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華足尖在那樹枝上一點,整個人再次沖天而起!
這就是張明華的辦法,剛纔在奇異空間中反覆試驗,確認無疑!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不需要用腳去踩什麼力場,只需讓身體始終高於力場的範圍,不斷向下拋樹枝就行。這樣一來,樹枝被力場激發,向上飛射,他就可以輕鬆借力。
這種借力,與親自去踩踏力場相比,簡直容易太多了!
就這樣,張明華連續丟出幾根樹枝,經過三次借力,輕鬆無比的飄落在最後一根巨木的頂端。
立足巔峰之上,張明華回頭望着起伏的巨木叢林,自嘲地搖搖頭:“真是笨死啊……”
“遇林當起”——這一關考驗的無非是輕功,所謂“登萍渡水”的技巧;樹林中向上牽引的升力雖大,但看情形,只要膽大心細,不出錯,煉氣期武者也不是做不到。
當然,一旦鑽入了牛角尖,像張明華剛纔那樣,恐怕到頭來就會死得很難看了。
於是,豁然開朗。
張明華重新定了定神,矚目觀望前方的道路。
他站得高,在最後一根巨木的頂端,幾乎能將這座小島整個兒收盡眼底——沙灘,黃黑色的土地,還有樹林,在島上環繞成三個漸次縮緊的圈子,由樹林向島子的中心望去,則是白嘩嘩的一條河。
遇水必止!
張明華輕飄飄地躍下樹來,心頭卻有些沉重。他爲“乾陽花”而來,但至今還沒發現這味藥材的蹤跡。
黑黃色的土地荒瘠無毛;林中的青草如茵,也沒有第二種顏色;再往前走,就到了河邊。
老祖的箴言裡說到“遇水必止”,意思自然是見到河流,就理應停下、回頭——之前,張明華所遇到的三處關口,無論是吃人的漩渦,還是陷人的土地,抑或要將人推向不可知的高空的樹林裡的升力,總歸有應對的辦法,但一個“止”字,卻是警告。
河流中潛藏着什麼危機?
張明華不知道,甚至,他也不想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找到“乾陽花”,不管它在哪裡。
河流與樹林間仍是青青的草地,走出百丈開外,張明華已經嗅到了空氣中的水汽。
河流寬有三丈,與霧隱島的規模相較,算是條大河了;河水呈現怪異的灰白色,透着絲絲的寒氣,但並不是酷寒,感覺上差不多就是常見的冷泉的泉水的溫度;河面無波,縱然有風吹過,也不泛漣漪;河水不深,大約只是及膝;河牀底部有些大顆粒的鵝卵石,平常得緊。
張明華的目光掠過河面,隨即,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對岸是一座不到百丈高的斷崖,斷崖寬大,對着河流的這一面,如同斧削刀劈,平滑之極。
——就在這斷崖的斷面上,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火紅!
張明華深深地吸了口氣。
“崖上生花”,這本來就是乾陽花的特徵之一,看對面的斷崖上,密密麻麻的豔陽之色,何止是千朵萬朵!
不過,乾陽花要生長一百二十年,纔會滿開,也只有滿開的乾陽花才能入藥——張明華運足目力仔細觀察,發現斷崖上的乾陽花大都是花苞,還有不少初開與半開的,似乎大都生長不足百年。
難道,乾陽花的花期未至?張明華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搶上幾步,焦灼的目光在
對面斷崖上逡巡起來。
……沒有!
……還是沒有!
觸目所見,斷崖上一片花海之中,花瓣隨風搖曳,卻根本找不到一朵滿開的!
“……我倒不信這個邪!”張明華喃喃地道。他心想,對面斷崖上的乾陽花有成千上萬,只要仔細尋找,總能找到可以入藥的滿開之花!
哪怕是把這座斷崖翻個個兒,也得找出一朵來!
他下定了決心,心境就平復了許多,這才把注意力轉回了面前不遠的河流。
河流平靜平緩,河面波瀾不驚。
這樣一條小河,寬不過三丈,深不過及膝,哪怕是個煉精期的武者,也能輕易地一躍而過!
但是,老祖的箴言裡卻說:“遇水必止”。
四句箴言之中,“遇渦則入”,“遇土莫沉”,“遇林當起”,都是在指點路徑,勉強說來,也能算是三關考驗,可“遇水必止”卻不一樣,分明是在告誡!
無疑,這說的是,遇到了眼前這條河流,就應該立即回頭!
再一次思及此事,張明華皺起了眉頭。他站在河岸邊上,考慮了片刻,擡手從衣襟上輕輕斬落一片拇指大小的布料。
他在這片衣角上注入真氣、附以神念,將其彈落河面。
衣角如蝴蝶般墜落,剛剛接觸到河水,就沉入了河底!
張明華的眉頭又皺了皺,在衣角與河水接觸的同時,附着的神念竟一下子消失了!就像被某種極銳利的東西斬斷了似的——武者進入煉神期後,重點錘鍊的就是與自身靈魂相關的神念,雖然張明華只是損失了不足道的一絲神念而已,但他的心神也不由得感到了微微的疼痛!
而那片衣角,在墜入河底之後,剎那間就蹤影不見。
彷彿,這條河水容不得外來之物。
張明華想了想,瞥瞥四周,右手微張,虛空攝物,將岸上不遠處的一塊拳頭大的卵石納入掌中。
他運上了三分力,把卵石扔向對岸。
——以張明華煉神期的境界,哪怕只是三分力,也足以令這塊卵石急如閃電,深深陷進對岸的斷崖之中!
然而,卵石剛飛到河水的上空,速度就急劇下降,似乎從河流裡傳來極大的吸力——接着,卵石在空中轉了個直角,猛地落進河中!
居然絲毫也沒濺起漣漪!
張明華看得清楚,卵石以飛快的速度沉入河底,接着彷彿是被河水腐蝕了,陡然縮小,片刻間就化爲細小的微塵,微塵又化爲肉眼不可辨認的粒子,混在河水之中,流向遠方。
剛纔,從樹林的高處,張明華已經看到,這一條河流是繞着霧隱島中心的斷崖,轉了一個圈,無頭,無尾,呈圓環狀。
這與島上的沙灘、土地、樹林一脈相承,如果說是天然生成的,未免也太巧了,反倒是透着人工斧鑿的痕跡。
在雍州的沙漠裡收復了“沙王”之後,張明華看這座“霧隱島”,就覺得有些“眼熟”,想來這裡恐怕是上古大神通者隨手開闢的一處藥園,只是爲了培養“乾陽花”所用。
這麼一來,島外的漩渦,以及島上的種種怪異之處,也就說得通了,無非是保護乾陽花不被外人採摘而已——千年以降,大神通者銷聲匿跡,這座藥園反倒留了下來。
以此推論,張明華心知,這條河流就是最後一關,自然,也是最難的一關。
張明華的衣服的材質,是上好的綢緞,乃是天下有名的“湖絲”,極輕極柔,但卻入水即沉;至於他花了三分力擲出的那塊鵝卵石,要是打在普通人的身上,起碼也能把人打出個血窟窿,但卻連河面都沒能越得過去……
種種情形,無不徵兆着這條河流的不尋常。
張明華總算也是見多識廣了,很快就在記憶中找到了典籍的描述:“……天下有弱水,鴻毛不浮,飛鳥不過,唯仙人乃得越之。”
這是……弱水!
相傳,海外有神山方瀛,爲三萬裡弱水環繞,仙人、神人,嚐出於彼。
張明華知道,典籍中所謂的“仙人”、“神人”,是上古先民對大神通者的稱呼,而“弱水”,即是唯有上古大神通者才能逾越的障礙!
遇水必止?
那是當然!現今之世,哪裡還有大神通者?
張明華毫不懷疑,別看眼前的這條河流似乎可以一掠而過,但如果自己真的縱身飛掠,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河水吸入其中,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別看這河水清淺,若要涉水而過,無異自取滅亡!
怎麼辦?
張明華的眉頭皺成了“川”字。
他反覆思量,心中有疑惑不解。
第一,河流對岸的斷崖上生長的乾陽花,有花苞、初開、半開之分,按照花期一百二十年計,大約每隔四十年,差不多就可以收穫一茬。是以,雖然近三十年來,市面上沒再見到乾陽花,但三十年前總是有的。如果那出自霧隱島,是誰來採摘走了?莫非是某位不爲世人所知的大神通者?
第二,乾陽花固然是珍稀難得的頂級藥材,可對於上古大神通者來說,恐怕也算不得什麼——事實上,根本就算不得什麼。那麼,依照張明華原本的猜想,霧隱島不過是大神通者爲自己的後輩子侄、弟子所設的一處試煉之地而已;既然如此,“弱水”就不應該是非大神通者而不能過,理應有相對容易一些的渡河之法!
只是,張明華一時還想不到怎樣以他煉神期武者的境界來渡過這條河流。
這時,小狐狸跑到張明華身邊,見他困惑難當,擡頭“呦呦”地叫了起來,似乎是在問怎麼了。
——在張明華剛纔苦心思量破解島上樹林的奧秘時,小狐狸一直在玩。它完全不把樹林中的升力放在眼裡,反倒藉着升力在林間來回跳躍,興奮不已,像是找到了新玩具似的。
“小雪,這是弱水啊。”張明華俯身抱起小狐狸,搖搖頭,苦惱地道,“這回,真有點兒麻煩呢。”
小狐狸望着張明華,又回頭望望河面,不服氣地叫了兩聲。
“別鬧!”張明華知道小狐狸的靈異,卻不認爲它能對傳說中的弱水有什麼辦法,生怕它以身試險,就又抱得緊了些。
就在這時,驀地,平靜無波的弱水河面突然泛起漣漪!
在灰白色的河水中,咕嘟咕嘟地冒出了無數拇指肚兒大小的黑點!
“這是什麼?”張明華心頭一驚,瞪大眼睛望去,身上也爆發神念,朝着那些數不清的黑點發起試探。
這些黑點從河牀底部浮升到河面,只是眨眼間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