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畢,墨白親自出手。
未管挾持住杜先生的洪震,他腳步一踏,青石鋪就的地面咔嚓一聲龜裂開來,與此同時,他身形騰空而起,猶若離弦只箭,以一敵二殺向劉世元與張連江兩位道門宗師。
墨白帶着無邊殺氣,親自動手了。
劉世元和張連江,雖同爲宗師境,可互相依靠,但這一刻,還是悚然大驚,面對出手雖少,但戰績驕人的明王,別說他們,這世間任何一宗師與他生死相向,心神都難以把持。
眼見事已至此,明王是鐵了心要殺人,劉世元心下一片冰涼,他眼皮極跳,臉色看似一片慌亂,身形連連飛退,並嘴裡大嘯出聲急道:“殿下息怒,且住手,容我解釋……”
然,話雖如此說,他後退閃避時,一雙手掌卻已然擡起,迎着墨白襲來的鐵拳轟然擊出。
幾乎在他揮掌之時,在他一側同樣勃然色變的張連江,也是牙關一咬,臉上青光一閃,從墨白側面一掌襲來。
交手只在一瞬間,若墨白當真聽了劉世元的話,在這一刻收斂功力,那恐怕就要吃大虧了。
不過這點小伎倆,顯然對墨白無用,甚至就連跟隨他而來的兩名遮面人都並未爲之動容,反而心中冷笑着,同時身形閃爍,直奔其他幾名道家弟子而去。
別人不知道,他們最清楚不過,劉世元這點小伎倆,想欺六爺恐怕是太過異想天開了,六爺雖然出手不多,但論及實戰經驗,他們還從未見過比六爺更恐怖之人。
果然,任憑劉世元做作,墨白眼神絲毫不動,深邃若星。
劉世元不知道,張連江不知道,甚至連墨白手下的兩名師者都不知道。
此刻的墨白不止在殺人,還在悟道!
前世今生,第一次證道!
劉世元掌風凌厲,張連江勢若萬鈞,均乃師者多年的好手,自然不可能是枉得虛名,此刻明知再無退路,他們下手再不留情,再不顧什麼明王不明王,或許倒沒想過能對明王一擊必殺,但卻明白,這一掌若能建功,傷的明王,便有機會逃出此地,保得性命。
他們可謂是傾盡了全力,眼見墨白不閃不避,便要硬抗,他們心中彷徨之際,又同時猛咬牙關,渾身真力再次爆發,整個人都變的光芒耀眼,氣勁鼓盪之間,周圍桌椅物事蹦碎飛離,可見這一擊之恐怖。
就在他們氣勢最盛之時,就在以一敵二,拳掌交接之時,墨白眸子微眯,渾身磅礴氣血轟然勃發,雙腿驟然停滯,身形後仰,整個人仿若凝成了一張繃緊的弓。
只見他眸子豁然張開,清秀的面目突然變得狂風,張口咆哮一聲:“虎……”
嘯聲高昂,震的殿宇搖晃。
也令滿殿之人,氣血激盪。
所有人在這一嘯之間,豁然回望,隨即不自覺的渾身大震。
“什麼?”就連劉世元和張連江,在這蓄勢待發的一擊之下變的猙獰的面孔,都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面色頃刻煞白,整個人猶如失魂一般。
“不可能!”另一邊挾持着杜先生的洪震,更是陡然瞪大雙眸,手臂顫抖狂喝出聲。
他們看到了什麼?
一頭猛虎!
沒錯,墨白在間不容髮之間,身形後仰,雙拳收回再擊出之時,他拳勁透體而出所勃發的金光之中,伴隨着他一聲長嘯,竟有兇虎憑空凝形!
虎,萬獸之王,凶氣蓋世,人力莫能及也!
“吼……”
一聲仿若自遠古傳來的虎嘯聲,在這一刻震斷了乾坤,破了滿殿宗師心境。
唯有墨白身若滿弓之箭,伴隨着虎嘯,一頭烏黑髮絲飛揚於空,鐵拳已伴隨虎爪飛騰而出!
“轟!”
一聲巨響,震懾長空。
滿殿木屑飛塵在空中盤旋,叮噹落地。
堂中漸寂寥。
所有人的呼吸都緊縮在胸膛,不敢放肆,只能呆呆望着那沐浴鮮血,負手而立的身影。
“真……”有嗆血的聲音虛弱傳來。
墨白略顯蒼白的臉色,凝目望向他身前三米之外的一處已經塌陷的地面。
所有還能站着的人,也跟着轉移目光看向那兒。
那是劉世元。
天下莫敢對其不敬的道門魁首,上清山的武道宗師,劉世元。
他躺在塌陷的青石地板之中,已經塌陷的胸腔還有着微弱的起伏。
宗師的生命力,果然強大,一望可知,他心臟已碎裂,卻仍自未死,反而努力想要擡起頭來再看一眼墨白。
但終究是做不到了,胸腔的起伏越來越弱,口中有微弱聲音在寂靜的大堂之中,不斷重複:“真……真……真……”
他話說不完,但也無需他說完。
墨白緩緩轉身,目光看向了最後一名宗師,洪震!
他一言未發,洪震卻已失魂落魄,強大的宗師心境,在這一刻竟似蕩然無存,他彷彿有些呆滯,那隻卡住杜先生脖子的手,已然無力垂下。
杜先生還是清醒的,但這一刻,她望着那站在不遠處,負手而立的清秀面孔,眸中也滿是震撼,驚疑之中,她竟忘了趕緊逃離洪震。
墨白回眸看向那兩名跟隨他持劍而來的師者,眸光微凝,輕聲道:“殺!”
他的聲音,驚醒了兩名手下。
兩人渾身一顫,卻仍是對視了一眼之後,向對方確認剛纔那一切不是夢境之後,纔開始行動。
“噗!”
“師叔,救命!”
“師伯……”
僅剩的幾名弟子瘋狂的求救聲響起,讓這正堂中再次恢復了活力。
但無論如何,卻再也不復剛纔的氣勢。
彷彿墨白這凝形一擊過後,便已經改變了什麼東西,所有的亡命掙扎都變成了徒勞。
“杜先生,快跑!”管家從地上爬起,滿身狼狽,他被剛纔宗師對決的氣勁所傷,此刻自仿若廢墟的餐桌爛椅中爬起,一眼便望見場中局面,但他最關注的永遠是杜先生的安全。
杜薇薇到底是人間上位者,多年掌權令她心智堅硬,雖被墨白所懾,但仍是能夠醒來,甚至她恢復心神還早於宗師洪震。
剎那間,身形急閃,脫離洪震掌控。
再回頭,卻見洪震仍然無所異動,只是滿臉虛汗的站在原地,眼神惶恐。
“我沒事!”杜先生輕聲道了一句,隨即沉默着再次看向了墨白。
她腦海雖已清明,但這一刻,卻不得不回想初次見到這青年,不,少年,那時墨白年紀還小。
初次見墨白時,他很虛弱,在齊府被要求收身,也只能忍辱。
而今日,再見面,他已是明王,已是……可逍遙世間之無上真人!
眼神飄轉,數名天下人敬仰,如皇宮都可不拜的道門精英子弟,已被手起刀落……
而墨白做下了這驚世駭俗之事,卻只是負手,轉身離開,來到杜先生身邊,停步,並未再如之前那般行禮,卻是輕聲道:“杜先生,抱歉,打擾了!”
杜先生望着他身後再起的殺伐,那是道門此番下山的最後一名宗師,也是杜薇薇的師門長輩,在做垂死掙扎。
再看他依然如曾經一般蒼白清秀的面孔,眼神波動,卻還是與她身旁的管家一起躬身一禮:“拜見明王殿下!”
“告辭!”墨白並未有與他多說的意思,輕聲道了一句,便徑直離去。
杜先生直起身來,聽着他的腳步聲,看着前方洪震在兩名師者的圍攻下,已然註定了結局。
他心智被懾,早已沒了之前的威勢,只如驚弓之鳥,在做垂死掙扎。
最終!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是真人?絕不可能……噗!”一聲悲憤吼叫傳來,杜先生在那血光噴灑時閉目。
管家眼望着兩名師者,將三名宗師的頭顱斬下,提在手中,踩着鮮血向着他們走來,臉色還是不免發白:“杜先生……”
杜薇薇睜眼,看向那兩名師者。
“杜先生!”兩人躬身行禮。
杜薇薇目視着兩人,若是以前,她能坦然受之。
在明珠,何人不向她禮敬。
然而,此刻,卻是兩名手提着師門長輩首級的宗師向她恭敬行禮。
杜薇薇側身讓過,躬身還禮:“杜某謝過兩位大人相救之恩!”
兩人起身,其中一遮面人目視杜先生開口:“杜先生,蠻子傾踏明珠以來,您堅韌不屈,始終與賊寇相鬥爭,昨夜更是不顧安危,大義行事。我明王府對您和青年社的作爲表示欽佩,同時承諾,若今後您有難,我明王府絕不袖手旁觀。”
“明珠是杜某的家,所作所爲皆責無旁貸,杜某謝過殿下恩德,不過我社生死,卻不敢勞煩殿下過問!”杜先生沉聲道。
遮面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開口之人道:“之前迫於形勢,多有冒犯,還請杜先生見諒!”
杜先生拱了拱手,沒有出聲。
兩人提着三位宗師頭顱,轉身離去。
杜先生目視着他們離去,良久未動。
“杜先生,昨夜諜報所附近,有近七千我社人馬參與大戰,其中多數人手執火器……”管家也望着他們的背影,待他們離去,才眼神突轉開口道。
“我知道!”杜先生點點頭,剛纔那兩人最後一句話,明顯就是爲昨日這件事做解釋。
青年社是她的根基,被滲透了,她豈能不上心?
“此事就此作罷!”杜先生最終沉聲道。
“那……”管家點點頭,卻發出疑問聲。
“該查的還是要查,無論怎樣,要做到心中有數,否則有一日,我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杜先生凝眉道。
“殿下那邊會不會不滿?”管家有些爲難,又繼續道:“如今我們得罪了蠻子,又得罪了道門,若是再與殿下那邊生怨,就真的危險了。”
“不能靠別人,我們的根本還在青年社。暗中清查吧,明王這些年不動則已,一鳴驚人,其既然敢露面,必然還有後手,我們青年社恐怕會有不少他的暗手在內,先不要輕舉妄動,只要做到心中有數就行了。”杜先生搖頭道。
“是!”管家應命。
“今後咱們的處境將更加艱難了……走,先離開這裡。”杜先生最後望了一眼那宗師喋血之地,深吸一口氣道。
這裡是不能待了,蠻子隨時可能攻伐。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有一個震撼消息來報。
“蠻子撤兵了,山衛所遭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