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昂在鬧市中行走,身陷在人世的喧囂中,有一股不明意義的溫馨,在牽絆着他的心境。
但是,他終究是皺着眉頭的,反省着在葉氏武館所行的一切。在殺死那個中年人時,侯昂沒有一絲的猶豫,和內力相連的罡刃穿透人的骨骼時,有一種超越的快感。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腦際閃過一個響亮的槍聲,清晰得能反射出光影效果。弱者的命運不由個人,無法一手掌控,一枚子彈就可以打發了。不管是意外,還是別人的陰謀,侯昂都決不允許。
先天的武者之路深遠,長伴着高手寂寞,不能在庸俗中駐足。否者,就會像那些中年人,遲遲無法突破化罡境,沉淪在俗世的物質滿足中。即便人世的燈火那麼溫暖,錢權都唾手可得,侯昂都不想要,他不敢要。
他擔心自己會停滯不前,蹉跎歲月,在浮華的人情間迷失。
殺人,是不可避免的。
婦人之仁,只會矇蔽他的武者心智,違背堅強的意志。
其實,武者的實力對比,相互拼殺,何嘗不是一種交易,維持着個人的境界,且更上一層樓呢。只是,個人的性命作爲砝碼,讓這個道理染上了血腥罷了。
江湖,也就是一個以人命抵押的金融市場。
不同的世界,演繹着不同形式的競爭。
衆生平等是沒錯,只爲了適者生存。
這一刻,侯昂的眼眸一亮,更富神采。對於合意境,他有了某種隱約的體驗,令人期待。
但是,六合之內,皆我本意。
他的意是什麼?
侯昂再也不留戀人世的喧囂,在川流的人羣中穿梭,化爲一道模糊的影子。
到了龍門酒樓的二層時,侯昂一眼望見了玄虛那一桌。所有人都隱隱地關視着那一桌,只因帥哥美女風華絕代,又有一身高山仰止的境界。
除了玄虛,蓮外,還有一個青年坐着,英俊神武,透發出豪雄的氣勢。他的境界,無疑也是合意境,能和玄虛,蓮平起平坐。但是,吸引人的不是他,而是站在他旁邊的女子。
此女很漂亮,和仙恬兒有一比,卻各有千秋。她的姿容絕世,帶着三分清朗的英氣,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氣質。她的一雙星目很犀利,透發出英明的神光,叫膽怯之人弗敢相視。一襲黃色的軟皮甲在身,與在座的男子相映成趣,郎才女貌。但她卻對男子很恭敬,看不出一點情侶關係。
玄虛瞧見侯昂時,忙站起來,引起了那個男子的注意。侯昂走過來時,玄虛忙對兩人介紹道:“他就是我說的侯昂了。”玄虛說話很溫和,無論是什麼情況下。又向侯昂介紹道:“侯兄,我來給你介紹一下。他叫武尊,是龍泉駐守的驃騎大將軍,乃朝廷大將。武兄旁的這一位叫燕落,是他的親衛長。”
侯昂和武尊相視,有一些對抗的意味。但很正常,性格都很強勢的陌生人,自然會相互試探一番。結果是,武尊流瀉出一絲不屑,對侯昂不以爲意。他沒有站起來,就道:“我邀請玄虛去龍泉一遊,看我大軍演武,這位兄臺要一起去嗎?”
侯昂無視之,對玄虛道:“我們的行程安排很嚴謹,剛纔我出去辦了點私事,有點對不起你的時間。如果玄虛也有私事,我也可以等一會兒,咱們還在這裡見面。對了,這位兄臺剛纔說了什麼,請複述一遍。”
侯昂目中無人,讓隨侍的女子,燕落一怒,斥道:“你耳朵聾了,還要將軍給你複述一遍,簡直是膽大妄爲!”
侯昂的眉頭一皺,對燕落的印象大打折扣,原來是一隻忠心爲主的奴才。侯昂嘆道:“卿本佳人,奈何爲狗——不要對着我吠,小爺心情很不爽。”
侯昂這一說,一鳴驚人,讓滿堂的人物驚呆了。天朝驃騎大將軍,姓武,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室中人。膽敢譏諷他的親衛長,還是一個美的冒泡,達之合意境的美女,不知道犯了多少明裡暗裡的忌諱。
“你……”燕落正要動手,武尊站了起來,一手攔住了她,對侯昂道:“侯兄好膽,讓我也不得不佩服。區區化罡境敢如此無禮,恐怕必有什麼過人之處。但是我相信,以燕落的武學造詣,對付你只是綽綽有餘。燕落太過較真,一招殺死你,我就不好向玄虛交代了。”
武尊不再表示輕蔑,卻逼視着侯昂,又道:“三日之後,我大軍演武,大擺篝火晚宴,到時的餘興節目相信會特別精彩。玄虛和侯兄都過來吧,我會先着人送來請帖,恭候兩位的大駕。若能發現侯兄的過人之處,贏得我手下的化罡境士兵,我必定另眼相待,不計較你今日的無禮之言。”
侯昂與之爭鋒相對道:“無需你的另眼相待,我一定準時赴會,到時我可不會客氣大吃大喝。”
武尊哈哈一笑,道:“侯兄,有你這句話,我一定會準備更多的美酒烤肉。”轉而又對玄虛道:“你說的沒錯,侯兄確實很有意思,我很期待。”武尊的梟雄氣質展露無疑。“你的忙我一定會幫的。至於蓮小姐,你確定不想參加這個晚會嗎,和你師兄相會又不急於一時,不想多在這裡交一些朋友嗎?”
蓮撅着嘴道:“本姑娘想怎麼着就怎麼着,你管不着。要不要去參加你的晚會,要看姑娘我當天的心情嘍。”
武尊的笑容如陽光,金光閃閃道:“好,無論你來的有多晚,我都不會介意的。三位,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辦,先告辭了。”
武尊做事雷厲風行,說什麼就做什麼,並不顧別人的眼色,就大步離開了。
燕落走時,狠狠地瞪了眼侯昂,讓他感到挺有趣的,看來也不能以偏概全,一下子否定美女的爲人。
“喂,你真的要去赴宴嗎?”蓮對着侯昂道,精緻,俏皮的臉蛋,暈染着酒樓內的燈火,鍍上了一層明麗的柔光。“那傢伙不像是好人,有一大羣手下呢。我敢保證,你一進去就灰兒都不剩了。”
侯昂一笑道:“丫頭,我又不是沒名字,叫得這麼生分幹嘛。”對於蓮的猜想,自然是太兒科了。武尊爲何要請他們赴宴,恐怕更有深層的目的。否者,他不會以今天的衝突爲由,把他們很牽強地請過去。
蓮活潑道:“本姑娘又不是沒名字,你還叫我丫頭呢,這算什麼意思。”
同時,侯昂還和玄虛傳音入密,當然是在探討深層次的話題。
“叫丫頭多親切啊,你要是覺得不公平,就稱我作大哥好了。”
“啐,你好厚的臉皮,臭不要臉。”
……
侯昂和蓮胡扯連篇中。
因爲猜不出結果,玄虛看着兩人拌嘴,倒是無所事事了。
“你真討厭,把話題扯了那麼遠。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要去嗎?”蓮憤憤道。
“去,當然去啊。難得一頓大餐呢。話說,爲何我們還沒上菜呢?”
其實,合意境的高手體質大變,身體機能出現了突破性進化,能將大氣中的十方元素煉化,轉變成身體所需的各種元素。而單說卡路里的話,內力循環,奔騰不息,是先天武者綜合了體魄,變成了一切機能運轉的能量。
所以,合意境已然辟穀了,吃不吃都無所謂啦。
蓮得到了侯昂的答覆,哼了一聲,說道:“姑娘我要走了,再見了!”
不等人挽留,就嗖一聲,無影無蹤了。
侯昂也不餓,對玄虛道:“事不宜遲,咱們快點把那事解決了。武尊雖然會幫你,不知道三天後又會怎樣。咱們現在就去李府吧。”
玄虛點頭。
李府在南郡的南城,是商賈積聚的區域。當兩人找到了李府,一條大道延展於門前,有兩尊石獅很有氣勢地蹲着,注視着過來的一切人等。李府張燈結綵,府門高大,有四個把門的小廝守候着,垂手而立,可見李府的尊嚴和肅穆。
侯昂和玄虛剛走到近前,一個穿灰色深衣的老人走出,達之了先天的勁氣境。他一走出來,四個小廝立馬躬身行禮,叫道:“李管家好。”
李管家沒有去在意小廝,迎向了兩人,問道:“我是李府的管家,不知兩位少俠有何事,竟親自來拜訪我府。”
侯昂知道,旦凡大一點的府邸,在周圍街上都有眼線。先天武者一般不與商人來往,更何況是年輕的高手。兩人朝着李府而來,自然會引起特別的注意。是以,李管家以勁氣境的修爲,親自來迎接他們二人。
侯昂出面道:“今日在龍門酒樓點菜,聽說是因爲食材短缺,許多特色菜都做不成。又聽說,後天是李府的婚宴,由龍門酒樓負責操辦喜酒。卻聽說,酒樓老闆聯繫鏢局運食材,被幾隊山賊所阻斷,甚至殺人放火,將運來的食材全部銷燬。我二人覺得很有趣,想來多管閒事一下,不知貴府招待不?”
侯昂說的很有趣,好像是來遊山玩水的,讓李管家頓了一會兒,才熱情洋溢道:“兩位快請進,其實老爺也有些頭疼此事,若得兩位少俠的幫助,一定會很高興的。”
“哦,你這麼請我們進去,不怕我們是歹人嗎?”侯昂問道。不過這一問太多餘了,侯昂就想聽一下,這個李管家拍馬屁的水平如何。
果然,劉管家就說了,兩位青年才俊,古道熱腸,一看就是俠義之士云云,不在話下。
於是,兩人被請進去了,奉爲上賓。
侯昂強烈地感受到,先天武者,與這些俗世的人,究竟有怎樣的天差地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