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停在爛尾街的路口,陳瀟走下車之後,回頭看着車裡的鳳凰,猶豫了一下,低聲問:“你不和我進去嗎?”
鳳凰微笑搖頭:“不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陳瀟看着鳳凰的眼睛。
鳳凰依然笑得那麼明媚,猶如上午的陽光一般燦爛:“不會太久的。”
說完,她終於還是走下了汽車,依然是貼在陳瀟懷中,踮起腳來,在陳瀟的脣上輕輕一吻,在陳瀟耳邊呢喃:“我會想你的,希望你也會想我。”
汽車緩緩行駛而去,陳瀟駐足街頭,一直到那輛汽車遠去不見了蹤影,他才若有所失的悵然嘆了口氣,轉身朝着爛尾街走去。
咖啡店之中,香檳正百無聊賴的翻着一本上個月的《瑞麗》雜誌,隨後就聽見門鈴輕輕響動,看着陳瀟推門走了進來,香檳頓時驚呼了一聲,飛快的從櫃檯後繞出來,幾步跑了上去,她的眼睛盯着陳瀟,眼神裡充滿了一種近乎虔誠的狂熱……
陳瀟看着如久別的情人一般撲來的香檳,不由得呆住了,就這麼愣愣的任憑香檳一頭扎進自己的懷裡……呃?
幸好……
香檳雙手死死的抓住了陳瀟身上那件已經殘破的夾克,眼睛裡彷彿放射着光芒,興奮的尖叫:“哇!是BURBERRY的真品啊!還是今年的最新休閒款!!上個月雜誌上才刊登出來的啊!!!”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深情的撫摸着陳瀟衣服上地面料,那眼神就猶如狂熱的宗教分子一般。
陳瀟啞口無言,傻傻的看着香檳。
香檳卻忽然擡起頭來,美麗的眼睛裡閃動着憤怒:“你!你到底搞什麼鬼!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瀟摸了摸鼻子:“這個……是一個朋友把我帶走了,所以纔沒有回家……”
“呸!誰問你來了!”香檳立刻打斷了陳瀟的話。飛快的質問道:“你知道不知道這是BURBERRY的真品,還是今年最新的休閒款,上個月才發佈出來的!全球限量耶!!如此的一件藝術品!你居然弄得破破爛爛地!老天!你身上還有一股下水道的味道!你難道穿着這麼一件美妙的藝術品去鑽了下水道嗎?!!這可是BURBERRY啊!!”
陳瀟心中鬱悶了一下:這個時尚狂人……
自己失蹤這麼長時間,回來的時候破破爛爛,居然都不關心一下,卻只盯着衣服……
這個時候,咖啡店的門裡,老田緩緩的走了出來,他的手指上夾着一支香菸——卻沒有點燃,卻做勢在鼻子前嗅來嗅去。然後咳嗽了兩聲,看着陳瀟,一臉從容地笑意:“回來了?”
“嗯,回來了。”陳瀟點頭,卻好奇的看着老田手裡的那支不曾點燃地香菸。
老田有些尷尬,哈哈一笑:“我想戒菸了,所以不敢點燃。只是拿出來聞一聞。”
說着,把香菸收了起來。
戒菸……鬼才信呢。陳瀟自從認識這個傢伙以來,他幾乎每個星期都要戒菸兩次。但是每次最多堅持兩天罷了。
老田走到了陳瀟的身邊,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悠悠笑道:“氣色不錯,身上怎麼回事?又和人打架了?”
“嗯。”陳瀟微笑:“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纔不會。”老田擺擺手:“你又不是我兒子,又不是我孫子,我擔心什麼。再說了。你是又不是女孩子。跑出去徹夜不歸,說不定會被別人佔了便宜……”說到這裡,眼珠轉了轉,小心翼翼的回頭往店裡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小聲點,祝融在裡面操練那個可憐的廚子呢。這個女人火氣很大,對你失蹤的時候很煩躁,她出來你就麻煩了。”
說完,上去一把將香檳扒開。就拉着陳瀟往外走:“我們快走。小心等那個火焰女出來了,放起火來可不好受。”
香檳在後面眼巴巴的看着陳瀟:“BURBERRY……”
陳瀟想了想。乾脆把外衣脫了下來,笑道:“你喜歡就給你了。”
儘管衣服上滿是破洞,香檳卻歡天喜地的收了,然後蹦蹦跳跳跑了回去,臨走之前還對老田笑了笑:“放心,我不和祝融說!”
老田拉着陳瀟飛快地離開了咖啡店,一路沿着爛尾街往另外一頭走去。出了咖啡店之後,老田就不那麼着急了,和陳瀟兩人並肩在爛尾街上緩緩徜徉,還故意伸了個懶腰,眯着眼睛,享受着溫暖地陽光。
過了會兒,老田眼睛望着天空,卻輕輕說了一句:“她……還好嗎?”
“你是說……”陳瀟有些遲疑。==
“帶你走的那個女孩,鳳凰。”老田微微一笑,神色甚是悠閒:“她還好嗎?”
“……還好。”陳瀟點頭,頓了一下,反問老田:“你知道是她把我帶走的?”
“猜到了。”老田輕輕一笑,雙手就抱在腦袋後面,緩緩往前走,卻悠悠道:“上次晚上,她把你帶到郊區監獄那個地方,我就一路跟着的。唉……你和她……”
老田說到這裡,似乎皺了皺眉,但隨後就繼續大笑道:“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這種老傢伙就不多嘴過問了。”可是老田這樣的態度,卻讓陳瀟忍不住追問了下去。
“老田,你,你認識鳳凰?”陳瀟追上老田,望着他:“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
“你問我?”老田停住了腳步,又掏出了那支香菸來,在鼻子前嗅來嗅去。但是神色卻似乎有些躲閃的樣子:“你和她……難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樣的女孩?”
“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陳瀟搖頭,正色道:“我覺得她很神秘,很多很多地地方,我都看不明白,看不透。她就好像是……”他想了想,擡頭看着天上:“就好像這陽光,讓我覺得很燦爛,很溫暖,很舒服,但是我卻摸不到。把握不到。”
老田看着陳瀟,可是陳瀟地眼神甚是堅決,終於,老田敗退,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你想知道些什麼?”
“你知道地一切。”陳瀟毫不退縮的看着老田。
老田笑了笑,對陳瀟眨了眨眼睛:“第一點。你放心,她的年紀很小,和你差不多。絕對不是像祝融那樣的看上去年輕。其實卻一百歲的老妖怪。”
老妖怪……你自己更是四百多歲的老妖怪吧。
陳瀟忍不住笑了笑。
可是老田卻忽然收斂起了笑容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大概是找打火機,卻沒有找到,不由得嘆了口氣:“唉,這個時候又希望祝融那個傢伙在身邊了。”
然後,他彷彿是很隨意的一樣。隨手一指:“走。我們去找個火。”
他似乎只是隨意的擡手指了一個地方,但是陳瀟隨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不由得愣住了。
老田所指地地方,赫然正是爛尾街上的另外一家店鋪!
也是從來不曾打開過的那家!
鐘錶行!
爛尾街上的幾家店鋪,祝融的雪茄店,共工的紅酒店,老田的修車行,還有陳瀟現在負責打理地咖啡店。
可除此之外,爛尾街上還有一家一直關着門的鐘錶店。陳瀟當初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曾經聽祝融說起過。彷彿是這個鐘錶店地老闆,是他們的朋友。後來卻因爲某個原因而離開了。
一直以來,這家鐘錶店都始終關着,從來不曾打開過。而爛尾街的幾個老傢伙在一起的時候,言語之中也從來都不會提起這個地方,彷彿永遠都避免提起這個不開心的事情。
但是此刻,老田……
陳瀟還沒回過神來,老田就已經直接先朝着鐘錶店走了過去,甚至還回頭對陳瀟招了招手:“過來啊,愣着幹什麼。”
鐘錶店的店鋪門關着,門上掛着的鎖已經生鏽了,卷拉鐵門上滿是灰塵。
老田彷彿作賊一樣地擡起頭來左右看了看,然後飛快地從懷裡摸了摸,最後居然摸出一把鑰匙來!
“呵呵,祝融和共工都不知道,其實我一直有這裡的鑰匙。”老田說着,把鑰匙插進了鎖裡,輕輕一扭,就聽見咔噠一聲,鎖開了。
“別告訴他們哦!”老田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然後飛快的來開門,閃身就鑽了進去。等陳瀟跟着進來之後,老田飛快的將門合上,確定了沒有人看見,這才彷彿舒了口氣。
卷拉門遮擋住了陽光,店鋪裡很暗。空氣有些氣悶,不過卻並不顯得污穢而渾濁。
甚至就連裡面的櫥窗和櫃檯玻璃上,都並沒有多少灰塵。
“其實……我經常一個人悄悄過來,揹着祝融和共工他們悄悄的來,打掃打掃這個地方。”老田彷彿笑了笑,然後走到了櫃檯後,在下面摸了會兒,找到了點燈的開關。
啪。
燈開了。店鋪裡一片光明。
這鐘錶店大約有百十多平米的樣子,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各樣造型地時鐘,方地,圓的,扁地,棱角形的,還有兩架那種古老的打擺鐘。只不過時間太久遠了,所有的鐘都已經停了,鐘面上的指針,指着不同的方位,看上去亂七八糟的。
旁邊的櫥窗裡,更是擺放了各小巧而精緻的鐘表。
看得出來,這個地方更像是一個鐘錶收藏品店。因爲陳瀟從櫥窗裡看到了幾款樣式很古老的經典款式的名牌鐘錶。
在這裡,甚至還看到了幾款老式的機械瑞士表。
“八零年的天梭?夷?這是梅花表?樣子好奇怪。哇,這好像是寶格麗做的第一款手錶啊!難道是仿製品?”
而除了一些現代的鐘表之外,越是往裡面的櫥窗裡,還擺放着一些古老的懷錶,掛錶之類的東西,這些就全部類似古董一般的物件了。
陳瀟目瞪口呆的看着櫥窗裡的東西。
這些東西如果不是仿製品而是真品的話……那麼價值就實在驚人了!想象不到的是,這裡放着這麼多價值連城的名錶,卻只是用這麼一個鐵皮卷拉門隨意的關着……
老田站在陳瀟的身邊,靜靜的看着櫥窗裡的一切,他的臉色和眼神有些複雜。
陳瀟回過了頭來:“老田,這個地方……”
老田擡起手來,手裡指着左側上方的牆壁:“這個鐘錶店已經有一百多年曆史了,最近這些年,最後一任店主才搬遷到這個地方來的。你看那裡的牆壁上,掛的都是這家鐘錶店歷任店主的照片。”
陳瀟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看了第一眼,就呆住了!!
牆壁上掛着一排照片。
第一張是一張古老泛黃的黑白照片,從照片的清晰度和磨損,已經技術角度來看,顯然是一張極有年代的老照片了。
黑白的照片上,一個東方女子溫婉的微笑着,儘管原始的照相技術使得她的美麗嚴重失真,但縱然如此,女子在照片之中笑得依然那麼婉約動人,一雙眸子如明月一般皎潔明媚。
尤其讓陳瀟吃驚的是,這個女子的相貌,和鳳凰有九成相似……如果不是仔細看的話,幾乎就差點以爲是鳳凰本人了!
“這是這家鐘錶店的第一個主人。”老田怔怔的望着黑白照片中的女子,他的眼神裡帶着一絲癡意,還有一絲迷戀的味道,幽幽道:“她的名字,就叫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