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先生,我們已經平安入城,是直接入宮嗎?”
“就算進了城,也未必就能進得了宮,這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着咱們現身,不着急,再等等,先去昌華藥鋪。”
“昌華藥鋪?”
“嗯,那是咱們府上的生意。”
進得城來,一行數人並沒有直接進宮,此番行來,陸尋義極爲謹慎。
他深知這幾顆頭顱關係重大,道門不會願意見到他們將這些頭顱送到皇宮,林華耀也不會願意。
爲了安全,他甚至都並沒有提前將消息傳至京城,而是在天下都將目光聚集在明珠的時候,他一路潛行至京。
然而,這一路上即便小心謹慎,他們還是察覺到了風聲在收緊,顯然他們也在嚴防死守,猜到了明王府會將這些頭顱送到京城來的可能。
陸尋義並不迷信,國朝的人能夠保護他們不出事,即便在京城,他也不能將安全都交給別人保護。
如今的局勢,除了自己人,誰也不能依靠。
一路輾轉,容不得在這最後關頭出事。
並沒有耽擱,一行直奔昌華藥鋪而去。
……
“喲,陳老闆,您今日竟親自來了鋪子,看來這是又有大生意上門了吧?”
昌華藥鋪,一看起來五十來歲的老者,身着綢袍,盡顯富貴的坐在藥鋪櫃檯之上,正與手下幾個掌事的說着話。
便只見兩個同樣差不多年紀,穿着的富態之人上前笑嘻嘻的衝着櫃檯之內的老者抱拳,大聲笑着招呼道。
老者擡頭,立馬站起身來哈哈笑道:“原來是劉老闆,胡老闆,這可有日子沒見了,歡迎,歡迎,二位快快請坐!”
“陳老闆,我這月裡已經來第三回了,可不算稀客了。”劉老闆笑着寒暄。
胡老闆也是拱手笑道:“是啊,我來您這鋪子,也比去我自家生意都勤,是陳老闆您貴人事忙,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見到。”
“抱歉,抱歉,最近不太平,各地生意複雜,實在抽不開身,怠慢二位老闆了,還請勿怪。”陳老闆坐下,又衝着身旁幾位管事揮了揮手,同時喝了一聲:“來人,快快上茶。”
“唉,陳老闆不必客氣,我們也不能久坐,就像您說的,這天下不太平,咱們這跑藥材的,也清閒不了,今兒是加急上您這調一批貨,我馬上就得啓程前往蘇北,耽誤不得。”劉老闆含笑道。
而胡老爺也苦笑道:“我這邊也是,這個年恐怕是不能在家裡過了,也得馬上趕去蘇南。”
“唉,再忙也得喝杯茶再走,不耽誤這一會。”陳老闆卻一揮手,招呼人上茶。
那兩人也並未真的拒絕,笑了笑,一衆人坐了下來。
又自寒暄客氣了一番,待茶上來,劉老闆與胡老闆對視一眼,面上皆現幾分尷尬之色。
“看二位臉色,可是有什麼爲難之事?”陳老闆觀二人面色,不由含笑問道,其實他也清楚,兩人聯袂而來,又坐下了絕非只是客氣。
甚至連他們二人所爲何來,都心中有數。
果然,他開口,便只見二位老闆站起身來拱拱手,其中劉老闆苦笑道:“陳老闆,我與老胡這趟過來,其實就是有事來找您商量的,剛纔聽說您在鋪子裡,我們便馬上過來了,是不得已,有事相求啊。”
“是啊,人命關天,只能求陳老闆救命了!”胡老闆也開口搖頭道。
“哦?竟有此事?”陳老闆聞言,立刻面色一正:“二位不用客氣,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何事如此嚴重,竟讓二位聯袂而至,陳某若有效勞之處,二位儘管道來便是,何來求與不求?您這是不把我陳某人當朋友啊。”
“這……好吧,那我就汗顏直說了,陳老闆,您也知道,最近局勢緊張,藥材緊俏,單這一年,從年頭到年尾藥價就足足漲了七成!”劉老闆正色道。
“劉老闆,這可非我老陳心黑,實在是……”陳老闆面色一苦,連忙擺手。
“陳老闆不要誤會,我等自知這非您之故,只是啊,就這一個月,蘇北戰場那邊我就已經發了三趟貨了,這眼看年關了,卻還沒來得及回款,我等手上確實週轉不過來了,資金壓力很大,本以爲再熬一熬,等開了年,回款了便輕鬆一些。卻哪裡想到,這帳還沒匯,蘇北居然在年關之際並不消停,又要催貨,而且這一次要的量更是巨大。我這兒一時間拼拼湊湊了一些,卻也只能勉強湊到一半貨款,實在是不夠,可這和兵家做生意,哪裡是能討價還價的事?若誤了事,動則是要掉腦袋的。”
“我也一樣啊,蘇南那邊,也在年前催貨了……”胡老闆也面色發苦。
陳老闆一聽就懂了,這是要賒貨,不由面色一緊道:“劉老闆,胡老闆,您這……唉,您二位應該也知道,我這兒到了年關比您還要艱難。”
劉老闆,胡老闆對視一眼,他們當然知道。
昌華藥鋪的生意做的大,這一年來,各方戰場的藥材生意,這昌華藥鋪一家便佔了三成以上。
這生意好自然是好事,可問題是如今戰況吃緊,哪家的資金都不足,昌華藥鋪如今不知道都已經有多少外債了,而且這昌華藥鋪生意做的活,陳老闆爲人也仗義,更是替他們這些人扛了不少資金壓力,如今恐怕也確實艱難。
“陳老闆,您這可得救命啊,若非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會求到您頭上來,您看,今年這生意難做,各家各戶在您這,哪家不欠了一些,可我們二位從頭到尾,都是自己扛着的,能不麻煩您那絕不開口,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您也知道,我那小舅子如今正在錢將軍帳下當差,他承下的差事,那要是辦不到,可要軍法處置,關係人命啊。我夫人最近日日在家裡哭哭啼啼,實在是不得安生,沒有辦法啊……”劉老闆訴苦。
胡老闆同樣倒着苦水。
中心意思只有一個,人家都欠了,您不能就不讓我們欠吧,我們知道您也難,但我們也不是無理取鬧啊,都是生意錯不開手,沒辦的事。
陳老闆卻心裡如明鏡,哪裡有什麼人命關天,哭哭滴滴,怕是高興到不能自已纔是,這位劉老闆憑着小舅子的關係,今年一年入賬那可不是小數。
那位胡老闆,這是其堂兄弟在朝中兵部效力。
他們的帳,國朝不管勝敗,都自然會結清的,恐怕不是沒給他們回款,而是他們心太大,想撈一筆大的。
之所以之前沒欠賬,便是準備一次做把大的,如今就是典型的明明吃不下,卻也不願意分給別人,就指望着把壓力先轉嫁到昌華來。
不過想着這些,陳老闆卻也沒有在意,商人逐利,太正常不過了。
最終也倒了一番苦水,卻在兩位死磨硬泡下,還是答應下來:“好吧,二位既然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老陳還能如何?便是砸鍋賣鐵,也只能應了,只是還請二位老闆務必要上心,相信二位也清楚如今我老陳的情況,我腦袋也已經掉了一半,若是年後,資金回不了籠,您二位便每年清明重陽爲我老陳上柱香吧!”
“陳老闆放心,我老劉是什麼人,您清楚,您這大恩我定謹記於心,三個月,三個月絕對回款。”劉老闆當即站起身來,抱拳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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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坐,坐,最近這局勢實在是讓人擔心啊……”正事談完,老陳又一嘆,隨即又不經意問道:“劉老闆,胡老闆,現在蘇北、蘇南戰場怎麼都年關了,還準備大規模會戰不成?那邊情形如今究竟如何啊,實在讓人擔憂。”
“誰說不是,我那小舅子傳回來的消息,着實讓人心悸……”劉老闆開始講述蘇北那邊的情況。
胡老闆也說了一番蘇南的情況,二位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茶還是上來了,陳老闆低頭喝着茶,一雙眸子中卻是精光閃閃,用心聽着這些內部消息。
“對了,老陳,明王重現天下的消息,您都知道了吧!”劉老闆突然道。
陳老闆眼中頓時波動一閃,擡起頭來卻是一臉振奮色:“不錯,明王在明珠現身的事,我也有聽聞,此事着實讓人振奮,聽說明王殿下一出手便斬了旗國宗師崔朝遠,更令道門宗師成功斬了明珠韓在寇,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劉老闆卻苦笑道:“要說起來,蘇北戰事加緊,可就是因爲這事,如今蠻子全線收緊,要爲崔朝遠和韓在寇之事行大舉報復……”
“正是,我也聽到消息,如今兵部那邊很着急,聽聞此番道門三位宗師遇難,各家道門皆是大震,戰場上護衛各方將領的道門人士均人心不穩……”
二位老闆走了,老陳卻是眸光中狂閃不斷,一轉身,回了屋子,將剛纔所得的一切信息,全部記錄下來。
“東家!”一四十來歲之老僕上前,來他身邊。
老陳眸光深沉:“有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