用指甲深深掰彎,深吸一口氣,又望了一眼那些宗王,他什麼都沒說,只轉身對林素音躬身道:“請王妃移步安全之地!”
林素音微微搖頭,擡手止住她的話語,隨即擡腳要上前,卻只見明王府黑衣衛,各個閃身,全部擋在了她的前面。
“擋住他們,保護王妃撤退!”阿九從一名長刀衛手中接過刀,站在林素音身前一步,眼中充血,大叫道。
“都住手!”林素音一聲清喝。
所有人身形一頓,林素音身形微閃,已超越諸衛士,站在前面。
自入京以來,她從未動用修爲,今日是第一次。
林素音面沉如水,極爲少見的主動出頭,站在前面他盯着衆宗人,最後看向最前面的及尊宗王,沉聲道:“諸位叔伯左一個謀逆,右一個反賊!好,既然你們直指我明王府謀反,要就地正法,那你們可以動手了!”
諸宗人,方纔也是嚇的夠嗆。
但此刻卻又是沉下了臉,其中一人臉色難看無比:“明王妃,鐵證如山,莫非你還想強行包庇這些以下犯生的大逆不道之賊?”
林素音微微蹙眉,聲音清淡開口:“你們指責的謀逆之人,是我明王府之人,你們要千刀萬剮就地正法的也是我明王府的人,本宮身爲明王府主母,莫非還能事不關己?既然連一個問清楚情況的機會都不給,那也無需再爭執其他,明王府謀逆,本宮身爲主母,自也脫不了干係,諸位叔伯既然已經認定了明王府謀反,那便連本宮一起殺了吧!”
“明王妃,我等知你在皇后宮中,此事當與你無關,可你也莫要仗着明王妃的身份,就可以肆無忌憚無視皇家法度,雖然此事與你無關,但你強行阻攔皇家執法,便可以包庇罪處!”一位宗王聲音很冷。
林素音沉默半晌,道:“那你們動手就是!”
“哼,胡攪蠻纏,果然不知禮教!”見他非要護着這批人,頓時一位宗王冷哼一聲。
這話一出,林素音眼中驟然波動一閃,身上氣息也爲之而動,林素音擡起眸光,直視那尊宗王:“王叔雖是長輩,可本宮也是親王府主母,如此欺辱,是否有失身份!”
什麼叫不知禮教,分明是說她出自賊寇之家!
林素音真的煩了,她忍一次,兩次,卻無法永久忍下去。
也正是因此,今日聽到明王居然爲了她受過的屈辱而鬧的如此大時,她的心纔不寧靜,因爲她身爲女子,確實在乎聲名被污的一片狼藉。
“身爲我皇家王妃,竟不知我皇家威嚴大過天,不知維護也就罷了,竟還不分是非黑白,強行與這幫以下犯上的逆賊爲伍,本王身爲宗老,專司皇家子弟禮法,眼裡揉不得沙子,你便是身份再尊貴,那也是我皇家中人,見之不妥,本王如何說不得?你若但還明理,便當立刻退下,回去自修德行,以贖此罪!”宗王受林素音頂嘴,當場疾言厲色,以長輩之身怒斥。
“王叔既然如此明理,又爲何不問是非黑白,便要先斬我明王府人?”林素音氣息逐漸銳利起來:“說到宗室法度,我明王府爲宗室,那寧郡王府與諸多宗人,難道不是宗室?宗室之間起了摩擦,何能二話不說單單要斬我明王府中人?宗王爲何不練參與此事之宗人一起斬了?就算我明王府殺了人,可難道就無需問清明王府爲何殺人?爲何不去其他宗王府邸偏偏來寧郡王府殺人?是誰先動的手?”
“你……”那宗王眼一瞪:“擅闖王府殺人便是死罪!”
“既然宗王所謂的明事理,是這種說法的話,那本宮自也無話可說!”林素音面色徹底寒冷,一字一句道:“你們可以動手了!”
宗王已然鬧到這個地步,自然不可能就此收手。
數位宗老對視一眼,隨即其中一個沉聲道:“明王妃,你還是回去好好反省吧,來人,請明王妃回去!”
頓時宗王身邊閃出六道身影,觀之氣勢,竟皆是宗師修爲。
六人上前一步,其中一人開口道:“王妃娘娘,請吧,莫讓我等爲難!”
張邦立在旁邊看着,他心知今日定無善了,竟不出聲,也盼着林素音臨去,已經這樣了,這些人保不住,卻絕不能再讓林素音有絲毫閃失。
林素音搖頭,陸尋義上前一步,沉聲道:“你們敢動王妃一根汗毛,不管你是誰,什麼身份,待殿下歸來都必將你們碎屍萬段!”
六名宗師頓時心中一凜,竟當真遲疑了。
數位宗王此刻卻是冷聲道:“明王亦乃我皇族子弟,自也得受宗親府監督,爾口出狂言,是要敗壞明王聲名嗎?”
陸尋義眸光一掃諸王,再無客氣:“莫以爲我等懼了,明王府染血四方,但凡敢碰我底線者,無人不敢殺,也無人不可殺!”
“放肆!”諸宗人聽的怒火三丈,宗老大喝道:“休要再與他們廢話,將明王妃帶走,送回皇后那兒,待此地事了,本王親自去見皇后,倒要問一問我皇族禮制還要不要!”
諸宗師聽此言,眼裡稍稍猶豫了一下,可最終沒辦法,他們受皇家節制,爲宗親所供奉,職責在身,不得不動。
幾人眼裡無奈一閃,便要上前,去將明王妃帶走。
陸尋義眼中一狠,喝道:“阿九,帶王妃走!”
阿九兩眼通紅,他未曾料到最終會鬧到這個地步,此刻沉聲道:“娘娘,無需管我們,您且回府,待殿下歸來,自會爲我們做主!”
六位宗師聞言,也稍頓,能不與王妃爲難,他們自然不願。
然而,林素音卻怎可能退?
平日可以不管明王府,但今日,這些人是爲她而來,她不能不管,見以命相要挾,他們依然要殺,那無論如何都不能走,多拖延一刻,她相信皇后自會想辦法來救。
卻在這眼看要動手的最緊張時刻,突然門口道身影快速掠來,如電閃般,場中多了一道人影。
所有人眸光看向來人,只見是一三十多的中年人,不過當衆人看向他的臉時,卻無不皺眉。
此人相貌醜惡,倒也不能說是相貌,主要是他臉上有一道傷疤,從額角直通嘴角,令他看起來很是醜陋猙獰。
“老五?”卻忽然,只聽陸尋義微愣叫道。
“師兄!”原來來人正是留守明王府保護杜鵑的萬明生,他也是鐵雄師兄弟當中一人,如今竟已赫然也是師者修爲。
“你怎麼來了?”陸尋義眉頭一皺,這是非之地……
可突然,他又眼神一亮,老五沒有參與,連忙道:“老五,此地危險,且先護送王妃離開!”
“危險?師兄何意?”說罷,萬明生目光轉向王妃,隨即先是一拜:“萬明生見過王妃!”
“免禮!”林素音點點頭道。
萬明生起身,眸光立刻環繞一週,頓時那恐怖的臉一沉,眼中開始釋放危險光芒。
這情形一看便知,已是要開打的節奏了。
“先帶王妃離開!”陸尋義皺眉,不欲多言,直接沉聲道。
“怎麼?看這形勢,是有人逼咱們大開殺戒啊,既然如此,那正好!”萬明生轉頭看向陸尋義,聲音低沉道:“殿下有命!”
諸人聞言,皆是眼神微變,明王府中人卻是擡頭。
“五哥,殿下知道這裡的事了?”阿九急忙問道。
萬明生點點頭道:“娘娘,殿下聽說拜訪寧郡王府不順,連您也出面了,故派我過來走一趟!”
張邦立聞言,頓時眼皮直跳,直覺不好。
倒是林素音神色微徵,隨即眼瞼微垂,又彷彿恢復了淡漠,只輕聲道了一句:“哦,他說什麼?”
“殿下說,若有人爲難,可告訴他們,阿九拜訪寧郡王,讓長刀衛持刀隨行是他的命令,若有攔阻,可以動手殺人也是他的命令!聽聞有宗人叱之此舉爲謀逆,殿下命我來問一問,究竟是誰說的?”萬明生沉聲說着,目光卻在兵士,與那六名宗師的臉上停下,隨即手在腰間一抹,一把三尺長劍已經握在手裡。
他聲音一落地,除明王府人之外,餘者無不大驚失色。
這是什麼話?
又是什麼意思?
而明王府一衆人,卻是豁然直起了身,唯有陸尋義眼中一閃,有擔憂之色浮現,但隨之心裡微嘆,壓下。
他之所以一直剋制,不是怕了,而是怕再繼續爆發下去,那必然要出大事。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
殿下還是怒了,真要染血一方。
卻不待他如何想,萬明生卻是腳步走進那六名宗師,問道:“你們做什麼?這是要對王妃動手?”
六名宗師聞言,皆皺起眉頭,其中一人道:“我等只是奉命請王妃回宮!”
他話音纔剛落,卻哪想到萬明生居然二話不說,突然暴起!
只見其手中長劍忽然光芒萬丈,陡然一劍迅疾無比直接朝那開口宗師胸口刺去。
這一劍來的太快,又來的太近。
沒人能想到他會如此突然的出手。
眼見這一劍襲來,六名宗師皆是面色大變,齊喝一聲:“好膽!”根本來不及多想,幾人便被迫還手!
然而這一劍實在太過突然,先前萬明生走進了他們幾步,誰又能想到,他是在爲出這一劍做準備。
從他臉上絲毫沒見殺意,竟會如此突然。
他們不知道這萬明生自從臉毀了之後,便甚少見人,曾經也是豪邁漢子,但如今他的武道風格卻是大變,就在暗處,不動則已,一動殺人。
墨白曾擔憂他的心性難成大器,但沒辦法,他心性卻已成,根本無法輕易改變。
最後也就隨他去了,卻不想,劍走偏鋒,此人居然反而有了一番成就。
此刻,那被刺之人便是臉色駭然,身形暴退,可哪裡還來得及,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人一劍給殺了。
但這一刻,他真的感覺到了死亡的來臨。
令五位宗師圍攻而來,要救同道於劍下,然而怎料那陸尋義竟似早就準備好了一般,忽然閃身接下了兩人。
頓時便只剩三人,那三人也來不及多想,只得依舊襲向萬明生,先救下同道性命再說。
“轟!”萬明生的身影率先被勁力拋飛,人在空中便一口血吐出。
然而落地後,他卻只是用那擰着染血劍的手一擦嘴角,瞥了一眼劍上的血,冷笑一聲,又從身上取出一粒丹丸服下,隨即便緩緩朝着林素音這邊走過來。
那三人卻是沒有追擊,根本就顧不得他,急忙閃身去看那手捂着胸口,臉上的驚色都仍存的同道。
可是自那手掌中不斷滲出的血,告訴他們一切已經來不及,胸口已被洞穿,此刻已是踉踉蹌蹌,出氣多,進氣少,眼神慢慢黯淡。
此一擊實在太過突然,太過陰狠,避無可避,三人呲目欲裂,扭頭望來,大恨道“你竟敢下殺手!”
萬明生渾然不顧他們的兇晲,冷笑着來到林素音身邊,看也不看那已死的宗師一眼,陸尋義也閃身退了回來。
那兩人也連忙與同道會和,見人已經死了,無不怒氣大發,站起身來,死盯着萬明生。
隱隱有要報仇之意,萬明生卻是根本無懼,出聲道:“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連王妃都敢冒犯?不服氣盡管來,不是小瞧你們,老子現在就站在這裡給你們殺,你們敢動手嗎?”
說到這裡,萬明生根本不顧他們的反應,豁然回頭,重新盯着那些還沒回過神來的宗王,冷聲道:“本王天下皆敵都不怕,難不成還連家眷都護不住?今日寧郡王府,必須對當日冒犯王妃之事給個交代!否則休怪本王不遵長幼,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你們殺個乾淨!”
“誰敢替寧郡王府撐腰的,今日有一個算一個,儘管站出來!”
“反了!反了!”這幾句話,讓整個寧郡王府頃刻陷入了強烈的悸動中,有宗王咆哮:“這是反了,徹底反了,還不來人……”
“不用着急,還沒說完!”萬明生卻陡然回頭,目視早已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的兵將們手中的弓箭,大喝道:“誰若有膽儘管殺本王府中一人試試,不管你是誰,三日內,本王若取不你下頭顱,本王自己抹脖子!”
ps:有事耽擱,所以晚了,這是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