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後,姜雲鴻立馬迎上來,詢問治療情況。
“寧先生,萱兒已經好了嗎?”
“沒那麼快,那顆草還丹的藥力太過強大,以萱兒的身體很難消化,下個禮拜我再來做一次治療,很快就能恢復生機了。”寧小北道。
“真是感謝老天爺啊……要不是寧先生,萱兒可真是危險了。”姜雲鴻感動得無以言表,老眼溼潤。
“該死的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老子都看不到萱兒的身體,卻被你這小子捷足先登了!”
鄭嘯在一旁,臉色陰沉,磨牙嚯嚯,他甚至想找個機會,把這傢伙兩顆眼珠都挖出來!
但是姜萱現在還沒有完全康復,寧小北還有利用價值,等到把他的價值榨乾,他在找人好好修理一頓這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
冷哼一身,鄭嘯拿起字畫,向姜萱走去。
“萱兒,你看,這是我給你從英國帶回來的字帖。”
女人只是看了一眼,美眸中就異彩連連,認出來了字跡,“這難道是納蘭容若的‘憶江南’!?”
“萱兒你真是好眼光啊,我知道你喜歡行草的字帖,這納蘭容若的大字書法流傳很少。
我也是好不容易,從一個老收藏家那裡,花了四百萬英鎊,買了這字帖送你,預祝你早日康復!”鄭嘯滿臉真誠的樣子。
姜萱雖然本業是醫生,但對古代的文化很感興趣,見到這幅納蘭容若的字帖,立刻認真觀摩起來,根本沒心情去吃飯。
寧小北瞟了眼那字帖後,撇了撇嘴,心中冷笑。。
姜萱眼神充滿神韻,看向寧小北,不由問道:“寧小北,你怎麼不來看看啊,納蘭容若的書法作品很稀少的”。
“萱兒,我估計寧醫生也看不懂這種書法藝術,這是像你這樣蕙質蘭心的才女,才能懂的高雅藝術”。
鄭嘯輕笑着,貶低了寧小北,順便吹捧着姜萱。
寧小北心中越發笑了起來,滿眼充滿了嘲弄,搖了搖頭。
“本來我還不打算揭穿你,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問問你,你拿幅贗品給萱兒看,算哪門子高雅啊?”
“贗品?”姜雲鴻和姜萱都很吃驚。
鄭嘯則是眉頭緊蹙,氣憤地說:“寧醫生,這是我花了四百多萬英鎊,請專家鑑定過的,你這樣胡言亂語,是對我和萱兒的不尊重!”
“得了吧,如果不是你故意的,那就是你被人殺豬,那專家和賣主一起把你坑了”,寧小北冷冷一哼。
鄭嘯冷哼,“寧醫生,你的醫術是很高明,但這古董字畫,我相信萱兒更有見解。萱兒你仔細看看,這字是不是納蘭容若的!”
姜萱遲疑了下,認真分析了起來……
“心灰盡,有發未全僧。風雨消磨生死別,似曾相識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搖落後,清吹那堪聽。淅瀝暗飄金井葉,乍聞風定又鐘聲,薄福薦傾城。
這幾句詩,確實是憶江南‘宿雙林禪院有感’的字句,絕對不會錯。
而這張字帖,每個字的輕重緩急都拿捏得當,節奏感極強,用墨乾溼濃淡,渾然天成。跟納蘭容若的風格,‘筆雖幹而不散’,完全吻合。”
姜萱疑惑地看向寧小北,“紙張材質也好,墨也好,以我的經驗,確實是清代年間的書法作品,看不出是贗品啊”。
鄭嘯拍了拍手,讚歎道:“還是萱兒你有見識,這當然是真跡,我怎麼可能班門弄斧糊弄萱兒”。
“哎……”寧小北嘆了口氣,手指了指字帖的落款,“那你看看這落款的時間,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時間?”
姜萱讀了一下,“一六七二年,也就是康熙十年……這個時間有問題嗎?納蘭性德確實是在康熙年間寫的這首詞呀。”
鄭嘯連連點頭,“是啊,萱兒,我看寧醫生根本是沒事找事,你不用多理會”。
“哼哼……”寧小北訕訕一笑,道:“一六七二,康熙十年,那時候的納蘭性德十八歲,任職書學博士。
讀過歷史的人都知道,納蘭在二十歲時,和盧氏結婚,三年後因爲妻子難產而亡,從此納蘭的詩詞變得鬱悶哀愁。
而一六七二年,十八歲的納蘭,正值意氣風發,風華正茂,怎麼可能寫出這種憂鬱嗔怨的詩詞……”
寧小北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個個精確的時間和史料,信手拈來。
說到這裡,姜萱和姜雲鴻終於都露出恍然的神色,而鄭嘯則是臉色發青,眼神有些慌亂。
“原來如此!”姜雲鴻樂道:“這落款的時間,要比詩句出來的時間,提早了兩年,所以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寧小北點點頭,“這些年份和史料,都是有據可查的,你們不信可以去對比一下。
我估計,就是哪個崇拜納蘭的書法高手,高仿的一篇作品,只是落款上出現了一些瑕疵,但也算一件古董贗品吧”。
“真是開了眼,我家萱兒雖然懂得鑑別墨寶的年代和風格,卻忽略了史料,還是寧先生才學淵博啊”,姜雲鴻又樂顛顛拍了句馬屁。
姜萱目光閃閃地看着男人,抿嘴笑問:“寧小北,沒想到你對古書畫鑑賞都這麼有一套,你以前專門學過嗎?”
“我纔沒興趣學呢,隨便了解了點”,寧小北如實說。
那天在鬆海一中的圖書館裡,他閱讀了大量古典著作,靠着強大的記憶力,許多哪怕他不喜歡看的書,也都印在了他腦海中。
雖說談不上什麼都精通,可確實涉獵廣泛。
“可……可能是納蘭性德故意爲之呢……”鄭嘯憋了半天,從嘴裡憋出一句話來,想要垂死掙扎。
寧小北冷冷一哼,頗爲嘲諷道:“鄭兄,我勸你還是多讀讀書吧,瞭解瞭解歷史。納蘭性德二十四歲那年編纂的《側帽集》中,也沒有出現過這首詩,由此可見,這首詞,一定是他二十四歲以後才寫的。”
一語落地,鄭嘯臉色煞白,牙齒緊咬,卻想不出一句反抗的話來辯駁。
他想不到一個窮小子,竟然懂得這麼多古董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