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新循聲望去,前方主持抽籤的是一個彪形大漢,這讓他不由得微微皺眉。
是袁清!郡學“刀閣”的閣主,人稱“老刀把子”的煉氣期高手!他在郡學中對許家的傾向很明顯,既然是他來主持這次試煉,恐怕……
張明華與張明新對望了一眼,一同走向抽籤處。
袁清掃了他們一眼,眼神似乎有些陰冷。張明華也沒理會,把手伸進上等難度的籤筒,隨便從無數號牌中抓住一個,拿了出來。
“丙辰五號?這是什麼意思?”張明華讀出號牌上的編號,自言自語道。
袁清目光一閃,一把抓過張明華手中的號牌,淡淡地說:“意思是,任務很簡單。”
“是什麼?”張明新往前邁了一步,目光炯炯,與袁清對視。
袁清隨意翻了翻手中那本陳舊的厚重冊子,說:“你們二人的試煉任務是,去莽蒼山的幽狼巢穴,採回一株‘玉骨靈芝’,成色不限。下去吧。”
一言既出,演武場驀地變得鴉雀無聲。
玉骨靈芝?幽狼巢穴?
——這是上等難度!
不,不對……
高年級學生的隊伍中漸漸地有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那兩個小子是剛入學的一年級?怎麼抽到了這個題目?”
“這是我們三、四年級的試煉題目啊!去年,我抽到的就是這個!”
“哦?你成功了?”
“我在莽蒼山足足轉了一個月,一根幽狼毛都沒見着!結果回來的時候,還差點在睡覺的時候被一隻野豬給拱了……”
玉骨靈芝是著名的“破障丹”的主要原料之一,性喜陰寒,乍看上去與普通靈芝沒有太大區別,但唯獨靈芝傘下的梗潔白無瑕,像是上好的美玉,所以才被稱作:“玉骨靈芝”。
玉骨靈芝勉強算是珍稀藥材,原因就是它經常生長在三階兇獸:“幽狼”的巢穴裡。
幽狼在三階兇獸中算實力比較差的,單就攻擊力而言,也許還趕不上一部分兇猛的二階兇獸。也就是說,像張明華與張明新這樣的組合,在實力上完全可以壓倒幽狼。
但幽狼最大的特點是——狡猾!
普通的野狼往往結羣結伴,才能在山野中生存下去,除了要依靠羣體的力量之外,還要有一匹頭狼帶領。頭狼不一定是狼羣中最兇猛的,卻一定是經驗最豐富、最狡詐、最陰狠的年長老狼。而幽狼,還要比這種頭狼狡猾許多倍!
另外,幽狼比普通的野狼敏捷得多,爪牙上還有毒,會讓中毒的人渾身發寒,以至於動作遲緩,然後慢慢迎接死亡。
當然,大部分人等不到毒發身亡,只要身體被毒素削弱到無法動彈,而幽狼就可以趁虛而入,要了那人的性命!
平心而論,這個幽狼試煉任務,雖然是高難度,但並沒有超出張家兩人組合的能力範圍。可這個題目本身的難點,並不在幽狼的實力上。
最大的問題是,由於幽狼極端狡猾,蹤跡非常難尋。想要找到幽狼的巢穴,簡直難如登天。
一個月的時間,恐怕不夠!
張明新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袁先生,這是我們的試煉任務?”他冷然開口問道。
“沒錯。”袁清點頭,“以你們的實力,對付幽狼毫無問題。怎麼,你覺得不妥?”
聽了這話,衆人議論紛紛。
對付幽狼毫無問題?或許吧
,張家二人組實力確實強。但問題是,幽狼巢穴你找得到嗎?這不是故意爲難人嗎?
再說,幽狼的爪牙上帶毒,對它自身也有害,所以要靠吸取玉骨靈芝散發出來的氣息來自療,但凡有點兒見識的武者,都知道幽狼把靈芝當成了**,去偷靈芝,等於去偷幽狼的小命,幽狼肯定要拼命。
就算實力能壓倒幽狼,誰能保證自己毫髮無傷?
聯想到最近在會稽城中接連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郡學的學生們大約人人心中有數:最近張家的風頭太盛,讓某些人坐不住了。想要通過這次試煉,小小敲打一下張家!給張家這兩名天才子弟一個下馬威!
張明新在竊竊私語聲中擡起頭來,再一次盯住袁清的眼睛,慢慢地說:“袁先生,這確實是一二年級的上等難度任務嗎?”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三年前,就有新生領過這個任務。”這一點,袁清倒是沒說謊。如果拿一個不屬於這個級別的任務來刁難人,太容易被拆穿,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有一點他沒有說,就是因爲這個任務太難,被認爲新生不可能完成,之後就再也沒安排過了。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老師們都心照不宣。
袁清就是鑽這個空子。誰讓郡學沒明文規定的?這兩人實力強,是歷年來少有的天才,拿個高難度任務磨練一下,不也是爲他們好?
“咱們接。”張明華在一旁低聲說。這時候,決不能退縮,否則會被人家恥笑。恥笑自己不要緊,問題是,很多有心人會用來攻擊張家,說張家的子弟無膽。
張明新自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點點頭,剛要說話。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來:
“等一等!”
一個身影從天而降,長身大褂,白髮飄飄,眼神清澈,正是郡學藏武閣的閣主:“白屠子”白勝。
白勝哼了一聲,叉到袁清和張明新中間,瞪眼叫道:“小刀把子,你敢以權謀私?”
“你胡說什麼?”袁清皺了皺眉,沒好氣地說。
“你敢說不是?這個任務,不是早就取消了嗎?”白勝怒道。
“取消?”袁清冷笑一聲,伸手道:“你把郡學的行文拿來看看?”
白屠子一怔,但行文他確實拿不出來,哼了一聲道:“這是郡學的共識!”
“我怎麼不知道?”袁清知道對方拿自己沒辦法,好整以暇道:“我這也是爲他們好,這樣的天才,需要好好打磨才能放出光彩。”
“你!”白勝鬚髮飄飛,顯然十分憤怒。
“先生!”
白屠子與袁清兩人還要爭論,眼看一觸即發,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的張明華終於忍不住,站到張明新身前,出聲叫道。
“明華,退回去!小小年紀,不知輕重!”白屠子皺皺眉,心裡明白張明華的想法,把眼一瞪,長袖一拂,打算把他震退。
“先生,我有話說。”張明華搖頭道。有意無意地,他看似躲閃不及,身上捱了一袖,但卻悄悄鼓動真氣,竟站在原地沒動。
白屠子猛地眉毛一挑,眼珠轉了轉。
儘管白屠子也曾在江湖上闖蕩多年,經驗極其豐富,卻也差一點兒就驚得跳了起來——張明華這小子……不,這個妖孽,居然突破到了煉精期?
“我倒想聽聽張明華你有什麼話說。”一個突兀的聲音突然加入,衆人回頭看去,竟是“會稽四少”之一的司馬暢。
司
馬暢幾步走了出來,死死地盯住了張明華,眼神中是滿滿的怨毒。他的左邊面頰上包着厚厚的白布,繃帶繞過鼻樑,圍着腦袋繞了一圈,樣子頗爲可笑。
但是周圍的學生沒有一個人笑出聲來。
無論是眼神,還是剛纔司馬暢說話的語氣,都帶着一種深刻入骨的陰狠,讓人不寒而慄。
張明華看到司馬暢的扮相,微微一呆,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啊……我幾乎把你給忘了……”
張明華是真地忘了。他在郡學秋比的擂臺上,決勝一戰,將司馬暢長劍上附帶的毒藥以及激盪出的火花反彈回去,令對方破了相。這本來是件大事,但最近半個月,他每天晚上都在奇異空間中死去活來,於是對秋比的印象一下子就淡了起來。
司馬暢自然以爲張明華是故意奚落自己,但正因爲如此,他才更加憤怒,禁不住仰天冷笑:
“張明華,你倒是說啊。”
張明華瞟了司馬暢幾眼,微微一笑,轉身朗聲說道:“袁先生,這個任務我們接了。”
袁清一愣。
張明華和張明新的試煉任務自然是他精心挑選出來,就算兩個人不怕幽狼,但也很難做到毫髮無傷,再說,要找到幽狼巢穴也十分艱難。只要他們完不成任務,對張家的聲譽肯定是個打擊。
但這小子,居然毫不猶豫的接下來了?
袁清不由地看了看張明新,在他心裡,這纔是張家的主事人。但張明新只是點點頭,冷冷道:“接。”
他們的的話引起了一陣低低地驚歎。
衆人與“刀閣”閣主袁清的想法十分一致,都覺得詭異。
而且,原本出言質疑的張明新,在張明華把話說出口後,居然也不阻止,反而認同了張明華的決定。這種表現也不由得讓人感到不解。
事實上,張明新早就做出了接任務的決定。既然從理論上,對方發佈的任務並不違規,自己這方就決不能退縮。他是張家少族長,遠比張明華更加維護張家的聲譽。
就算真的完不成任務,也遠比放棄任務的影響小得多。
自從在家族大比上互相引起注意至今,這兩人雖然還稱不上是什麼知心好友、過命之交,但彼此之間,確實也有了些默契。
可是,對於冷眼旁觀的司馬暢而言,他只覺得好笑,還有一陣報復的快感,便對張明新嘿嘿冷笑:
“啊呀,這可糟糕了——張老弟,莽蒼山的幽狼是那麼好對付的麼?一個月後,我要是在郡學裡找不見你,我可是會很傷心的啊!”
“不勞掛念。”張明新淡淡地說,然後,他又補充道,“司馬暢,當初鄭厲興、許堅白還在時,我們並稱‘會稽四少’,現在,鄭兄、許兄下落不明,‘會稽四少’名存實亡;而張某不才,卻也不屑與司馬兄這般人才爲伍,從今而後,這個頭銜,張某是再也不認了。司馬兄好自爲之。”
“你!”司馬暢神情猙獰,怒喝道。
隨即,他搖頭失笑:“我又何必與一個死人一般見識?”
說着,司馬暢洋洋自得地轉身離去。
這時候,許久沒說話的白屠子終於收拾好了滿心的驚濤駭浪,乾咳一聲,微微冷笑:“小刀把子,你的算計恐怕要落空啦!”
“我爲人磊落,有什麼算計?”袁清冷然道,“卻不知你又在得意個什麼?”
白屠子哈哈大笑:“得意?小刀把子,我笑你鼠目寸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