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夜

白雲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晃着小辮子朝白蒙家裡趕去。

白朗繞着被困住的道士轉了兩轉,又回到青石臺上坐下,淡淡的看着他,搖了搖頭,似自言自語的嘆道:“第三個了,唉,現在的騙子怎麼比小云還好騙呢?”

“小娃兒,你怎麼知道我是騙子的?”一言放出,大約是這道士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話問的有點怪怪的,不由得紅了紅臉。

白朗撇撇嘴,一臉不屑,不以爲然的道:“神仙那麼忙,哪兒有時間下凡,你說自己是神仙,當然就是騙子了,笨蛋!”

白蒙見白雲突然闖進來,大聲嚷嚷着又抓到了一個拐賣幼童的騙子,先是一愣,然後便出門在附近叫上了幾個村子中的壯漢,跟着白雲往回趕。

如今天下承平,世上流傳着許多仙人們下凡度化人出世修行的傳說,便有很多人四處訪仙尋道,也有許多騙子假裝出世的仙人,裝神弄鬼的演一些小把戲,欺騙偏野地方的無知百姓,,榨取錢財或者拐賣幼童。

誰曾想白朗兄妹自小精明鬼靈,平常又見過許多的文人大儒,見識遠超常人,這些把戲自然瞞他們不過,幾年來,居然設計抓了好幾個自以爲是的騙子。

白蒙老遠便見着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被綁在樹上,一臉狼狽倒黴相,他不禁摸了摸額頭,怎麼騙子都這麼不開眼,專往這小子身上撞呢。不過也好,每一次送騙子進衙門,多少都能得到些獎勵,一干大漢樂呵呵的笑着今天又能賺些酒錢了。

白蒙走過去,拍拍白朗腦袋:“好小子,又抓了一個!”

白朗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還好有父親用碧水青葉藤編的長繩,就是十頭牛也掙不開,嘿嘿!”

※※※

斜陽漸漸落下了,只留下一抹餘暉殘留在雲彩邊上。

天似乎變的有些陰沉,遠處厚厚的雲層壓得很低,讓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白雲趴在窗臺上看着遠處羣山猙獰,蒼茫一片,低聲道:“哥,父親怎麼還不回來,明天是我的生日了!”

白朗看着妹妹望眼欲穿的樣子,心裡生出了幾分不忍,壓住了眼中的幾絲憂色,輕聲道:“別擔心,明天就回來了!”

不知怎的,今夜似乎暗的格外的快。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沒有一絲星光漏下。

白朗的母親楊氏端着一盞油燈放在桌子上,柔和的燈光頓時驅散了黑暗,屋內亮堂起來。

豆大的燈光跳躍,暈染出了一份別樣的溫馨,三人坐在桌子旁,默默的吃着飯,一向多話的白雲今天居然出奇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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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大地猛的一顫,像是在大地最深處,一頭洪荒猛獸正在覺醒,伸展開了身體,要衝破那千萬年黑暗的壓抑。

燈光搖曳不定,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從地下傳來,忽而低沉,忽而尖利,讓人心中驚悸不已,似大河奔涌,又似雷電狂鳴,那一刻,天地間便只有這變幻的怪音。

那道道的聲音從地底呼嘯而出,像是有人打開了九幽的黃泉地府,萬千惡鬼在哭嚎着要衝破一切,掙扎而出,白朗臉色有些蒼白,握住了微微顫抖着的小云的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的,一切恢復了平靜,窗外黑夜如斯,寂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似乎萬千的蟲鳥野獸都在方纔的動靜中失聲。

白朗看了看一臉惶恐的妹子,才發現手心沁滿了溼溼的汗。他擡頭看向屋外,遠處一片蒼茫,如擇人而噬的惡魔,透着黑黒的眸子。

白朗有些茫然的邁動步子,想要朝屋外走去,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牽引着自己。

無聲的夜,寂寞的天

擡頭,天上烏雲如墨,遮蔽了天地,即使在無光的此刻,也能看見無盡的烏雲在翻滾着。

剎那間,一道清光貫穿了天地,刺破了蒼穹,如蛟龍越天,欲直上九重霄。

雲離山,落劍峰,那道粗壯無比的青色光芒沖天而起,風雷呼嘯,幾乎要震破耳膜,剎那間,風聲鼓盪在茫茫羣山野地之上,幾乎讓人站立不穩。

白朗大腦一片空白,他何時見過如此之大的動靜,呆呆的站立在屋外,看着外面一片狂暴如斯的景象,是天地要坍滅了嗎?

無盡的風如洪流般席捲着,涌向雲離山主峰。

明滅間忽隱忽現,那綿延無盡的山脈此刻似乎活了過來,一道道幾乎肉眼可見的青色光芒在羣山中隨着風聲呼嘯奔騰,竟是沿着山脈匯聚向落劍峰。

異變突生!

只見落劍峰頭,山石驟然爆裂開來,灑落飛蕩如雨,在亂石炸裂的狂亂聲音中,一道尖銳如針的聲音刺破了一切,清清楚楚的傳了出來。

紅光乍現,似嗜血的幽靈睜開了那沉寂已久的眼,一道滄桑的怒吼在紛亂中滾滾而出,那一刻,天地似乎都爲之一靜。

那是被封印了多少年的無盡寂寞與不甘?

“啊——”

下一刻

無盡的青光如大河滔滔,向着峰頭匯聚,天空之上,烏雲被驅散,迷濛的青光混沌一片,再一次湮沒了一切。

青光厚積,無盡混沌中一枝花開,一株搖擺若虛的蓮花澎湃着無盡的精華孕育而出。花瓣盛開,九瓣蓮花花如白玉,泛着神光點點,逐漸的成形。

風聲愈發急迫,黑雲翻滾着幾乎要壓落蒼穹。

大地再度晃動起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落劍峰上,忽的響起了一陣奇異的怪響。似萬鬼同泣,又似乎有人在默默誦唸着遠古洪荒遺留下的一篇巫咒。

白朗一動也不能動,他瞪大了眼,那道聲音若實若虛,明明在心頭回響,卻又在耳中聽聞不到。只是那似一聲聲輕嘆的聲音是如此的真實,一股悲苦涌上心頭,讓自己幾乎要聞之落淚。

滄海枯,黃泉落

我自笑天長寂寞

故人稀,江湖遠

一曲殘生看不破

無邊的黑氣不知從何而生,匯聚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黑色骷髏,幾乎要籠罩半個峰頭。萬鬼亂嚎,淒厲的呼號夾雜着濃濃的怨念與陰冷。

那空洞洞的骷髏張開了嘴,青光紊亂奔射,九品蓮花搖晃,明滅不定,如華神輝開始被黑色霧氣不斷侵蝕,逐漸暗淡起來。

“阿彌陀佛!”

一聲悠長的佛號緩緩響起,如一道清流注入了漸漸渾濁的泥水之中,讓人驟然神智一清。

此刻黑雲早已經被驅散開,露出了一個偌大的空洞。月光如華,灑落而下。

白朗看見一個瘦矍的老僧身着金色袈裟,披着層層清冷月光。凌空虛立在峰頂前方十數丈的地方。

“妖孽,休得猖狂!”老僧一聲低喝,淳厚如奔雷,振聾發聵,這乃是佛家大神通萬佛頌,大喝之下,老僧雙手變幻,佛珠升騰而起,化作三十六道金光,金光衍化,一尊佛陀顯化而出。

金光億萬,散發着無盡的威嚴,那枯瘦的老僧此刻寶相莊嚴,沐浴無上金光,帶着說不出的莊嚴,恍若我佛重生。

幻化出的金色佛陀單手一指,頓時金光澎湃。

“唵!”

佛家真言爆出,隨着金光穿透了那黑色骷髏頭,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響起,一個拳頭大小的洞貫通出現在骷髏額頭,再也聚攏不上。

又一道身影兀然衝出,卻帶着幾分狼狽,他手持一柄如雪的長劍,清輝盡顯,迷迷濛濛。趁着老僧暫時穩定了局勢,他仗劍站定在老僧對面位置,隔着山峰和老僧相對而立。

浩浩乎憑虛御風,手上長劍青光如電蛇環繞,一身道家打扮,雖然微微狼狽,仍舊掩飾不住那股睥睨天下的傲然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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