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邊,林甲林乙在府中休息了三日,接受了常公公的緊急培訓,便揹着藥材銀子,揣着禮單,返回泉城了。
路上林乙還憧憬着呢,“哥,你說少夫人會配哪個丫頭給我們?我瞧着小蟬就不錯。”
林甲罵道,“少做白日夢了!那是伺候少夫人的貼身丫鬟,將來多半是要留在府中做管事娘子的,豈會隨意外嫁?不過少夫人既親自開口,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畢竟往後是要幫着咱們打理生意的,定是個能寫會算,做事老成的。我只盼着,年紀別太大就好。”
“大一點也沒事,只要會疼人,我不介意年紀大的。只沒想到咱哥倆,還有娶妻生子這一日。若早知道,我就多攢點錢了。如今可是窮得很,想給媳婦買枝銀簪都買不起。”
想起從前那朝不保夕的死士生涯,二人未免感慨一番。又下定決心,要彼此督促,好好存錢,攢老婆本!
他們這一路回去泉城,卻不知早有一人,悄悄去到展家,找到了展老夫人。
“什麼?要我反悔?不賣這林地?”
“對,只要那人來時,不管他們說什麼,你就說他們家仗勢欺人,強買強賣好了。咬死了不認賬,這一千兩銀子,就是你的。”
展老夫人雖衣着樸素,到底是個本分人,一聽這話就連連擺手,“我們展家數代清名,可不敢做這等背信棄義之事。”
可來人道,“你若辦了,我就幫你孫子請到泉城名醫,鄒老先生前來醫治,還包他將來所有的藥材。”
展老夫人嘴脣抖了抖,“你,你說的是那位曾經做過宮中太醫,致仕還鄉的鄒老先生?”
來人點頭,“正是他。你孫子病了這幾年,花了多少銀錢出去,你心裡最是清楚不過。若還給這些鄉下庸醫治着,別說你賣了林地,便是祖屋都賣了,也填不起這坑。界時折了你家這唯一的讀書種子,別說光耀門庭了,你連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
展老夫人兩手絞着,心思糾結。
來人這番話,可是字字句句,說到她心坎上了。
孫兒本有大才,偏偏被病拖累了。
這幾年她急,孫兒自己心裡更急,偏偏越急越好不了。
若是能請到鄒老太醫,來這鄉間替孫兒看病,說不定真的就能好起來呢?
來人既能拿出一千兩銀子,定是個有本事的。
可這事,這事卻是太缺德了。
人家好端端的也沒幹什麼,她怎能這麼誣陷人家?
猶豫間,展老夫人忽地瞟見堂上先祖寫的一副對聯。
“心術不可得罪於天地,言行要留好樣與兒孫!”
猶如當頭棒喝,她猛地警醒,堅定拒絕了。
“不行!孫兒如何,是他的命,亦是我們展家命數如此。這等昧良心的事,我們展家人不能做!”
可來人冷笑連連,露出猙獰嘴臉,“你若不答應,便是你孫兒治好了,從此在科舉上,也絕不可能寸進!是不是一定要親眼瞧着他,還有你展家這些祖產,即刻灰飛煙飛,毀在你的眼前?”
什麼?
展老夫人白了臉,“你,你說什麼?你還有沒有王法!”
來人輕哼,“王法?我就是王法!不信,你看這是什麼?”
他亮出一塊玉佩,上面雕龍刻鳳,顯然是宮中御用之物!
展老夫人驚得不輕,“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來人收起玉佩,“你不必管我是什麼人,識相點,銀票收下,把事情好好辦了。回頭你孫子不僅能得鄒老先生前來醫治,中個二甲進士亦不是難事。否則,你自己知道後果。”
他將銀票放在桌上,徑自走了。
展老夫人轉頭,再望着祖宗親手寫下的對聯,老淚縱橫。
“不孝子孫,愧對先祖。這要怎麼辦,到底怎麼辦哪……”
數日後,等到林甲林乙到來時,發現情況不對了。
“老夫人,你明明說好,要六百兩銀子。如今我們少夫人都不還你的價了,足足的帶了現銀給你,還送你這麼好藥材,你怎麼就反悔了?”
展老夫人越發羞愧,眼神閃躲,“二位,真是不好意思。這是你們原先付的五十兩訂金,拿回去吧。多的五十兩銀子,算是展家賠你們的。”
“話不是這麼說的啊!”
林乙性子急,當即嗓子都大了幾分,“明明說好的買賣,我們都回去跟家主稟報了。來前連花苗都訂下了,請的花匠都約定日子了。你這時突然反悔,讓我們怎麼辦?”
展老夫人窘得無顏以對,“二位我都說了,算我老婆子老糊塗,我錯了行麼?求求你們了,放過我們家吧。”
那些栽贓陷害的話,這個本分的老人家,實在說不出口。
可今日圍觀的人羣裡,顯然有被那人安排下的眼線,頓時吵嚷起來。
“怎麼着?這是要仗勢欺人,強買強賣麼?”
“人家都說了,不賣你們了,還主動賠銀子了,你們還想怎樣?這不是欺負老人家嗎?”
林甲據理力爭,“我們哪是欺負人?我們這不是在講道理麼?老人家你到底有什麼顧慮,咱們坐下來再談談好不好?”
展老夫人有苦難言,只能聽憑那人叫囂。
“我看你們就是來鬧事的!這麼大的塊頭,跑來欺負老人家,看你將來生兒子,就是個沒**的!”
這話太歹毒了。
且林乙最近正惦記着娶媳婦生兒子呢,當即就炸了,揪着那人的衣襟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說的就是你!生兒子沒**,生女兒都活該進窯子!”
林乙無論如何忍不了了,一拳頭就打了下去。
林甲想勸,“不要打,不要打!”
可隨即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人,一磚頭就拍上他的腦袋。
他習武之人,聽着風聲不對,本能的反應,就是回手推擋。
誰知眼角一花,竟是頭髮花白的展老夫人被人推到身後。被他收手不及,一掌推個正着!
咚!
他自覺已經收了七成力道,甚至改推爲抓。可展老夫人卻不知爲何,依舊仰面栽倒,後腦磕上一塊青磚。
有殷紅的鮮血,緩緩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