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飛緊皺着眉頭坐在椅子上。
明華道人站在他的對面，冷冷地看着他，兩人之間隔了一張木桌。
“兩年零六個月了，每個月我們藥王莊，都按時給你送去一顆碧華丹，可是，你是怎麼回報我們的？”
“到目前爲止，沒有一條關於那姓榮的小子有用的情報！讓你打探一下當初他們在下界棲霞谷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至今也沒有任何進展！”
“再這麼下去，我們藥王莊恐怕只能停止供給你的碧華丹了。”
明華道人聲色俱厲地對翟飛說道。
翟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
“我們那位榮隊正，這幾年一直在閉關，除了修煉還是修煉，我根本沒什麼機會接觸他啊！至於發生在棲霞谷中的事情，我也從旁敲側擊地從劉懷恩和奚大石兩人口中打探了好幾次，他們兩個的說法都是一模一樣，或許事實就是那般，並沒有什麼隱情！”
“而且他們兩個，都沒有進入最終決戰之地，要不你們再給我點時間，這次回去後我找隊長他好好打探一番。”
明華道人冷笑一聲道：
“不必了，家師說了，那個小子在軍中躥起的速度太快，居然連奎木星君都已經注意到了他，如果再不下手，恐怕再過段時間，連家師都不敢出手了。”
明華道人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一個紅色的瓷瓶，放在桌上，緩緩推到翟飛的面前。
“趁着這段時間，那姓榮的小子不在軍營中，你去找他，想辦法讓他吃了這瓶子中的藥，再把他帶到這裡來！”
“這……這是什麼藥！”
翟飛頓時臉色變得煞白。
明華道人陰笑一聲道：
“放心，要不了他的命，無非是搜神刮魂的藥物而已。”
翟飛有些艱難地看着明華道人澀聲道：
“當初我們說好的條件，只是讓我監視着他們，順便探查一些消息。可沒說還要對他們做其他事情。”
“有些事情，做了就沒有回頭路。你現在對他們不忍心，但如果我把你和我們藥王莊的事情告訴他們，你猜他們會怎麼對你？”
明華道人有些憐憫地看着翟飛笑了一下，然後又拿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扔給翟飛。
“這是這個月的碧華丹，當然，也可能是最後一顆，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選擇。”
說完之後，明華道人大笑着出門而去。
翟飛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屋內，看着桌子上那瓶紅的有些刺眼的瓷瓶，臉上有痛苦，有猶豫，有彷徨，有悔恨，昏暗的光線下，此時他的面容看去有些猙獰。
翟飛有些顫抖地伸出手，拿起紅色瓷瓶，接着又放下，不久後又再次拿起，如此反反覆覆了很多次。
驀然，他的口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然後狠狠地將那個紅色瓷瓶砸在了牆壁上，瓷瓶碎裂，瓶中烏黑色的液體流了一地。
門外，悠悠響起一聲長嘆。
“什麼人！”
翟飛遽然一驚，猛地站起，惡狠狠地盯着門口問道。
一道熟悉的修長身影出現在門口，翟飛頹然坐下，這是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
榮嘉緩步走進屋內，靴底踩在那些碎裂的瓷片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或許，你欠我一個解釋。”
榮嘉看着地上那些紅色的碎瓷，沉聲說道，如果不是這些碎裂了一地的瓷片，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翟飛。
翟飛沉默不語，良久之後，他木然站了起來，說了三個字。
“跟我來！”
兩人在彎彎曲曲的巷弄裡走着，大約走了近一盞熱茶的時分，來到了一座青瓦黑前的院落外。
這是一座兩進的宅院，看去很普通，不過和周圍的那些有些破敗的房子比起來，又算是很不錯了。
翟飛走到院門前，直接推門而入，院內迎出一位老僕，見到翟飛，卻是笑着道：
“原來是少爺回來了。”
翟飛朝他點點頭道：
“我父親呢？”
“老爺剛吃了藥，才睡下去。”
只聽那老僕說道。
榮嘉神情微微一動，只見翟飛示意榮嘉繼續跟他往裡面走去。
後面院落的臥室中，躺着一個老人，一個瘦的皮包骨頭，容顏枯鎬的老人，正在沉睡，不時發出一聲輕輕的咳嗽，從他那微弱的吐息中，榮嘉很容易就判斷出，這位老人其實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翟飛沉默地陪着榮嘉看了一會，然後和他來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剛纔的那位老僕，爲兩人端上了清茶。
“三百年前，白虎翟家覆滅……”
翟飛緩緩開口說道。
“最後一戰發生在翟家的根據地霜浮星上，那個時候，翟家的四位戰仙早已被問罪賜死，最強大的那些族人也都已經戰死在那場伏妖大戰中，所以霜浮星上並沒有真正強大的戰力，只有一些老弱婦孺，在其他那幾個家族的圍攻下，也沒什麼抵抗之力。”
“這其中，有一位天賦極佳的翟家青年，離戰仙之境只有一步之遙，本來是作爲家族的留守之人留在霜浮星上，可惜他終究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那些家族還有戰仙出手。”
“所以他最後還是倒下了，不過，當時所有人都以爲他已經死了，沒想到那年青人憑着一門秘技，其實還留了一口氣，最後被副將常青暗中救了回來。”
“那個人，就是我的父親，也就是屋中躺着的那個老人，翟天臨。”
“可是，家父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是當時受的傷勢實在太重，已經傷了根基本源，不但修爲盡失，身體也是如百年朽屋，外面看着還好，其實裡面早就爛透了，無非是勉強維持而已。”
“特別是在我出生後，家父的身體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全憑當初的一點道行底蘊拖着，而到了兩年前，卻也終究拖不下去了。”
“所以，我才求到了那藥王星赤烈仙人處，他的煉丹之道在白虎星團還算有名，白虎七營中很多丹藥都是出自他的藥王莊。本來我以爲光憑自己一個小副尉的身份，去就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沒想到赤烈仙人居然答應了，但是卻有一個要求，就是幫他在營中盯着你們原來第九小隊的幾個人。”
“他給碧華丹確實不錯，雖然治不好我父親的本源傷勢，卻也能夠一直維持着家父的生命。所以不久之後，我故意在軍中犯了點錯，自請降爲小兵，加入了你們第九小隊。”
“一開始的時候，我倒是想好好幫他打聽出一些事情，只是和大家相處地久了，想法卻是漸漸變了，也就開始慢慢應付起那邊來，只是到了今日，卻再也應付不下去了……”
長長的一通話，在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後，翟飛靜靜地看着榮嘉，眼中有抱歉，卻沒有慚愧。
“你們沒去找常副將幫忙麼！”
榮嘉不解地問道。
翟飛搖了搖頭道：
“家父不許，保下我們一條命，常副將其實已經擔了很多幹系，他只是一位下界飛昇的戰仙，如何能真正和那些天界的千年家族相抗，家父不願再去麻煩他。而家父的身體，是近幾年才迅速變壞的，所以常副將其實也並不清楚這件事情。”
聽完了翟飛的話後，榮嘉不動聲色拿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放下茶杯，笑了一下，然後從芥子袋中取出一樣東西遞給翟飛。
“拿去吧！”
靜靜放在榮嘉掌心處的，是一枚乾巴巴，暗紅色的小棗。
翟飛身軀猛然一震，然後不可置信地看着榮嘉，他畢竟是出自沒落世家的子弟，自然認得這枚看去極不起眼的小棗是什麼東西。
然後翟飛堅定地搖了搖頭道：
“隊長，這東西太寶貴，我絕對不能收！這份情我翟飛還不起。”
榮嘉微笑着看着他，指了指屋內道：
“那是你爹，你覺得你有什麼承擔不了的。”
翟飛呆了一下，然後這個堅韌的漢子，猛地跪在榮嘉的面前，嚎啕大哭。
父親，終於有救了！
寫這一章時，想到的，是去年父親中風臥牀時的情景，當時自己確實是這樣的心情，幸好後來父親是慢慢恢復了。今天兩章近6000字，算是小爆一下。感謝書友20170609135612752的再次打賞支持。另外因爲首訂成績不大理想，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沒什麼推薦了，請大家還是投一下手中的推薦票，算是平常給四柳一些碼字的動力。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