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飛霜宮內。
林肅略有些匆忙地走進來,“屬下見過三殿下、五殿下。”
鏡潯揮揮手,“起來吧,情況如何?”
見內室只有鏡潯與鏡淵二人,林肅也沒有任何顧慮,很快沉聲道,“前日三殿下帶回的消息所言不虛,也幸虧是我們提前得到了消息,不然現在恐怕已經被一網打盡。”
雖然先前心中對鏡涵已然相信了七八分,聽到林肅這樣說,鏡潯還是不免有些許的震驚,倒是一邊的鏡淵依舊神態自若的模樣,“說說詳細情況吧。”
林肅似乎是想了一下該要從何說起,“因爲計劃有變,屬下們雖然在盛京城內見到了太子一行人出現,但是沒敢打草驚蛇只一路悄悄地跟着,結果後來他們一路走到了盛京郊外處的一個四合院,屬下們想着殿下的囑咐也沒敢動手只守在外圍……後來他們離開的時候屬下才發現,那四合院內聚集了不少高手,如若屬下幾人按照原定計劃行動刺殺,估計現在早已凶多吉少。”
鏡潯半天才回過神來,“嗯,我知道了。”
林肅微垂了眼,“這次未能成事,不知何時再有機會。”
鏡潯未來得及說話,旁邊的鏡淵已經搶了先,“話可不是這樣說,按照今天這樣的情況,這無非是個請君入甕的把戲,我們沒有中招已是幸運。至於機會嘛,以後會有的,另外,這次居然有個意外收穫。”說到這裡,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本來我是沒有三皇兄那麼自信,對鏡涵可是還存着五分疑慮,結果沒想到……當真是有意思。”
鏡潯也笑,“是啊,林肅,這件事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先前交待你的事進行得怎樣?”
林肅想了想,“前陣子便已籌備得當,但眼下並沒有合適的契機……”
鏡潯若有所思地點頭,倒是鏡淵笑得十分開懷的模樣,“無妨,契機是可以創造的,此事倒也急不得。相較之下,眼下我倒是很期待和鏡涵好好玩玩啊。”
而此時,鏡涵依舊在自己的棲霞宮裡,晚膳時又喝了不少的酒,腳步有些搖晃地回到自己的寢殿準備就此歇下,就在關上寢殿大門的一瞬間,眼神迅速恢復了清明,一個閃身走到屏風前,“誰?!”
屏風後,一個人很快走出來,輕聲道,“殿下。”
見是自己的影衛雲炎,鏡涵這才放鬆下來,“這個時候來,可是有消息了?”
雲炎依舊是把聲音放得很輕,“回殿下,屬下剛剛向大哥求證,今日果然有三殿下的人一直尾隨,不過想來對方也是投鼠忌器,到最後也並未行動。”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過,大哥說,雖然他們並未動手,卻也是坐實了的確是妄圖刺殺太子殿下這一點。”他口中的“大哥”正是跟在鏡辭身邊的影衛兼心腹雲舒。
鏡涵點點頭,“這一點倒不意外,看來皇兄要分外小心了纔是。”
雲炎想了想,卻是輕輕一笑,“以後這種可能有危險的事,還都是讓雲影去就好了。”
雲影的身形與鏡辭極爲相似,少時又因緣際會地習得易容之術,更是自小便跟隨鏡辭對他的行爲舉止異常熟悉,可以說,只要不開口,他扮成鏡辭的模樣,幾乎無人可以分辨。
鏡涵嘆口氣,“雲影可是咱們的底牌。我本來還擔心這一次……好在他們並未行動。”
想到自己那個小弟,雲炎連神色都暖了許多,話語間卻滿是無奈,“那小子倒是從回來之後就一直鬧着他們爲什麼不行動害得他連活動筋骨的機會都沒有。”
鏡涵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行了,我這邊也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
雲炎行了禮,又輕聲加上一句,“太子殿下交待,這幾日三殿下、五殿下那邊或許還會有所行動,請您千萬小心應對。屬下先行告退。”
果然,鏡辭所料不差,只過了兩日,鏡潯便再次登門。
鏡涵依禮見過,命人看了茶之後坐在一邊,神色也並不熱絡。
鏡潯揮手屏退了所有下人,“說實話,先前我對你那日告知我的事情還是有所懷疑的,沒想到……”
鏡涵執起茶杯,只淡淡一笑,“既然說了是賠罪,自然要有些誠意。”
鏡潯轉過身,盯着他看了半晌,“上次說的事……”看了看鏡涵的臉色,也未說完,只嘆口氣,“罷了,我也不勉強你。說起來爲兄前日偶得一佳釀,鏡涵可願賞臉共飲一杯?”
話說到這個份上自是無法拒絕了,鏡涵很快道,“那便多謝三皇兄了。”
鏡潯很快命人將酒端了上來,小小的一罈,初一啓開,便是酒香四溢。
伺候的宮女將酒倒入杯中,鏡涵首先執起杯子一飲而盡,“果然是佳釀。”
鏡潯笑着示意旁邊的兩個宮女都退下,自己又幫鏡涵把空了的杯子滿上,“那便多飲一些,今日無事,你我便不醉不歸吧。”
聽聞鏡涵近日心情不佳尤爲嗜酒,果然,這一罈酒鏡潯只飲了不到兩杯,剩下的全給了鏡涵。
而這酒,是鏡潯親自命人釀製,酒性尤烈,縱使是千杯不醉之身恐怕也難以飲完一罈,更遑論是鏡涵這樣的孩子。
於是,鏡潯相當滿意地看着鏡涵的目光漸漸渙散起來,眉眼間都是十足的醉態。
心中輕笑一聲,上一次到底是並未親眼所見,無法判斷他是不是當真喝醉抑或只是作態,但是這次就不一樣了……
鏡潯起身走到鏡涵眼前,“鏡涵?”
鏡涵順着他聲音的方向擡起頭,卻根本凝不起精神的樣子,“三……皇兄?”
這模樣確是醉了無疑,鏡潯笑了笑,“爲什麼不肯幫我?”
鏡涵無意識地歪了歪頭,低聲嘟囔了句什麼,好像有些難受的樣子。
鏡潯也不急,欺身過去,“那麼,你恨不恨楚鏡辭?”
即便是醉了,鏡涵臉上仍舊是閃過了一絲痛苦的神色,半晌纔開口,“我……不知道……但是……”
鏡潯放柔了聲音,竟有幾分哄騙的意味,“三皇兄幫你教訓他怎麼樣?不過這還要鏡涵幫個小忙……”
鏡涵的確是醉了,甚至不用楚鏡潯過多的引導,便說出了不少對方想聽的答案:
“皇兄從來不讓我參與他的那些事,呵……他以爲這樣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麼?”
“你不知道吧……雖然宰相大人是站在你那一邊……但是他家的公子可是皇兄的人……”
“刺殺?呵……且不說……且不說他身邊高手如雲是否能讓你們近身……就算是真的得手,你們殺的又不一定是他……”
“這個你們自然都不知道……皇兄身邊有一個近衛……與他有八分相似……”
待到楚鏡潯心滿意足地離去,暗處的雲炎一番觀察之後才放心地走出來,伸手想要去扶鏡涵回寢殿,神色頗爲無奈。
鏡涵卻在此時睜開了眼睛,眸子裡並無醉意,“雲炎。”
雲炎顯然是有些詫異,“殿下?”
鏡涵笑笑,“我沒醉。”
看着雲炎的神色已經變成了不解,鏡涵解釋了句,“他這是有備而來,再說爲了讓他相信,我說的自然應該是‘酒後真言’,我已經儘量挑了不太重要、他也可能已經知道的事說了……”說到這裡離又想到什麼似的,“保險起見,你等下一定不要忘記知會雲舒一聲,讓他告訴皇兄派兩個身手好又信得過的人去相府保護董兄。”
雲炎微怔片刻,應了句“是。”
鏡涵看了看門外的方向,“接下來,他怕是要把這些透露給皇兄以斷了我的後路了。”
雲炎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然後您和太子殿下便又要做一場戲了。”
鏡涵也笑,“是啊,然後我就可以‘傷心欲絕’地從此看清皇兄是個無情無義之人,徹底投靠對方了……”想到這裡離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說起來要不是他們太多疑,這場戲原本不必這麼辛苦、費盡周折的。”
見鏡涵無事,雲炎很快去了祈合宮那邊找雲舒知會這邊的情況。鏡涵看看桌上已經空了的酒罈,暗道幸虧是早有準備,提前問淺歌要了解酒的藥,不然真的無法自控的話,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鏡涵喚了月妍過來,“月妍,你去淺歌小姐那邊一趟,問她再拿一些上次用的藥。”
月妍猶豫了一下,“殿下……奴婢想……不如請淺歌小姐親自過來一趟……奴婢擔心,萬一三殿下在酒中動了手腳……”
鏡涵想了想,雖覺得不大可能,但還是點了頭,“嗯,那你去吧,注意些儘量避人耳目,但也不用刻意躲避。告訴淺歌不用帶藥箱,只說聽聞我頹廢低落想要來規勸即可。”
月妍很快領命而去,鏡涵這才慢慢地往自己寢殿走去,輕笑着搖了搖頭,心道還好知道淺歌醫術絕佳的人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