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果殼被高速轉動的機器不斷地磨掉,菩提裡面的紅肉慢慢呈現出來之時。
疤臉師傅的神情,由之前的兇狠、嘚瑟,到瞪大雙眼不可思議,最後,他身子如遭雷擊。以至於,他用來拿菩提拋光的手,完全失去了準頭,機器無比鋒利地摩挲着他的指心,硬生生地削掉了一塊指肉。
鮮血四濺!
疤臉師傅嘴裡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聲。
血滴在紅肉菩提之上,迅速漫浸四散。
紅肉菩提鮮豔的像天邊的夕陽。
美女攤主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櫻脣微張,一雙美眸充斥着詫異和不解。
圍觀之人從之前的安靜,現在已經開始躁動而驚歎。
半晌之後,我說道:“願賭服輸!”
美女攤主臉沉得像深潭,快速地點了一萬塊錢給我。
爾後,她轉頭冷聲說道:“王叔!”
疤臉師傅正在同伴的幫助之下包紮手指,聽到了美女攤主的吩咐,他腮幫子劇烈鼓起,似乎牙都要咬碎了,雙目既怨毒又萬分不甘地死瞪着我,但沒作出任何動作。
“王叔!”美女攤主復而加高了聲音。
不得不說。
她很講江湖規矩!
疤臉師傅聞言,開始附下身來。
他鼻孔喘着粗氣,濃眉橫豎,神情憤懣。
這是對疤臉師傅對自己內心涌上來屈辱感的瘋狂壓制。
在那一剎那。
我心中曾閃過一念,尋思要不就算了。
但此念僅僅一滑而過。
因爲我想起了九兒姐的話,江湖不是繡花睡美人,沒有溫良恭儉讓。
疤臉師傅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
“牛逼!”
現場不知道哪位帶頭開了一嗓子。
圍觀人羣發出了一片叫好之聲,有的還鼓起了掌。
開一個菩提,竟然像開了極品種水翡翠之感。
我拿起錢,再次轉身離去。
斜眼瞥見,女攤主臉色無比陰沉,吩咐手下收攤。
雖然在一片嘈雜聲中,她聲音細若蚊蠅,但我還是聽見了她對邊上拋光師傅的吩咐:“讓賈伯迅速查一下這人底細,我懷疑他是裴哥派過來的……”
一萬一千五。
那時候相當於普通工人一年的存款了。
有了這一萬一千五作爲母雞,可以孵出很多小雞來。
時間還早。
我打算今天賭市、攤市、店市逛一圈。
九兒姐曾帶我來過無數次這三個市場,但每次都只讓我眼看、腦記、腹念,從來不讓我試手。
我現在的狀態,就如同磨了一把嶄新殺豬刀的屠夫,急於逮幾頭豬來祭刀。
攤市離賭市約一公里左右,北風很大,往背上呼呼地直刮。
我不由地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物。
攤市同樣非常熱鬧。
琳琅滿目的名家字畫、銅錢瓷罐、竹匾漆器、繡品玩石,令人目不暇接。
不過,打眼逛了一大圈,發現裡面百分九十都是現代做舊贗品,剩下的百分之十,價值也就幾百到幾千塊不等,頂多做一做小擺件。
我感嘆世界上並沒那麼多漏可撿。
但路過西南角落一個油膩中年胖子的攤前之時,我腳步停了下來。
油膩胖子的攤以銅錢、油盞以及小瓷雕擺件爲主。
在油膩胖子攤子一角,我發現了一個三腳金蟾。
金蟾是普通瓷泥做成的,做工非常粗糙,十來塊錢的小玩意兒。
可它嘴裡卻叼了一枚銅錢。
這枚銅錢,肯定不是原物,顯然是油膩胖子爲了好賣,後面硬塞進它嘴裡去的。
蟾都是四隻腳,但旺財金蟾卻是三隻腳,而且,旺財金蟾嘴裡必須叼金錢,否則就失去了給人觀賞、把玩的意義。民間有一句俗語,二條腿的人好找,三條腿的蛤蟆難求,專指三腳金蟾嘴裡吐金錢。
油膩胖子肯定不知道,這枚銅錢,如果放市場上賣,最少至五萬。
這是一個漏!
撿漏的辦法,江湖上主要有三種。
第一種叫做包圓,假裝成古玩批發商,把攤子上所有同類的東西一起買了,回去之後,再把裡面的漏挑出來。
第二種是捎帶,你若想要東,偏偏去買西,到最後,假裝買西買貴了,讓攤主搭一個小玩意兒送給你。你假裝在攤裡隨便一挑,而這個小玩意兒,就是漏。
第三種屬於打亂拳,故意叫幾個人扮成冤大頭,去買攤子最貴的東西,與攤主講價講得面紅耳赤之時,再來一個毫不起眼的人,問那個漏怎麼賣。攤主不願意放過冤大頭,壓根沒空理會,隨便開一個價,撿漏人直接付錢把漏給帶走。
但九兒姐說,這些辦法全是垃圾!
“小哥,看中哪一樣隨便挑,都是好東西。”油膩胖子笑道。
我隨意拿起了三腳金蟾邊上的一尊瓷瓶福壽罐,問他這東西什麼價錢?
油膩胖子雙眼放光:“小哥眼力好啊,這可是唐三彩福壽俑!一位老頭祖上流傳下來的老物件,他老伴患了重病,五千塊急賣給我的。既然你有眼緣,給你五千三帶回家。”
他可真能胡扯。
唐三彩基本都是鬼貨,哪來老頭祖上流傳?
鬼貨,就是墓地裡挖出來的貨。
這玩意兒頂多就值個一百塊錢。
我假裝看上了眼的樣子,左摸右摸,半晌之後,說道:“我爺爺過八十大壽,他很喜歡瓷器,我媽叫我來買一尊瓷器送給他,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但你這……太貴了。”
“怎麼會貴呢?”油膩胖子忙不迭地回道,手指了指福壽俑上面的花紋:“你看看這圖案,這叫百花、牡丹、芍藥、海棠四仙子祝壽,買回去你家老爺子肯定喜歡,必定長命百歲!”
我謝謝你。
可惜我爺爺早就掛了。
“啪嗒!”
我故意手一脫,瓷瓶落地,碎了。
瓷瓶正好砸到了邊上的三腳金蟾,金蟾的屁股被砸出了一個洞。
油膩胖子先是一懵。
爾後,他臉色陡變。
“不是我碰的!你剛纔手指碰到了瓷瓶!”我驚恐不已地說道。
油膩胖子瞅了瞅地下四碎的瓷瓶片以及屁股被砸破了洞的三腳金蟾,臉上肥肉禁不住地抖動:“我特麼什麼時候碰了?!你小子砸了老子東西還敢血口噴人?!”
爾後,油膩胖子猛地跨前了兩步,怒不可遏地拎起了我的衣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