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這……淫賊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編的,哪來的青子山、趙玉和!?”高崖內顫抖着手指向囚車,人抽得跟癲癇發作一樣。
龐昱不說話,冷冷盯着下邊風光無限的趙允弼,眼睛裡似乎有冰雪凝結。
高崖內笨、吹雪蠢、高大威呆、錢大金愚,四個人只懂站那發傻。
錢恃才怔了一會,猛然一個激靈:“不會……不會是趙允弼指使人到處撒佈謠言,鬧得京城人心惶惶,然後……”
“然後出去轉一躺,隨便抓兩個人充作淫賊用囚車大張旗鼓運進城來。這樣整個汴梁都知道了他北海郡王趙允弼是英雄好漢、是傑出青年,不顧個人安危單身出城,爲民除害,救了全京城的小——姐——姑——娘!”
龐昱咬牙切齒。
——莫名其妙的被奸人利用、還差點矇在鼓裡,四哥心裡能爽麼!這要不是顧忌一貫以來的紳士形象,早跳出去罵街了。
“淫賊原本就不存在,人一抓回來謠言自然平息,趙允弼這招真他孃的絕啊!”錢恃才第一句還算有點頭腦,第二句一出口就氣得纔對他生出點“希望”的龐昱差點當場吐血,“哎呀媽呀這場面,嘖嘖嘖,太壯觀太氣派了,要是騎着馬的是本公子,要是被被花滿樓的鳳仙、香君看見,那還不爭着向本公子投懷送抱獻媚邀寵,到時候……嘿嘿嘿,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幌裡……”
看看、看看,咱紈絝錢大爺居然還能吟詩!
錢恃才一臉淫相,搖頭晃腦的念着陷入無限YY中,龐昱在一旁欲哭無淚,恨不得拿腦袋撞牆!
他這一幫紈絝哥們連帶從人小廝,唯一智商高點的也就錢恃才了,偶爾能閃閃光冒出一兩句有點深度的話,本來還想着“培養”一下好好開發開發他的腦筋,以後做事情好歹有個頂用點的小弟可以使使,結果……
吃喝嫖賭隨便扯上哪一個字,“閃光”的錢大公子馬上又成呆子了。
……
隱約的,龐昱感覺哪不對勁,凝眸望向窗外。
街道兩側的人羣裡、那些歡呼雀躍的老百姓中間,每隔五六丈遠總有三五個看不頭臉鬼鬼祟祟的人混在裡面,每每趙允弼一說話他們就帶頭吶喊,不但自己叫還攛掇鼓動着身邊的老百姓,這纔有了一次次聲震全場的歡呼。
狗日的,丫原來也找託。
“諸位靜一靜,靜一靜,請聽我一言。”風頭出夠了、架勢擺足了,趙允弼朝人羣揮揮手,俊美超俗的臉上悄然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邪氣。
全場一時靜謐,鴉雀無聲。
“本王聽聞——”他一字一頓,聲音刻意地拉長,“京城第一好惹事好鬧騰紈絝大少的龐昱又做了下辱人表妹,奪人妻女的惡行,百姓民怨沸騰……”
“打死姓龐的,姓龐的去死!”
“罷了他的侯爺,關他進大獄!”
“天朝的敗類,大宋的人渣。”
託,又是託,趙允弼還沒說完吶,賊眉鼠眼的那羣傢伙就開始叫喚了。
畏於安樂侯爺的勢力,百信們不敢像之前那樣齊聲呼應,但是被無處不在的“託”們一蠱惑,零散的喝罵聲已經起來了。
“昨日,就在城北通義坊大街,苦主攔街喊冤。開封府尹吳恭政年高德昭,清正廉潔有口皆碑,本欲秉公處置立將嫌犯緝捕歸案,豈知太師府新進狗丁龐四連同那早已是惡跡昭彰的惡僕西門吹雪聞訊趕至,仗着主子權勢聯手向吳府尹施壓。少吏歐陽修仗義執言反遭龐四痛打,更可憐的是那苦主,告狀不成反被龐四威逼吳府尹將其打入大牢,更買通衙役對其鞭笞痛打……
我X你媽的祖宗十八代!
“我X你媽的祖宗十八代!”
龐昱心裡暗恨,吹雪索性跳起來,大罵着翻窗子就要往下衝。
“啪”的一聲,手被龐昱抓住。
“四樓,你跳下去找死。”
吹雪縮得比鬼還快,嘴巴上仍是叫嚷不休:“四哥!咱不能忍了呀,這丫的滿大街誣陷咱們,欺人太甚!明明吳恭政打一開始就想徇私,明明歐陽修四肢健全好好好什麼事都沒有,明明是您叫把告狀的書生送安置好,別丟大牢裡虐……”
“不止呢。”龐昱冷笑,“狀紙上寫得是狀告侯爺霸人妻子,到趙允弼嘴裡成就成霸人妻女了。老婆、妹子、女人一氣搶仨,這還真是看得起我家侯爺呀。”
“這沒啥,甭說仨六都搶過吶。”高崖內實在是蠢,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說笑,一點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老婆、女兒、姐姐、嫂子、小妹還有她們如花似玉的後孃,姐姐沒嫁人長得也水靈大哥自己收了,嫂子給了四弟,後孃我領回去玩了足足半個月……”
有這種哥們,龐昱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父老鄉親們,你們看看吶,什麼叫目無法紀,什麼叫仗勢欺人!”趙允弼神色激動,樣子看起來是義憤填膺,其實就是拿髒水一盆盆往龐昱頭上澆,“大夥兒好好想一想,這幾年他做的惡事還少麼!是,我趙允弼不怕,不怕他龐昱惹到我頭上,搶我的姐妹、女人——大宋朝的郡主、王妃,不是他覬覦就可以隨便動得;可是你們呢,你們姐妹、妻子、女兒,難道就不怕被他羞辱麼!!!”
儘管恨得牙癢癢,但對於趙允弼的口才龐昱也不得不說兩個字:佩服!全場數以千計的百姓一聽說起安樂侯本來沒有幾個敢吱聲,被他辭情並茂的一番蠱惑再加上“託”們的四處攛掇居然羣情奮涌起來,破口大罵者有之、捶胸頓足者有之、暴跳如雷者放眼盡是,簡直像一場專爲他安樂侯開的批鬥會。
樓上,錢恃才他們砍得咬牙切齒、目眥欲裂。
唯獨龐昱在笑。
笑得比寒冬臘月裡的冰凌還要冷。
趙允弼仍嫌不夠,還要火上澆油:“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汴梁、堂堂大宋皇都難道就任由龐昱惡賊橫行下去,任意糟蹋全城的良家女子麼。”他一指後邊的囚車,“青子山、趙玉和,兩個在杞縣興風作浪的淫賊,你們狠此二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殊不知比起龐昱糟蹋過的女人……”
“我知道,聽在太師府做過事的下人說,安樂侯自十三歲起每晚必夜御八女,夜裡不幹夠了連覺也睡不着。”
“這些年被他糟蹋過的黃花閨女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大家看看吶,比起色中惡鬼安樂侯這兩個淫賊算什麼。”
以上自然又是趙允弼找來的那羣託的“言論”,可惜那些無知百姓啊,洶涌的怒火一下子燒得更旺,被不知哪個託嚷了句“龐昱,天下第一大淫賊”一下子整條御道,沿途三裡都飄起了“龐昱,天下第一大淫賊”的怒吼。
“把他關起來,送他進大牢、”
“郡王,您要爲百姓們作主啊。”
“奪爵位、審龐昱,還京城百姓公道。”
民怨沸騰,羣情洶洶,連本來開始最不在乎的高崖內這時候也嚇得白了臉。
“龐、龐四,這個樣子……要是……要是咱現在出去……走大街上被認出來,怕不要被老百姓……被、被活活踩死。”
“踩死都是好的,你信不信,被趙允弼一蠱惑他們能把侯爺點了天燈。”龐昱冷哼,咪起眼睛看着窗外,想瞧瞧他倒底還能玩出多少把戲。
“父老鄉親們——”
趙允弼振臂高呼。
“人在做,天在看,爲了汴梁城的安定,爲了天下女子的清白,我們不能再任由龐昱肆意妄爲了!”
“審龐昱,振綱紀!”
“審龐昱,振綱紀!”
“審龐昱,振綱紀!”
這一喊出來,怕不大半個京城都聽見了。
“左右,筆來!!!”趙允弼一聲長嘯,竟把衆人聲音壓了下去。
身後立刻有人送上桌案,筆墨硯均已置好,中央赫然是一封攤開的空白奏摺。
“譁——”趙允弼飛身下馬,扯落長袍往身邊一扔,露出穿在裡面的織錦緞裳,遠遠一看端得是翩然卓立,丰神俊朗,瞬間又引發一片尖叫。
趙允弼摁住折面箋紙,擡頭沉思片晌,伏案揮毫,再擡頭掃過全場,下筆更疾,過得片晌驀然一聲沉喝,把奏摺整個舉了起來。
箋紙之上筆勢縱橫、墨跡森森,密密麻麻地落了整兩頁的蠅頭小楷,只是不知爲何後邊還留了場場一截空白,看似竟還有箋紙未曾展開。
“龐昱此番惡跡,本王已盡數錄於此奏摺之中,只待聖上出巡西京(洛陽)歸來即刻入宮爲民請命……”
“此賊惡跡昭彰、罄竹難書,有勞郡王啦。”
“郡王高義,再爲百信除賊。”
“安樂侯有太師撐腰,開封府尹也奈何不了他,只有郡王能爲我等申冤!”
無數個一齊嚷,自然以託居多。
“唉,實不相瞞。”趙允弼忽然一嘆,嘆得相當大聲。
“本王與那龐昱素有間隙,即便此番所告屬實,唯恐被他一衆黨羽誣賴我居心叵測、公報私仇……”
“郡王奏章,我等皆可署名!”
“我蓋手印。”
“我也告!”
呼喊此起彼伏,當先叫得也是託。
“這……”趙允弼面露猶豫。
“郡王呈遞萬言書,非爲一己私仇乃爲民請命。”
“還望郡王將我等民心告知聖上。”
嚷得最大聲那兩位當然還是託。
“爲民請命,重判龐昱!”
“爲民請命,重判龐昱!”
“爲民請命,重判龐昱!”
整齊一致的口號直如山呼海嘯,震得高崖內、錢恃才、吹雪、高大威、錢大金一個個嘴脣打戰,渾身發抖,哆哆嗦嗦的隨時要倒。
“如此,那便多謝諸位啦——”趙允弼翻身上馬,雙手抱拳朝周圍連作三大揖,手下則捧着寫好的奏章和早已準備妥當的印泥、毛筆等物去到百姓中間。
再擡頭時,他目光有意無意的飄向御爐香四層的雅間,嘴角笑意陰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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