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沒急着回杏花村。
當務之急,是先去把東子女朋友家裡的酒精廠的庫存酒精買走纔是。
東子知道了這個消息,自然很高興了。
他的女朋友全家因爲這件事兒,已經急的都快睡不着覺了。
能早一分達成購買協議,女友家便能早一點兒鬆一口氣。
而且女朋友的家長對東子的好感,也會多一些。
東子帶着張揚,很快來到了禮坊縣的經濟開發工業園區。
東子女朋友家的酒精廠就在這裡。
這個酒精廠名字倒是大氣的很,叫做安南致誠酒精廠。
猛地一聽,還以爲是省裡數一數二的大廠子呢。
殊不知也就是個小縣城裡的小廠子,還是到了岌岌可危半死不活的狀態了。
廠子雖小,五臟俱全,各個部門還是很完善的。
門口的門衛室內,兩個保安很負責的守在那裡。
他們顯然都認識東子了,畢竟這或許將來會成爲他們老闆的女婿。
簡單寒暄兩句,兩個保安便讓兩人進去了。
只是張揚隱約間覺的,保安們看東子的眼神,有些怪異。
進了廠子之後,東子帶着張揚直奔女朋友的辦公室。
還沒進門,就聽到屋裡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一道女聲有些委屈的說道:“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男朋友呢。你別逼我了行不行。”
“閨女,爸爸這也是爲你好啊。怎麼能是逼你呢。”這顯然是那個女孩的父親。
女孩有些氣惱的說道:“爲我好?爸!我都有男朋友了,你還讓人來跟我相親,這要是傳出去了,讓別人怎麼看我?怎麼看咱們家啊!”
女孩的父親壓低了聲音說道:“噓,你低聲點兒啊娟子,王主任他們還在那邊呢,千萬別讓他們聽到。”
這個叫娟子的女孩似乎是跺了跺腳,有些委屈的說道:“媽,你倒是管管我爸啊。”
娟子的母親嘆了一口氣,道:“閨女,唉!你爸也是沒辦法了啊。你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咱們家的廠子就這麼關門大吉吧?這可是你爸和我一輩子的心血啊。”
娟子聞言,有些心涼的說道:“那你們爲了這個廠子,就要出賣我的幸福?是麼?我明確的告訴你們,我不同意!”
娟子的母親苦口婆心的說道:“閨女,你怎麼就不懂啊,什麼出賣你的幸福!媽媽和爸爸正是爲了你的幸福着想啊!咱們家雖然不說是大富大貴,但也是小康生活了吧?這麼大沒讓你受過金錢方面的委屈吧?你跟着那個窮小子,能有什麼幸福可言?有情飲水飽?那是哄傻子的東西。”
娟子不服氣的說道:“媽,你說的也太極端了吧。我們兩個大活人,又不是坐吃等死的。我們也是會工作的啊,怎麼也不至於太窮的吧。”
娟子的母親抓着娟子的手說道:“我的傻娟子啊,你也別嫌棄媽媽說話難聽。你想想看,這些年你都是什麼消費水平。如果沒家裡的補貼,單單是依靠你的工資,哦,哪怕再加上他的兩三千塊錢,你覺得夠你花麼?王主任的公子就不一樣了。人家家庭條件優越,在咱們禮坊縣又有背景,咱們跟人家做親家,那是祖上冒青煙的好事兒啊。”
娟子氣的有些發笑了,道:“媽,什麼祖上冒青煙!你又胡說了。我又不是那種就知道花錢的紈絝子弟,掙得少我少花點兒不就行了,大不了我以後不那麼大手大腳的就是了嘛。”
娟子的母親搖了搖頭,正色道:“娟子,你想的太簡單了,古人說的好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你真以爲你的消費水平,說降下來就能降下來?這簡直就不可能。再說你爸爸和我,也不想看到你扣扣索索的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樣子啊。我和你爸把你當公主養着,憑什麼要別人拿你去當丫頭使喚?”
娟子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道:“媽,我知道你也是爲我好,可是我真的喜歡東子啊。我們都已經走了這麼多年了,彼此知道對方纔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侶。而且你們之前不都已經答應了我倆的事兒了麼,怎麼現在又……”
此時,娟子的父親嚴厲的聲音再度傳來:“胡鬧!我什麼時候答應你跟那個臭小子的事兒了!我只是說不反對他跟你談戀愛而已,我可沒說允許你倆結婚。”
娟子據理力爭道:“可是爸,你之前不是也跟東子說過麼,不以結婚爲目的的貪戀愛,那就是耍流氓!”
娟子的父親有些氣惱的說道:“哼,我那是說給他聽的!你拿來跟我上綱上線做什麼。你想想看,能把小子連房子都不買,彩禮也不備,空口白牙就要跟你結婚,這分明就是沒誠意。”
娟子辯駁道:“爸,東子他有準備房子的!”
娟子的父親不屑的說道:“哼,就那四五十平米的廉租房,也叫婚房?閨女啊,你可別被他騙了,依我看啊,他十有八九就是爲了咱們家的錢。”
娟子生怕父親誤會自己的心上人,急忙說道:“怎麼可能!爸,我倆好的那幾年,他都不知道我們傢俱體情況的。”
娟子的父親說道:“我的傻閨女,你以爲全天地下所有人都跟你似的單純啊。他是不知道咱傢俱體經濟情況,但是你上學的時候用的都是最新款的水果電子產品,買的衣服化妝品等用具也都是大牌名牌,就算不懂大腦,也能猜出咱家經濟條件還算不錯了吧。”
娟子帶着些哭腔的說道:“可是爸,咱們家現在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你也說了,咱們都快破產了,東子還是對我不離不棄,這不是正好能說明他對我的愛都是真的,是能經得住考驗的麼!”
娟子的父親解釋道:“你真是我的傻孩子啊,咱們現在是到了舉步維艱的時候,但是就算是真的撐不下去破產了,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他一個窮小子,差我們家簡直不要太遠了。想要找到比你還條件好的姑娘,那基本更是不可能的。”
娟子爲情郎正名道:“爸,東子他不是這樣的人。”
娟子的父親似乎也心疼自家孩子的哭泣,耐心的說道:“好了孩子,他是怎麼樣的人,我不關心。但是站在我跟你媽媽的角度來看,我們都覺得王主任家的公子更適合你。而且王主任剛纔也說了,如果咱們兩家結成了親家,他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幫咱們廠子走出困境,你也知道的,王主任是主管這方面的領導,他要是肯幫忙,咱們廠子肯定沒問題的。你要是答應了這門婚事,這對咱們家來說絕對是雙喜臨門的大好事兒啊。”
娟子卻不爲所動,堅持己見的說道:“爸,什麼雙喜臨門,我不同意!我都不認識那個什麼王公子,我們倆連一點兒感情基礎都沒有,就這麼突然的說要訂婚,你們這是封建社會的包辦婚姻,我絕對不同意。”
娟子的父親有些生氣了,語氣有些生硬的說道:“哼,娟子,既然你這麼不聽話,我今天也就把話放在這裡了。就算你不同意跟王公子訂婚,我也不會同意你跟那個臭小子繼續在一起的。”
娟子不滿的說道:“憑什麼?爸,你爲什麼總是這麼霸道!”
娟子的父親冷哼一聲,道:“哼?憑什麼?就憑我是你爸爸,就憑我覺得那小子不靠譜。咱們家都到這個地步了,你說說他,幫咱們一點兒忙了嗎?我知道他能力有限,可是他畢竟也是在縣署工作的吧?他們部門多多少少也能說得上一些話的吧?讓他跟縣裡的酒廠打個招呼試着幫咱們解決一些庫存,他幫一點兒忙了嗎?他壓根連一點兒屁用都沒頂上啊!我看他就是對咱們家一點兒都不上心!”
娟子出言指責道:“爸,你這明明就是強人所難!東子他纔剛上班,哪兒來這麼大的面子。再說他也不是沒幫忙啊,他一有空閒,就跑過來幫咱們推銷酒精,大夏天的曬得皮都開裂了,這還叫沒幫忙麼?這還叫對咱們家不上心麼?”
娟子的父親有些不屑一顧的說道:“我可管不了那麼多,我只問結果!我看到的結果是!咱們家酒精他帶出去不少,每次都要帶好幾桶,就沒見過哪怕一筆訂單!我簡直虧大發了我。”
娟子說道:“爸,推銷產品哪裡有不帶樣品的,咱們家的那些銷售人員的損耗可比東子多了很多吧?我也沒見你要求這麼嚴格啊。”
娟子的父親似乎有些理屈詞窮了,他停頓了片刻,而後惱怒的說道:“哼,我不管,反正不管怎麼說,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倆之間的事情!”
娟子也氣沖沖的說道:“你……你這是獨裁,你這是法西斯!”
娟子的父親厲聲道:“我今天就獨裁了,我就法西斯了。怎麼樣?”
“你……你……你不可理喻!”娟子委屈的直流淚。
娟子的母親似乎也有些不忍,但還是說道:“娟子,你以後會明白我跟你爸爸的苦心的。老話說得好,貧賤夫妻百事哀,先人們那麼多年總結下來的經驗教訓,不是沒有道理的。”
娟子不甘心的說道:“可是媽。東子是個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他!而且就算我們的生活一輩子都沒什麼起色,我都認了,我願意跟他一起過普普通通的日子。”
娟子的父親再度接過話來,厲聲說道:“普普通通的日子?你大概不知道什麼是普普通通的日子吧?我告訴你,普普通通的日子就是,每天從醒來開始。
你要計劃好洗衣做飯洗碗打掃家收拾房間等等繁瑣的家務,這些事情將會佔據你的大部分時間,而且往後有了孩子,你們只能看着別人家的孩子吃好的穿好的,有更好的生活和教育環境。
而你們呢,想給孩子報名一個學習興趣班,都斟酌着自己口袋裡那點兒可憐的鈔票糾結不已。這還算是好的,等到那小子的父母老了,他忙於各項工作。
你得替她盡孝照顧老人,有可能從那以後,你的日常家務還要加上給老人端屎倒尿餵飯洗澡!當然,還有可能,那個臥病在牀蛇生活無法自理的老人,是我和你媽!
這樣的生活,就是你嘴裡的普普通通的生活,你真的考慮好要去這樣度過你的一生了麼?”
娟子沉默了,她想象到了父親描述的那種生活的場景並沉入之中,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父親,也不知道那會不會真的是她將要面對的生活。
她更不知道,到了那時候,自己還能不能像今日這般堅持己見,咄定的選擇去面對任何艱難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