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金淼怒意騰飛,五指成爪,揮舞着破空而來,留下幾道殘影。

王幼宜根本不怕他,雙手結印,騰騰鬼霧在她周身環繞,化作一條霧蛇攀至金淼其身。

金淼眼睛微眯:“鬼仙。”

想不到,自那人之後,竟還能有人修惡鬼道成仙。

金淼看王幼宜的眼神瞬間變得不一樣了,手中招式也愈發兇猛。王幼宜雖鬼力強大,但道行年限始終比不上金淼,鬥來鬥去眼看着便要落了下風,衛燭從手中打出一記火蓮,直劈金淼天靈蓋而下,金淼爲躲避不得不放棄對王幼宜的猛攻。

金淼閃開身,眸色陰沉:“呵。”

王幼宜自覺打不過這人,微微惱怒:“你裝什麼逼,我要是再修煉五百年,你只能被我踩在腳底下翻身都翻不了!”

金淼嘴角冷冷一勾:“狂妄至極。”

“我偏狂妄!”王幼宜盯着他道,“你要督查衛燭辦事就得進入冥界,我一聲令下,看你從哪兒進去。”

金淼覺得可笑:“你冥界不過一羣低階鬼差,若本尊硬闖,你又能如何?”

王幼宜無話可接,他說的確實不假,但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平時她怎麼罵自家人廢物都行,可從別人嘴裡聽到貶低的話就是渾身難受。

王幼宜轉身,又氣又惱的喊了聲:“衛燭!”

她眉頭輕擰地看着他。

衛燭深深看了她一眼,對着金淼淡聲道:“若我不允許,你也進不了。”

金淼臉上劃過一絲錯愕,似乎料不到衛燭會這樣說話。他臉色變化,而後狠聲道:“你與我作對一次,便落得個冥界當差的下場,如今你又要爲一個鬼仙同我作對,你可有想過後果?”

衛燭直視他:“我從未與你作對,不過都是你自己以爲。”

金淼此人心胸狹隘,衛燭不過不與他同道,他便在背後多次詆譭衛燭,衛燭早已習慣了。

“不和他多廢話。”王幼宜道,“我們幫他救了鮫人他不感謝就算了,還弄出那麼大陣仗來耀武揚威,當神仙真是不要品行,凡人要是知道自己供奉的東海龍王是這個模樣,恐怕得後悔死了。”

“咱們走。”王幼宜招呼道,“那花樓的事情還不算了結,勿要再多浪費時間。”

長風和衛燭跟上王幼宜的步伐,不多時便化作三道虹光消失在天際。

正想着措辭反駁衛燭的金淼當場愣在原地,等等……這幾人便這樣忽視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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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冥界,王幼宜告辭一聲,便朝劉易安居所方向去。到門口的時候,看見劉易安正在桌案前專心致志地翻閱冥界舊典,眉間透有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穩。

王幼宜來了他也沒注意到。

“小孩。”王幼宜還是打破了這份寧靜,“拿生死簿,該你做事了。”

劉易安擡頭一望,有禮道:“大人。”

他放下書卷,起身,手心上方召出生死簿。

王幼宜吩咐道:“查查孟虎此人。”

劉易安點頭,手撫上書頁,仔細翻閱生死簿,不一會兒後道:“孟虎此人幼年坎坷,頗爲悽慘,成年後怨其生母,將其殺害,而後開了間花樓,做着人.肉買賣的生意,近日似乎還與鮫人有所關聯……”

他擡眼道:“他雖可憐,但更可恨,此人罪大惡極,不知大人打算如何處置?”

王幼宜想了想道:“斷他財運,折十年陽壽。”

“好。”劉易安從容下筆,“可還有另外吩咐?”

王幼宜道:“你可瞭解東海龍王?”這纔是她此番前來的主要目的。

“金淼仙君?”劉易安稚氣的臉龐上露出一些愣怔之色,“屬下略知一二。”

“金淼仙君爲天庭一品仙君,深得天帝器重,近百年來在天庭地位極高,幾乎無人敢與他不對付。”

王幼宜瞭然道:“是不是衛燭當了那極少數敢於他叫板的人?”

劉易安搖搖頭:“閻君性情沉靜,不喜惹事。但他身爲西海太子,身份尊貴無比,自然有仙官將他與金淼仙君作比較,話傳入金淼仙君耳中,便少不了一番折騰。”

王幼宜不解:“爲何金淼如此小氣?”

劉易安道:“大人有所不知,如今西海暫時沒有龍王,閻君便成了第一人選,一旦閻君成爲龍王,地位便會與金淼仙君抗衡,金淼仙君自然不願此等情況出現。”

王幼宜恍然大悟:“原來是將衛燭當做假想敵了,可我瞧衛燭那和尚樣,任憑金淼再折騰千百年,衛燭也不會理睬他的。”

劉易安微微一笑:“大人說的是。”

他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看起來十分可愛,王幼宜覺得這番纔是十五歲少年該有的模樣,便道:“平日裡少學範無咎嚴肅着一張臉,小小年紀就該多笑笑。”

劉易安拱手道:“聽大人的。”

王幼宜擺擺手,“好啦,那我走了,你沒事多出去轉轉,老窩在這裡會發黴的。”

小孩子,就要活潑好動一些,他剛來冥界的那日不是挺有活力的,怎麼當差之後就變得如此沉穩,真叫人不習慣。

“大人慢走。”劉易安目送着王幼宜離開。

屋子內只剩下劉易安一人,他又翻開冥界典籍,一頁一頁的瞧,漸漸地,眉頭緊緊擰起。

他從前在天庭生活,沒有接觸過天界以外的人,不知天高地厚,不懂苦辣爲何,整日只知玩耍,無憂無慮,很是懵懂。

如今下界,短短半月便看了人間數不盡的悲歡離合,艱險邪惡。每一篇書頁,都記載着普通凡人的一生,或悲或喜,如天註定……他們難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身爲仙人,無法感知他們的痛苦,卻在一頁頁瀏覽過後,爲他們感到心酸。

爲何凡人不能逆天改命?爲何只有仙妖能享受繁華?天地萬物皆有靈,憑什麼他們就可以睥睨天下,凡人卻只能如腳下螻蟻?

劉易安的手指撫上書頁,眉頭鬆開,眼中浮現出堅毅之色。

若是可以,他定要爲這些人逆天改命。

他不要當個廢仙,一定要努力修行,認真當差,成爲閻君和魔女大人的左膀右臂。

王幼宜回到鬼府,去寒池邊看了看濯漣和九祁。

二妖的身軀恢復好了一大半,不必整日泡在寒池,已經能夠在鬼城中自由穿梭了。

見王幼宜來,濯漣緊張問道:“大人,小七他們……”

“放心。”王幼宜甩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都送回東海了。”

濯漣鬆了口氣,九祁感激道:“多謝大人。”

王幼宜心中有了主意,挑眉道:“真想謝我?”

濯漣和九祁一愣,然後九祁道:“嗯……嗯!”

王幼宜道:“那等你們痊癒之後,回去東海,半月一次傳信,同我報告東海的消息,尤其是你們那龍王的,能做到嗎?”

金淼整日盯着衛燭,不安好心,她非要抓住他的小辮子讓他倒臺不可。既然他是天帝老兒的得力仙官,那她便先治了他,天帝缺了一條好狗,怎麼說也有些損失。

天界不仁在先,休怪她冥界不義,兩界本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可天帝老兒非要橫插一腳。那不好意思,她向來睚眥必報,正好活了幾百年膩歪了,先訂個小目標——

讓天庭倒閉吧。

濯漣和九祁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同聲道:“一定讓大人滿意!”

鮫人本就沒受過金淼庇護,他們對這名不副實的龍王還真沒有一絲忠心,現在於他們有恩的是王幼宜,他們自然就聽從王幼宜的。

接下來幾日,王幼宜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鑽研功法,如此不吃不喝,埋頭苦修。

她如此做的原因,是那日與金淼打架落了下風。

她從前與妖怪惡鬼打架從沒輸過,常常大放厥詞,裝逼裝得理所當然。此番金淼出現,卻讓她有種挫敗之感,更是在她心頭敲了一記警鐘。

連天帝走狗都打不過,怎麼去對付天帝?!怎麼讓天庭倒閉!

想想五百年前自己剛修煉時候的那股狠勁兒,王幼宜自己都發虛,現在日子過得舒坦了,怠慢了修煉,是萬萬不可的。

她修煉之時不會有人干擾,就這樣沉浸其中,時間一飛而過,月餘便過去了。

王幼宜盤腿坐在牀上,排盡周身濁氣,睜開眼,雙眼比之前更爲明亮,感受了自身的修爲,果然大有長進。

她心情極好地哼着曲兒出關,牛頭馬面瞧她春光滿面,恭賀道:“大人實力大有增進,冥界第一人當您莫屬。”

上來就是一頓溜鬚拍馬。

王幼宜打了個響指,一堆紙錢落在牛頭馬面懷裡,哼笑道:“嘴甜,有賞。”

牛頭和馬面對視一眼,嘿嘿一笑,這下又可以去鬼街換陳年老釀喝了。

王幼宜路過寒池,發現濯漣和九祁已經不在了,心道這都一個月了,二妖應該是回了東海。

牛頭馬面方纔沒有給她稟報別的事情,冥界這一月來應當沒什麼大事發生。

王幼宜腦中浮現一人的面龐,嘴角一勾,直奔閻羅殿而去。

閻羅殿寂靜冷清,因着衛燭不喜,所以門口沒有小鬼當差,王幼宜推門而入,看到了想見的人,雙眼一亮。

“衛美人,一月不見,想爺了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