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小半個時辰之前。
當榮嘉在軍獄內擊倒那名李姓真仙的那個瞬間,整座天王府中第一個察覺到的人,既不是軍獄外面的那些天兵,也不是早已守在天王府外的李靖,而是李哪吒。
那個時候,蓮花戰仙正在他的蓮花別府中看着那一池蓮花怔怔出神,然後他那張秀氣如女子的臉上神情微微一動,接着李哪吒的身軀就在蓮花池邊消失了。
等他再出現時,已經身處天王府中最高的建築白虎堂的屋頂之上。
天王府的上空本來有一座禁制大陣,禁絕了在天王府內飛行以及使用各種空間遁法的可能,然而這座大陣對李哪吒似乎沒有什麼作用。
他先是朝軍獄方向望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天王府外嚴陣以待的李靖和他手下大軍。於是馬上就明白了現在正在上演的,不過是李靖導演的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
李哪吒有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頓時索然無味,失去了看下去的興趣。
然而就在他準備回到自己的蓮花別府中繼續發呆的時候,那軍獄中衝出了四道身影,李哪吒在離開前,視線漠然地從他們身上掃過,接下來卻目光一凝,口中發出了一聲輕噫。
然後,他停了下來。
那四名侵入者渾身都藏在厚重的鎧甲中,看不出容貌,連身型特徵也極難分辨,李哪吒也不知道這幾個膽大妄爲的人到底是誰。
只是爲首者手中的那柄大黑戟,讓他覺得有些眼熟,他記得這柄黑戟,甚至印象有些深刻,因爲十幾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這柄黑戟的時候,當時他就認爲,這柄黑戟或者說他的主人,在戟道上的靈性,三界中可排第二,僅次於他多年前的那位戰友和兄弟。
而隨着那名爲首侵入者一戟將一名攔截他的真仙高手點飛,李哪吒頓時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了,因爲戟招中那絲若有若無來自他戰友的道韻氣味,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
也因爲十幾年前那個年青的駐守將軍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畢竟當時連他都動了將對方招徠到自己身邊的念頭。
原來是這人跑來天王府了啊!有點意思。
李哪吒在原地坐了下來。
看着榮嘉在天王府中左衝右突,將圍追堵截他的那些天王府高手和軍隊耍得團團轉,李哪吒絲毫沒有出手攔阻的意思,反倒眼中露出了一些欣賞之意,同時也有些疑惑,那個年青人,怎麼好像對天王府中的地形,比自己還熟悉一些。
不久之後,榮嘉落入了李靖的圈套中,李哪吒卻越發感興趣起來,他想看看在此等情況下,榮嘉還有沒有辦法脫困。
直道李靖祭起了黃金玲瓏塔。
李哪吒的眉頭皺了一下,這個世間恐怕他纔是最清楚這座出自上古金仙之手的黃金玲瓏塔有多麼地恐怖或者說討厭。
這一刻,他就知道那名年青人死定了,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話。
只是李哪吒覺得這名年青人不應該就這麼輕易地死在李靖的手中,因爲他很久沒有見到過榮嘉這樣的年青人了,在榮嘉他們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些當年他們那批人的影子。
同樣地如此無所畏懼,同樣地如此生死與共。
這勾引了他一些塵封已久的回憶,他曾經也是有一批這樣的兄弟的,當年自己爲了救人,也曾經這麼不管不顧地就闖進了萬仙陣中,那時候的場面,可比今日這種要大太多了。
那麼,自己就幫這年青人一把吧!
然後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白虎堂的屋頂,下一刻一朵紅蓮就綻放在了李靖和榮嘉兩人的中間。
在紅蓮綻放的那一瞬間,榮嘉就知道是李哪吒來了。
只是支度焉說過,就算自己將整座天王府翻轉過來,李哪吒都可能懶得理會,何況自己現在早已走投無路,只能臨死一搏了,這種時候,這蓮花戰仙又怎麼會突然出手,又何必再出手?
這個時候,他大黑戟上龍爪將出未出,而一旦龍爪探出,首當其衝的人將從李靖變爲了李哪吒。
不知爲什麼,榮嘉突然不想這麼做。
於是他收戟,橫擋,無定之一夫。
榮嘉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這一招了,因爲現在需要他如此純粹防守的人已經很少了。
紫焰槍點在大黑戟的戟杆上,一種似火般暴烈,又似寒冰般讓人似乎全身血液凝固的奇異的力量從戟杆上傳來,榮嘉渾身劇震,一夫的防禦瞬間潰不成軍。
顯密圓通真氣迅速運轉起來,化解着李哪吒那種恐怖可怕至極的真力,然後榮嘉不退反進,悍然搶攻。
黑戟從一個奇異的角度自下往上朝李哪吒的喉間刺去,帶着一往無前的決心和意志。
無定之扶搖,如今這一式在榮嘉手中使出,卻早已不用身法的配合,簡簡單單地一刺,同樣有鯤鵬會擊三千里的氣勢。
李哪吒雙眉微微一揚,沒想到自己的太乙戰氣居然沒讓榮嘉當場喪失戰鬥力,而且榮嘉這反擊的一式,如果光論道意之強大,竟已完全不下於自己那位好友了。
不過他依然單手持槍,紫焰槍猛然翻轉下壓,敲在了自下而上刺來的黑戟之上,場間轟然一聲巨響,就像一頭正扶搖而上的鯤鵬,被人一棒從天上打了下來。
榮嘉的口中鮮血狂噴,身體翻滾着倒飛了出去,不過他依然在空中刺出了一戟,風之戟。
李哪吒只覺面前似乎突然吹起了一縷輕風,下一刻他的臉上就露出了真正的凝重之色,接着李哪吒終於雙手持槍,紫焰槍驀然以一種奇異的節奏抖動起來。
這種抖動的速度瞬間就從肉眼可見提升到了肉眼難見,然後紫焰槍就消失了,就像是融入了身前的那縷輕風之中。
於是,風被抖散了。
榮嘉的這式學會之後就從未遭逢對手的風之戟,今日終於第一次被人破去了,破風之人乃是天庭第一戰仙李哪吒。
風停,槍現。
紫焰槍再次出現時,那扭曲如躍動的火焰的奇異槍頭,已經抵在了榮嘉的咽喉處,而李哪吒的身軀也不知何時已經挺立在榮嘉身前。
這一戰,雙方都沒有使用任何其他神通,純憑武道在相互戰鬥。
“投降吧!”
李哪吒凝視着榮嘉的雙眼,淡淡地說道。
榮嘉呆呆地站在那裡,眼中有絲苦澀,本來以爲自己現在已經異常強大了,沒想到在李哪吒這樣真正的三界強者中,連三槍都未能接下。
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剛纔那最後一槍,已經逼的李哪吒使出了何等實力。
然後他迎上了李哪吒那有些古怪的眼神,兩人默默對視了很久。
身後,左小桃兒,軒轅小山,黃真,阿九都一動不動地戰在那裡,剛纔榮嘉和蓮花戰仙之間的一戰發生地太快太突然,他們根本幫不上忙,而現在他們更是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那據說三界殺性第一的蓮花戰仙,直接就將他的紫焰槍刺入榮嘉的喉間。
如今,該怎麼辦?
然而接下來,他們就見到了他們之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一幕。
只見在那個在他們印象中永不會屈服的榮嘉,竟緩緩將手中黑戟扔在了地上,說出了他這輩子第一次說出口的兩個字。
“願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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