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張明華苦笑了兩聲,覺得這一次自己一定會死得很慘。
他低下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穿戴好了盔甲,手中也握住了一把與前方的重步兵完全相同的橫刀,刀長三尺六寸,刀背極厚,刀刃精光四射。
在他身邊,是打扮裝束一般無二的兵卒,緊密列陣,正緩緩向着對面的軍隊推進。
張明華身不由己地跟着隊伍一步步往前走,忽然心中有所明悟:“刀戰法”不愧是連王空那樣的高手也會覬覦的秘笈,就連奇異空間也要爲它大動干戈,排演出了兩軍對壘的陣勢——地級中品功法名不虛傳!
“那麼,來吧!”張明華握緊了刀柄,腦海中,“刀戰法”的文字一行行流過……
兩邊的軍陣越來越近,驀地,一聲大喝從對面傳來,弓兵的方陣驟然停步,取箭、挽弓,弓如滿月——
射!
明亮的天空一下子暗了下來,箭矢遮天蔽日!
因爲身處軍陣,四周都是捱得十分緊密的戰友,張明華的精妙身法完全施展不開,他不由得冷哼一聲,舉刀撥打空中射來的箭矢,卻愕然發現身邊的兵卒沒有一個在乎箭矢,只是都加快了腳步,在沉默中衝鋒。
不時,就有箭矢射進他們身上盔甲的縫隙,片刻間,已經有十數名兵卒痛苦地捂住傷處,倒地不起。
張明華幾乎帶着幾分驚駭地看着這一幕,在頭頂揮舞的橫刀刀刃被箭矢撞擊着,傳來叮噹作響的聲音——然後,他兀然發現,自己所在的軍陣已經推進到了敵兵之中!
當!
刀刃相擊,伴着一聲脆響,火花四濺!
張明華憑藉壓倒性的內力,將敵兵連同兵刃一削兩半!但這根本沒有起到阻止敵軍的作用,數不清的敵兵繼續涌來!
而他自己,也被友軍裹挾着前衝,絲毫沒有騰挪的機會和空間。張明華唯一能做的,就是舉刀砍殺!
不斷地砍殺!
大約不過十幾個呼吸的功夫,張明華就感到內力狂瀉,接濟不上。噹的一聲,他的刀不知被誰磕開,空門大露!
張明華面色一變,想要變換招式時,旁邊忽然劃過一道閃亮的刀影!
“噗”的一聲,一口橫刀深深地割裂了張明華胸前的盔甲,血光隨刀而起,灑在疆場。
張明華身形一頓,慢慢偏過頭去,卻發現剛剛給了自己致命一擊的那名敵兵毫無表情地向前衝鋒,繼續殺死一名兵卒後,被一支流矢射中了鼻樑,悶聲不吭地仆地不起。
然後,張明華也倒了下去。
他不過殺死了十幾個敵軍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霧氣漸起,張明華睜開眼睛,一骨碌爬了起來。
兩軍廝殺的疆場早已沒有了戰火的痕跡,只剩下一片平原荒野,靜悄悄地毫無人跡,空中日光白熾,耀眼極了。
張明華怔怔地思考了一會兒,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奇異空間苦心孤詣佈置出的練功場景。別說嘗試“刀戰法”了,剛纔,自己在軍陣中的表現,恐怕連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都不如。
煉精初階?別開玩笑了!
“再來!”張明華仰天大叫。
彷彿奇異空間中有某個未知的操控者聽到了他的要求,灰濛濛的霧氣一漲一落,張明華再一次
出現在軍陣之中。
開始衝鋒!
半空中,銳利的箭矢如同雨點般落下,張明華卻是一副完全不管不顧的模樣,他手持橫刀,護住前胸,全神貫注地向前衝刺。
一步,十步……幾乎每向前衝出一步,就有三五支箭矢射到張明華的盔甲上,有的一頓就滑落了,還有些淺淺地嵌進甲葉裡,張明華沉靜心神,恍如不覺。
破空聲不絕,忽然,一支利箭飛來,斜斜地射入盔甲的縫隙,在左肩入肉三寸,張明華咧了咧嘴,看也不看,只管埋頭猛衝。
近了!敵方的軍陣近了!張明華眼神一凝,高高躍起,雙手擎住橫刀,真氣流轉,以猛虎下山之勢狠狠地劈落!
這一刀,所向披靡!敵軍前陣,直線上的五名敵兵竟然被劈成十截!最前方的那名敵兵幾乎被張明華煉精初階的巨力碾成肉醬……
就連周圍的敵兵,也被這一刀捲起的威勢駭得接連後退,軍陣爲之一亂。
“……這不對。”威風凜凜、有若天神的張明華低聲咕噥道,然後身子一歪,又一次血灑疆場。
——他跳得太高,一下子就把敵軍的弓箭手全吸引住了。雖然這一刀威勢十足,但他出刀時,已經被數百支利箭射成了刺蝟。
……張明華再一次睜開眼睛。
“該死!”他緊緊攥住刀柄。自己又犯了錯誤,真是死不足惜。
片刻後,張明華繼續頂着箭雨,衝進敵軍的方陣。
橫刀上下翻滾,劈開一個又一個敵兵的盔甲,血肉橫飛,毫不停留。這一回,張明華穩紮穩打,雙腳緊緊扒住地面,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動。
敵兵如草,刀光如割。
張明華渾身運轉內力,在軍陣中衝殺,他刻意拋開了精妙的身法,也完全不把“天河訣”中的劍招或是其他巧妙的招數融進刀法裡,只是做着單純的劈砍動作。
漸漸的,一種說不出的爽快感覺涌上心頭,讓張明華禁不住放聲大笑!
他畢竟是煉精初階的高手,一旦找準竅門,就立刻有所收穫,平常的敵兵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但是,隨着張明華逐漸地衝殺突進,他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
在軍陣中,無論個人多麼武勇,也無法避免捱上出其不意的冷槍、冷箭。沒過多久,張明華已是遍體鱗傷,而他的喘息也粗了起來,覺得手中的橫刀竟然沉重得快要提不起來。
敵軍的陣勢彷彿沒有盡頭。哪怕張明華已經手刃了數十人,但在潮水一般的攻勢下,他也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來啊!來啊!”張明華勢若瘋虎,紅着眼睛,厲聲嘶吼。
他打發了性,不顧體力已經不支,竟禁不住向敵兵發起嚴重的挑釁。
……敵兵淹沒了他。
不知是誰,第一個以橫刀穿透了張明華的大腿,只聽“撲通”一聲,張明華單膝跪地,身子矮了半截。
然後,十幾個敵兵一擁而上,把這一員“敵方”的“猛將”亂刃分屍。
張明華嚐到了名副其實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滋味;所以,當他又一次從灰濛濛的霧氣中睜開眼睛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再、再來!”他喝道。
在前幾次的試探中,他根本沒來得及去實踐“刀戰法”中的種種精妙法門,但是,他的意志卻比以
前更加堅韌了許多。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張明華一次次地出現在兩軍對壘的疆場,又一次次地壯志未酬就死於刀下,他開始確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刀戰法”果然是了不起的地級功法,但是,想要在短時間內就練出成果來,其中的難度恐怕遠遠超過他以往的經驗。
同時,這也令他感到十分欣喜。因爲,一旦能在“刀戰法”上有所成就,自己的武學水準也必將突飛猛進!
所以,儘管他一再地倒下,卻仍然堅持着一再站起,臉色凝重、並帶着幾分慶幸地叫着:
“再來!”
“再來!”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晨,張明華推開宿舍的院門。
“好早啊……是誰?”他刻意打了個呵欠,擡頭一看,是張明新。
“張明華……你!”張明新本來帶着一貫的冷臉,但兩人目光一對,他不由吃了一驚,露出詫異的神色,“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張明華微微一怔。
“……你的表情,”張明新帶着警戒的神情,朝張明華的小院裡面看去,“很是古怪。有誰來過麼?”
“沒有。”張明華不禁苦笑。
他在奇異空間中整整廝殺了一夜——事實上,時間說不定還要再長一些。在奇異空間裡,他的生物鐘總是不太準確——以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方式反覆死在敵軍的橫刀和羽箭之下,到了後來,他死出了火氣,精神狀態也不太穩定。
所以,剛一醒,他就去衝了個冷水澡,並盤膝打坐,寧神收心,還想着今天在郡學中要儘量注意,別露出馬腳,卻沒料到一大早張明新就找上門來了。
“有事嗎?”一瞬間的尷尬過後,張明華問。
“……有。”張明新走進宿舍的小院,一邊上下打量張明華,“你的氣質有變化。”
“哪有。”張明華露出笑臉。
“……算了。”張明新微微搖頭說,“昨晚,家裡傳話來,說會稽城近來有事,要家族弟子萬事小心,但凡離開郡學,至少要結成兩人以上的小隊。”
“我知道了。”
“你突破到煉體高階後,家族原本會給你新的功法,但是我父親想見你,根據你的資質和喜好,再確定你今後的功法。”
張明新忽然岔開話頭,說道:
“本來,我父親會在這兩天內就趕到會稽城,可鄭家偏偏出了事。所以,爲了避免刺激其他幾個世家,只好等到郡學的秋比之後再行安排了。”
“哦。”張明華點點頭,“我明白。”
“你別在意。”張明新苦笑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就連我也不敢相信你其實已經穩固了煉體高階的境界。我父親雖然相信我的彙報,但他在口信中反覆強調,讓我一定叮囑你,千萬要打牢基礎,不要好高騖遠。他說,家族肯定不會虧待你這樣的天才,讓你別因爲一時的貪功躁進,而耽誤了大好的前途。”
張明華心中不由一暖,點頭道:“我知道了。”
“明白就好。”張明新的嘴角一動,隨即淡淡微笑。
“對了,”張明華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剛纔說了‘秋比’,具體是怎麼回事來着?”
“郡學的規章——你自己去看吧。”張明新兩眼望天,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