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加快了腳步,很快到了村寨邊緣的一座小山包上。沒了森林阻隔,一副悽慘的畫面頓時在眼前展開。
這是一個規模不大的村寨,由竹籬笆圍起來,不過百十丈方圓。籬笆之內,有幾座高腳竹樓,剩下的都是矮房,同樣是竹條搭建,大概有十幾座的樣子。
這些房屋中央,圍出一個小廣場。這是交蠻的習俗,通常會在廣場上升起篝火,唱歌跳舞。
但此刻,這種歡愉的場景是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死屍,血跡斑斑。在月關照耀下,那些屍體個個面色青白,凝固極爲驚恐的神情。
“沒有兇手。”張明華神念一掃,就發現這座小寨子裡再也沒有活物,只剩下一片死寂。
“這……這……”嚮導嘴脣顫抖,不敢置信地問:“這是誰幹的?”
黃精誠嘆了口氣:“下去看看吧。”
一行人下了小山,進入到寨子之內。濃重的血氣盤桓不去,便是夜風也無法吹散。張明華近距離觀察一番,發現死屍一共四十七人,男女老少都有。最小的,不過剛三四歲。這種小孩兒也下得去手,可見出手之人的殘暴。
張明華檢查了一下,發現這些交蠻都是被人用重手法震碎了內臟。憑這一點,無法看出兇手的身份。
倒是黃精誠看了片刻,眉頭輕輕皺起,似乎在想些什麼。
“黃大哥,有什麼線索?”張明華詢問。
“我感受到一種木系真氣的殘留。”黃精誠道:“那個慕容世家的唐海峰,練得就是此類功法。”
“是他?”張明華一怔:“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再說他招募的人,爲什麼也要隨他一起作惡?”
“所以我也沒有確定。”黃精誠道:“畢竟練木系功法的人很多,也不能單憑這一點指認。”
“這些人死了不過兩個時辰。”卓圖南道:“兇手也許還沒走遠。”
“兩個時辰啊……”張明華搖搖頭。在這深山老林裡,兩個時辰已經不知道走哪裡去了。如果正面碰上,他當然不介意懲奸除惡,但也不會就此追蹤下去耽誤夜寒樓的事。
“咱們……咱們還在這裡歇宿嗎?”嚮導一直面色蒼白,此時忍不住詢問。雖然是詢問,但看他的表情,那是一刻也不願意多呆。
“走吧,找個安靜的地方宿營。”張明華擺擺手。
當下,一行人離開了這個寨子,向東走了幾十裡,找到一個光禿禿的石崖。嚮導說道:“就這裡吧,崖下有個山洞。原來我錯過寨子的時候,在這裡呆過。”
他們到了山崖之下,果然發現了一個山洞。山洞很小,只能容下三四個人。裡面都是還乾淨,並未淪爲野獸的巢穴。而且從一些炭灰來看,幾天之前還有人歇宿過。
張明華這邊有二十多人,當然不可能都進到山洞裡。邵一翁得意地一笑,說道:“都拿出來吧!”
在張明華等人奇怪的眼神中,王逸率領的那些輔兵都打開包裹,每人取出幾節類似棍棒的事物來。
咔的一聲,這些棍棒兩頭一彈,平常伸長了三倍。輔兵們相互配合,將這些棍棒銜接在一起,立刻變成一根幾十丈長的多節棍。
“這是什麼東西?”黃精誠大感好奇。
“老夫準備的一些小玩意兒。”
邵一翁微微一笑,手捻鬚髯。
在他們的注視下,輔兵們將這條多節棍圍在洞口,憑空圈出一個空場。邵一翁走上前去,在其中一節輕輕一按。
喀喀喀的聲音不絕於耳。只見那根多結棍四面開花,彷彿織網一樣張開。下面一部分,如根鬚一般深深扎入泥土。上面則越起越高,最後向內籠罩過來,與石崖銜接。最終,竟成了一個巨大的籠子。
“真是神奇!”張明華不禁讚歎,問道:“邵大師,這也是機關術嗎?”
“呵呵,”邵一翁笑道:“小小把戲,不值一提。”
雖然自謙說不值一提,但邵一翁的神情卻頗爲得意。一旁的黃精誠道:“這種玩意兒,擋得住什麼?”
說來也是,這個機關展開之後,細如繩索,在夜風中微微顫動,似乎一直野豬都能把它撞破。
“你看不起老夫嗎?”邵一翁大怒:“好,你便打上一掌試試看!”
黃精誠瞅了瞅那機關網,狐疑道:“真的要我打?”
邵一翁怒道:“那是當然,快動手!”
“那就得罪了。”黃精誠練得是土系功法,最是厚重有力,他輕輕一掌擊出,只用了兩成氣力。即便如此,衆人也頓時感到一股恐怖的威壓升起,彷彿山嶽臨頭一般。
黃精誠的兩成力量,足以抵得上普通煉神初階高手的全力一擊了!
然而,想象之中的轟然破碎並未出現。黃精誠的掌風擊在網籠之上,竟是無聲無息。網籠微微顫動,每一處關節都在扭曲轉動,發出細微的吱吱聲。
轉眼間,這些聲響以及變化全部消失。網籠依舊矗立在那裡,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怎麼可能?”黃精誠呆了呆。他自己最清楚這一掌的威力,就算是厚實的高牆,也會被一掌轟開一個窟窿!
而這細如繩索的網籠……居然什麼事都沒有?
他仔細看了看,發現網籠還是有所變化——整座網籠的高度,比原來沉下去三寸。也就是說,入地的部分更加多了一些。
“邵大師,這是什麼緣故?”張明華也極爲好奇。
“呵呵。”邵一翁捻鬚道:“我這網籠材質特殊,堅韌無比。而且經過機關傳動,將所有掌力都導入地下,自然沒有事。”
“真是巧奪天工!”黃精誠讚歎不已,朝邵一翁拱手道:“邵大師,多有得罪,黃某這裡賠罪了。”
“這話重了。”邵一翁擺擺手,表情卻十分舒爽。
張明華道:“機關術這般神奇,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邵大師,恐怕你對上一個煉神高階也能有一戰之力吧?”
“不然,不然。”邵一翁連連擺手:“真正高手對敵,生死都在一線之間。誰給你功夫從容佈置機關?不過要是到了特定地形,讓我騰出手來佈置,那也未必沒有可能。”
衆人又稱讚了邵一翁幾句,卻不知怎麼的,就此陷入沉默。大家都在想着同一個問題:邵一翁都如此厲害了,那夜寒樓的佈置……該是何等可怕?
有了網籠的防護,這一夜過得十分安逸。第二日清晨,衆人繼續上路。走到中午時分,嚮導找到張明華說:“張少爺,有件事,我跟你商量一下。”
“請講。”
“距離這地方三四里,還有
個交蠻的村寨。他們的頭人和我關係很好,我想過去看看,不知……”
張明華頓時明白。點點頭道:“反正距此不遠,咱們一同去吧。”
嚮導大喜,千恩萬謝一番。在他的帶領下,一行人稍微換了方向,朝那個村寨走去。一頓飯的功夫,那個村寨已經隱約可見。村寨就建在一座小山上,周圍的林木已經砍伐一空,因此十分顯眼。
現在正是午飯時間,村寨上方飄起裊裊炊煙。嚮導鬆了口氣,笑道:“看來我是瞎操心了,這地方……”
話沒說完,就發現張明華面帶凝重的神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異常。嚮導嚇了一跳:“張少爺,怎麼了?”
“有高手。”張明華想了想,問他:“這村子修爲最高的,是什麼程度?”
“是頭人,半年前見他,還是煉氣中階的模樣。”
“嗯,那就錯不了。寨子裡進了外人。”張明華用神念一掃,便道:“四個煉神級別的高手。”
“那……那怎麼辦?”嚮導面色發白。
“別急。我們既然遇到了,當然要管。”張明華轉頭對王逸說道:“你們和邵大師呆在這裡,最好把網籠佈置上。”
“是!”
“黃大哥、卓大哥,咱們三個去看看如何?”張明華又道。
“再好不過。”黃精誠點點頭。卓圖南一言不發,眼中卻閃爍着精芒。看樣子,上一個村寨的遭遇,讓他十分氣憤。
三人都是高手,當下施展輕功,如三縷煙霧一般輕飄飄上了寨子,卻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三人落在最高的一座竹樓上,將一切盡收眼底。
竹樓下面就是小廣場。大概四十多個交蠻人聚在一起,他們面帶驚恐之色,看着對面的四個陌生人。那四個陌生人都是男子,一副天武人打扮,周身威壓若有若無,都是煉神初階的高手。
在他們腳邊,躺着一個年老的交蠻人。他的衣着穿戴與其他交蠻不同,大概就是嚮導口中的頭人。此刻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那四個陌生人站在廣場之前,目光兇惡的盯着這些交蠻。其中一個瘦小枯乾的男子大概是首領,眼中兇芒畢露,似乎與這些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怪了。”黃精誠微微一怔,傳聲道:“這個瘦子就是唐海峰,可是……他明明身材微胖,怎麼變成了這幅模樣?”
一名煉神高手,已經做到易經洗髓,精華內斂。別管體型是胖是瘦,其實都表象,於武道並無妨礙。就是如此,一名煉神高手很少去改變自己的身形樣貌,因爲毫無必要。
黃精誠上次見到唐海峰,大概是半年之前。半年的時間裡,一名煉神高手的形貌產生如此大的變化,真是奇怪之極。
廣場上,唐海峰用惡狠狠的目光掃過全場,厲聲道:“誰要再心存僥倖,這老頭兒就是榜樣!”
交蠻人羣中傳來悲慼之聲,但沒有敢反抗。自從修爲最高的頭人被對方一指點倒,大家就明白了雙方的差距。盲目的抗爭,只會帶來滅族的下場。
唐海峰展開一張紙,上面畫了一張肖像。他高高舉起,問道:“這個人,你們認識嗎?”
張明華居高臨下,看得十分清晰。這張肖像讓他不禁微微一怔,心裡有些奇怪:“怎麼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