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瀚王老大人雖然句句佔理,無奈年紀太大,一雙老拳難敵羣狼啊。
給一幫子王公親貴胡攪蠻纏,氣得差點當朝舊病復發,暈厥過去。
而此時,徐太師又領着一幫權貴們開始作戲了。
痛哭流涕,號稱自家辜負皇恩,所以他們知錯啦,悔過啦,決定集體削減俸祿一年,以示悔過。
我呸!
王瀚差點大罵這些人無恥。
犯了這樣大錯,不趕緊麻溜的從朝堂中滾蛋,只是少拿一年工錢。這點錢對於他們來說,算得了什麼?
但此時,以汝陽長公主和德陽長公主爲首的宗室,終於動了真格。
她們把早該交給皇上的宮中私庫,還給燕成帝了。
這也是徐太師建議的。
如果不想各家利益受損,起碼得把這個還回去。
然後德陽長公主,還“大義凜然”的表示,願與蕭家切斷聯繫,除了親生兒女,其餘蕭家人任憑皇上處置。
而汝陽長公主,也同樣“大義滅親”的把方遂一家子交了出來。
順便插一句,這位方遂跟追隨漢王殿下的方夫子一家,原是同族。只早年方遂一家子得志,根本瞧不起那些窮親戚,不與方夫子一家往來。
但此時,汝陽長公主表示,皇上若要夷方家全族,她也沒意見啊!
王瀚大人的一顆老心,差點給他們氣炸。
無恥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這幫子權貴,完全沒有下限。
可詭異的是,燕成帝對此,繼續保持沉默。
徐賢妃的愚蠢,權貴們的心機,他沒可能不看在眼裡,卻始終不發一言。
除了同意權貴們自罰一年俸祿,收了宗室交上來的私庫,其餘啥都不表態。
要說皇上的心思,如今越發難猜。
就連皇上身邊最親近的太監總管,李大海都猜不出皇上到底有沒有忌憚漢王殿下,又想拿這些權貴怎麼辦。
至於風暴中心的漢王,他壓根沒空管京城這些爛事,忙得很。
戰,雖然勝了。
但死去的將士,再也回不來了。
命人把能收回的屍骨,全部火化帶回。
又在坑殺了上萬大燕將士的冰河畔,尋了一個高處,閔柏親自帶人,修了一塊巨大的石碑。
石碑面向大燕國土的方向,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每一個尋不回來的將士姓名。
石碑背後,刻的是殿下親自爲他們撰寫的祭文。
石碑落成那天,殿下還懇請上官先生,爲這些陣亡的將士們作法召魂。
他帶來的三千將士,還有收攏的一些殘部,皆臂系白布,沉默的集結成方陣,悼念這些陣亡的同袍們。
蒼茫天地間,風捲殘雲。
上官令獨登高臺,揮劍長喝。
“魂兮歸來!返故鄉兮!”
漢王殿下與數千將士一起,以矛戈頓地,聲震山河。
“歸來兮,歸來兮!”
忽地,風吹雲破,宛如蒼穹有靈,裂開一道巨縫,投下萬丈金光,照着那巨大石碑上的每一個字,有如英靈閃現。
上官令精神一振,振臂高呼,“魂兮歸來!返故鄉兮!”
數千將士看着這一幕,眼含熱淚,代死去的同袍嘶吼,“來兮,來兮!”
慶國小國君遠遠看着這一幕,莫名的心生敬畏,退了兩步。
輔佐他的第一功臣,洪大人頗爲失望。
哪怕慶國國小民弱,但身爲一國主君,怎能不戰而退?
且還不是戰事,太懦弱了。
再看左右,許多慶國臣民也臉帶悲慼,眼噙淚水。
漢王殿下身爲一個異國皇子,都知道爲死去的將士收斂屍首,立碑紀念。可他們慶國的小國君呢?卻只知道排除異己,誅連親族。
兩相對比,當真令人寒心之極!
洪大人的內心深處,頭一次開始動搖。
他遵照先皇遺命,奉小國君爲主,到底是對是錯?
如果讓精明強幹的皇叔上位,起碼那座海島,就不會輕易割捨出去了吧?
祭祀大典之後,閔柏就拔營返回了。
慶國小國君自然派了使臣相隨,奉上金珠財寶,諸多禮物。
但隨後,洪大人發現了一件令他難以接受的事。
“真是君上您下旨,把皇叔的妻女,送去大燕皇宮爲奴?”
小國君一臉冷漠,“不然呢?還錦衣玉食把她們養在宮中麼?你又不許我殺了她們,又不許賜給下面官員。也是洪大人你自己說的,如今國庫空虛,諸事艱難,連朕都要節儉度日,哪有閒錢養這麼些人?”
他忽地笑得奸邪,“再說了,罪臣白翰之妻,可是咱們慶國有名的第一美人。如今不過三十出頭,仍算風韻猶存。配那大燕皇帝,豈不正好?若嫌她老,皇叔的女兒可是青春美貌呢!”
“士可殺不可辱!王妃早矢志爲王爺守節,郡主又是訂過親事的。君上要是不願破費,大可賜她們出家,何必要送去他鄉受辱?若生出亂子,可如何是好?快下旨把人追回吧!”
小國君眉頭輕挑,冷哼,“人已送出國境,豈可追回?再說亂臣賊子的妻女,還有何名節可言?此事朕聖意已決,洪大人不必多言。”
他轉身就走,留下洪大人站在空蕩蕩的朝堂上。明明是入夏漸熱的天氣,卻象站在冰冷的曠野之中。
彷彿看着已死的慶國皇叔,白翰譏誚的看着他。
這就是你執意要輔佐的君王?
你要輔佐着這樣的君王,把慶國帶向何方?
六月。
出征的大軍,終於回了京城。
這一次,滿京城的百姓,不再象上回那樣,載歌載舞,歡天喜地的迎接大軍。
而是早早的準備了紙錢香燭,沿路紮起白色祭棚,默默的站在道路兩旁,無聲悲慼。
當以漢王殿下爲首的大軍,捧着無數的骨灰罈子,和尋不回的屍骨牌位,黑甲素服,踏入京城時,兩邊的百姓齊齊躬身施禮。
閔柏下馬,長躬還禮,一路步行入京。
有些京城將士的家屬,披麻帶孝,痛哭失聲。
漢王殿下便一一將他家的骨灰罈子,或是牌位交到家屬手上,輕聲低語。
然後,他沒有按預設的道路,回到皇宮。
而是帶着他手捧骨灰罈子和牌位的那些將士們,一家一家,找上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