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
毫無疑問,墨白的語調神態之中,完全就是視他們這幫享盡尊榮的世外高人如無物!
這確實很難讓這羣早已自恃尊貴,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受世間法的道門之人接受,便是普通弟子聞言都只覺無比刺耳!
在明王口中,可視天下人爲螻蟻的他們,居然只是國朝圈養的一羣狼而已,還是一羣養不熟的白眼狼!
毫無疑問,若非此時此刻,換一個人敢在他們竹葉門內,如此羞辱他們,那他們必然會一怒而起,仗劍將那不知死活的狂妄之輩斬到徹底飛灰湮滅!
可此時此刻,竹葉門滿門青年弟子,望着就站在他們面前獨對滿門,眼神冰冷的墨白,卻無一人敢妄動,甚至連吭聲反駁都沒有。
即便他們再高傲,卻也不得不再這時低頭!
因爲他們可以視凡俗爲螻蟻,明王卻也有着實實在在的資格,可以視他們爲螻蟻!
不論是在凡俗,還是在道門成就,一個就在他們眼前手握他們刑律長老首級的明王墨白,他們已無法再平視,只能仰望!
這一刻,墨白的羞辱,帶給他們的有悲憤,但更多的卻是越發的不安驚恐,不知今晚將會如何?
他們壓抑心跳,不敢放肆呼吸,一動不動的等待着他們的主心骨宗門掌教對這份羞辱,做出迴應!
這份羞辱,普通弟子不敢言,那一衆師門長輩呢?
此刻,包括掌教常坤在內,在墨白這番話後,均是臉色難看的嚇人!
他們不可能平靜受之,雖然竹葉門在場的宗師高層,都不可能忍!
若在這麼多晚輩面前,生受這奇恥大辱,那傳將出去,那他們滿門今後還有何顏面在這世間立足?
“轟!”幾乎只在明王話音落下的一剎那,竹葉門掌教常坤便是渾身血氣暴漲,驟然一步踏出,仿若有着雷光在閃爍,只待星火便一觸即發的眸子,死死盯着墨白,聲音中蘊含着無盡的狂怒與那無論如何,都不能完全掩飾的森然殺氣,衝着面前持劍而立的墨白道:“明王,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十大名府的掌教,實力自非泛泛!
只是一步踏出而已,卻彷彿有血氣直衝天際,令周邊空氣都不再那麼自然,那遠處燭火更是驟然搖擺,隨時可能熄滅!
他完全不理會墨白口中那十大名門如何稱立的話題,也不答墨白口中的忤逆一事!
都已經被墨白毀了山門,又在這除夕之夜,當着他們面殺了刑律長老,這就已經註定了,說再多都無益!
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
說實話,如果現在對面站着的人不是墨白,只怕常坤早已暴起,無窮氣勢開始漫卷長天,將敵手撕成碎片!
但,畢竟面前所站之人是明王,即便國朝再如何式微,一日未倒,竹葉門就沒有膽子敢直接大庭廣衆對明王下手!
所以即便心中早已狂怒,他卻依然在剋制!
夜空下,手持青鋒的墨白,在常坤踏出那一步時,便只覺一股浩然氣勢直衝自己而來,他眼眸微眯,手中長劍有一抹幽光一閃而逝!
這抹幽光,常坤見到了,衆長老也見到了,諸人面色皆是難看了一下。
掌教氣勢全開,明王手中劍雖曾有幽光亮起,但卻只是一瞬而已。
這份實力不得不讓他們吃驚,墨白眯起的眼神慢慢放鬆,在萬衆矚目下,盯着常坤,口中吐出一句話:“你敢不服?”
話音落,常坤豁然一握雙拳,氣勢越凝,聲音中已不再暗藏殺意:“墨白,今日你膽敢爲了一個道門叛徒,下九流之輩仗着身份劍毀我山門,更仗着修爲殺我刑律長老性命,莫非你真當我道門如豬狗般可以隨意屠宰嗎?常某一忍再忍,你真以爲我竹葉門是怕了你強勢嗎?”
無需他多言,只待他話音一落,他身邊立刻便有一位宗師境,也如那常坤先前一般,一腳踏出,渾身氣勢暴漲,雙眸閃着電光盯着墨白喝道:“簡直欺人太甚,我竹葉門乃是隨聖祖開國,南征北戰,立過汗馬功勳的道門一員,今日你毀我山門,殺我長老,真當我竹葉門是你可以逞威的地方嗎?”
“轟!”話音一落,他渾身氣勢便直衝墨白而來!
“仗着修爲高深,便可以肆意妄爲,豈不知若論修爲,我竹葉門懼過誰來?”又一位!
“我竹葉門立足十大名府,便是真人閣下到來,也得依禮而行,你敢如此放肆,可曾想過後果?”再一位!
一位位宗師站了出來,氣勢凜冽直衝墨白。
很快數十位宗師齊齊而立常坤身邊,龐大的氣勢在整片空間裡扭曲。
連他們身後的弟子也早已臉色蒼白着一退再退,承受不住他們威壓餘波!
那照明燭火更是早已在竹葉門沖天威勢下熄滅殆盡,但此刻,墨白的身形,卻是在所有人眼中看的那麼分明。
因爲他手中的劍已經徹底亮起,不再是幽光,而是青紅交加刺目耀眼的明亮!
所有人都盯着依然持劍而立,面對所有宗師的身影。
他身形並不高大,站在數十位宗師面前,顯得那般弱小。
可是他依然沒有退步,身在衆宗師身後的弟子中,賀君賢早已退了數十步之遠,他目光遠望那手持光芒綻放劍鋒卻一動不動的墨白,眼中神采一點點黯淡。
再是自恃天才,在這一刻,他只是承受餘波都退了數十步,而墨白卻悚然而立,差距……
不,已經不能對比了!
“踏!”
“踏!踏!”
然而,突然一聲悶響起,緊接着又是兩聲!
失魂落魄的賀君賢眼中卻驟然一亮,死死盯着前方那持劍身影,他睜大雙眸,要看墨白的臉色。
最終,他透過那刺目光芒,看到了那一直從容的青年臉上浮起的一抹蒼白色。
這讓他心中好受了些,然而卻也只是剎那而已,因爲除了那張蒼白的臉色,他還看見了一雙越發冰冷凌厲的眸子。
退了!
墨白終究還是退了!
退了三步!
的確如竹葉門所傲氣那般,便是真人來此,面對這數十宗師轟然爆發的氣勢也只能退!
這世間,就沒有人能夠單槍匹馬硬抗如此多的宗師!
……
雖然只是氣勢交鋒,不是真正對決廝殺,但對於宗師而言,氣勢交鋒亦是一種戰鬥!
眼見墨白居然只退了三步便穩住,常坤眼中驟然驚駭一閃。
不止是他,此刻整個竹葉門內宗師,均是心中狂震!
“好恐怖的實力,他才二十幾歲啊……”
有人在對視,有人看向了掌教。
常坤的拳頭也終於握緊,隱現光芒,他眸中瘋狂閃爍,有一種氣息開始在他身上蔓延。
殺氣!
沒錯,殺意與殺氣!
很明顯,他怕了,這一刻他真想殺人!
不止是他,竹葉門內很多長老眼中都開始閃爍狠辣意味,先前他們曾想過將他拿下,但卻並非是直接殺了,他們沒那麼大膽子,在這種時候對皇親大庭廣衆下殺手!
他們只是要拿下他,送往國朝要交代,挽回顏面,同時聯合衆山門,一起倒逼國朝處死墨白!
這一點,他們相信可以做得到!
但此刻如此實力的墨白,他們心懼了,若一旦墨白不死,恐怕用不了幾年,他將恐怖到無法想象,已經結仇,大敵,身死大敵……
可最終,騷動的心思卻也只能放下,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真的下死手。
但他們按下了心思,墨白卻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聲音清亮而又冷冽:“你們的確很強大,但,那又如何?”
說罷,他一步步朝着山門口而去,渾身一直引而不發的氣勢,也在這一刻轟然沖天而起,同時聲音傳遍四方:半個時辰後,竹葉門除名,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不欲亂殺無辜,故特赦門內師者境以下弟子可於天亮之前撤離,半個時辰後,本王血染滿山,雞犬不留!”
半個時辰!
雞犬不留!
轟隆!
莫說普通弟子慌亂,便是宗師,掌教,此刻也豁然色變,一個個眼中雷霆電閃,殺意轟鳴!
望着那一步步離去的背影,所有人渾身顫抖,最終他們一起看向那眼神徹底冰冷的掌教:“掌教……”
“你太狂妄了!”常坤眼神死死定在墨白背影上,聲音高擡,已經不需要掩飾,不死不休了!
墨白不語,沒有迴應!
“你在逼着我殺你!”常坤再道!
隨着他開口,整個竹葉門滿門心中都是怦然一震!
墨白依然在背對他朝山門而去,但這一次,他卻開口了:“本王若心慈,今日就不會來,你若要拖着這些年輕人陪葬,本王殺了便是!”
“莫要挑撥離間,我等深受山門大恩,定於山門共存亡!”賀君賢陡然站出來,聲音高昂!
“師兄所言不錯,你如此濫殺,已是魔性,我輩正道,豈會受你所惑,便是當真死於你劍下,亦不辱此生!”
“魔頭,身爲國朝明王,本當匡扶正道,卻一再濫殺我德高望重,護佑蒼生之道門宗師,此等行徑,人神共憤……”
“我師父刑律長老何等英雄,竟枉死於你劍下,我雖修爲不如你,卻定與你勢不兩立!”
……
無論什麼時候,總有聰明之輩站出來!
竹葉門的弟子或許有些真的心神不安,但是大部分,尤其是有些地位的傑出弟子,他們深知沒有人能單槍匹馬滅了竹葉門,此時不開口立功,何時立功?
或許也有些天才,心中也着實不願與墨白這等人共立一個時代,眼見墨白將死,自是心神激盪!
隨着他們的聲音,竹葉門安穩了下來,沒有一個人要走。
“呼!”墨白輕吐口氣,擡頭望天,他知道今夜怕是要真正大開殺戒了!
不過,這天下,每天都在死人!
凡人百姓能死,他們又如何不能?
“毀我山門,殺我長老,竹葉門豈能容你來去,諸長老聽令,隨我一起拿下此人!”
也正在這時,身後常坤的高聲長嘯響起,緊接着風聲凜冽!
墨白腳步一定,眼神淡漠,擡起了手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