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女孩不知道,當她倒下這一刻,美娘終於爲她停步轉身了。
但眼前,卻立即被常公公擋住。
“少夫人,不要看,快進屋!”
按習俗,懷孕的婦人,不可以看這些血光之災,會衝撞到孩子的。
林府大門緊閉,卻沒有任何人來責怪了。
因爲這女孩是自己尋的短見,與任何人都無關。
但是,
她在林府門前尋了短見,到底影響到了美孃的名聲。
這究竟是誰,竟如此惡毒的唆使一個不經世事的少女,做出這樣衝動的事來?
美娘是真的怒了。
何知府更是勃然大怒!
身爲一地長官,讓別州一樁命案的當事人,在自己的眼皮底子尋了短見,這是對他爲官生涯的重大挑釁!
他若是處置不好,這輩子別說加官進爵,將是官場上永遠的笑柄。
原本只打算把這件事交給韓徹的他,頓時決定要親自審理此案。
他甚至緊急從軍營裡調了大隊士兵過來,在沒有查明真相之前,現場所有的人,一個都不許離開!
這一番審問,還當真問出點事來。
來圍觀的大半人,都是被人散發的傳單,還有刻意散播的流言叫來的。
而如今剩下的舒秀才,居然成了個領頭的!
他自己都懵了。
要說這個舒岱,在封州頗有才名,卻也是個出了名的愣頭青。
熱血衝動,又因家境不俗,凡事最愛打抱不平,助貧憐弱,也常讓人當成冤大頭。
他會知道展家的事,是聽家鄉一個閒漢說的。也是那閒漢介紹,認識了這回同來的一個漢子。他一直以爲那漢子纔是領頭的,誰知人家卻是見勢不妙,就早早溜之大吉。
而焦侍衛抓的幾個人,卻都是收了錢,纔來搖旗吶喊的小卒子。
他們還指認幕後主使,正是舒秀才呢。
舒秀才只覺天大的冤枉。
他跟美娘無冤無仇,何苦害她?
若真因此惹上官非,他辛苦考來的秀才功名,只怕都難保了。
何知府怒道,“這就是你不分青紅皁白,胡亂打抱不平的代價。吃一塹,長一智,只能當你交學費了。帶走!”
而那邊,韓徹在帶領杵作檢查了展家女孩的屍身後,有了兩個重要東西。
如今,大家倒都知道她的大名了,展娉婷。
一個十分美好的名字,偏偏卻有一個十分不美好的結局。
能怪誰呢?
一件東西,是小姑娘在貼身肚兜裡,縫了一個暗兜,裡面藏了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千兩銀票。
假的。
但是上面的油墨十分高明,分明是宮中才有的東西。
第二件,是展娉婷自殺用的柳葉小刀,鋒利無比,也是宮中侍衛們的兵器。
這下子,何知府只覺頭皮發麻,鬼火直冒。
這要是牽連到宮裡,事情就大了。
可同樣得到回稟的美娘,卻更見鎮定,“不過是攪亂心神的障眼法而已,不足爲憑。”
就算有宮中權貴有些關係,但一定就能說他們是主使人麼?
美娘覺得未必。
但如今事關重大,常公公便問,“是否應該報與殿下?”
美娘搖頭,“他那裡已經一團亂了,別再讓他爲家裡的事分心。倒是把我之前說的那些東西,給他送去。然後你親自去封州走一趟,問問林甲林乙,到底什麼情況。等弄清楚明白了,再報與殿下,否則也是乾着急。”
常公公想想,的確如此。但要他離開,實在放不下心,畢竟美娘肚子都這麼大了。
“那要不要,把上官先生請回來?”
多少家裡有個人坐鎮。
美娘擺了擺手,“先生要靜心閉關,那是大事,別打擾他。如今不過幾個跳樑小醜,我尚且應付得來。只你去到泉城,倒是多請幾個大夫,給那展家公子瞧瞧纔是。”
常公公點頭,“那展娉婷那裡,要不要送副棺木,給些祭品?”
美娘道,“死都死了,做的無非是給活人看的罷了。給的無論好歹,要挑理的人,永遠有得挑。我倒寧肯,在活人身上用心。”
常公公應下,自去安排,只那趙太醫聽說,專程寫了封書信給他,。 шшш▲ тт κan▲ c o
“那泉城有位鄒老太醫,原是太醫局的前輩,從前跟我也有些交情。他如今年事已高,致仕還鄉。若能請動他,或是他家後人去看看,只怕能多些把握。”
這倒是意外之喜。
常公公收拾利落,次日打發人送了給漢王殿下的東西,自己也跟韓徹一道,赴封州而去。
美娘這裡開始琢磨,究竟是誰,設下這樣的連環毒計?
她心中有些懷疑起一個人來,便叫來焦侍衛,吩咐他去查一查。
這邊因在說正事,外頭守門的小蟬,便把來報信的下人攔下了。
“出了何事?”
是江婉婉,央了鄰居來告,她小產了。
偏偏鄭飛揚前兒就奉命出了公差,她在家中無人照顧,想回府裡養着。
問起她是怎麼小產的,卻是鬼迷心竅想發財,跑到山裡挖蘭草累着了。起初還以爲是月事來了,後來是鄰居嬸子看着不對勁,給請了大夫,才知是小產。
美娘這裡本就一腦門官司,哪裡經得起她來添亂?
且小產的婦人,跑到別人家裡做月子,也虧得她說得出口。美娘這還懷着呢,萬一倒黴衝撞了怎麼辦?
小蟬趕緊找了小螢,一番商量之後,把這事報到秋大姑那兒去了。
秋大姑忙道,“這事你們做得對,就不該報給美娘。她都快生了,哪裡好聽這種不吉利的事情?”
她自開箱拿了十兩銀子,想想又換了個二兩的,讓她自去請人照顧。只看在小飛的份上,又讓她們去請白太醫,跟過去瞧瞧,若是要抓藥材補品,倒不妨從府裡拿些。
江婉婉毫無察覺,就丟了第一個孩子,心裡自是難過之極。
沒想到白太醫過來,又教訓了她一頓。
“你一個成了親的婦人,家裡就小兩口清清靜靜兩個人,竟都不知算着自己的月事,你說你過得什麼糊塗日子?如今府裡忙得不可開交,這銀子是秋大姑給的,足夠你請人照顧了。回頭我再給你配些藥來,你記着吃。”
近日府上事多,他說完趕緊走了,江婉婉好生失落。
她原以爲一說,美娘怎麼都會派人接她回去,誰知竟是沒有。
一時間,她也沒去打聽美娘究竟遇到什麼。本就心裡難過,身子不適的她,只覺人情冷漠,人走茶涼,諸般哀怨,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