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魂魄依然不甘心地認爲自己只不過昏厥過去而已,苦苦哀求着廖文濤的幫忙,想要回去。
直到廖文濤連接做了好幾個試驗,它纔不得不接受事實。
“叔,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連你這麼有本事的人都還需要我去幫忙的事,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事。”男在接受現實後,也冷靜了下來。
廖文濤啞然。捎東西這種事,說簡單嗎,就眼下這事,他自己又確實做不到。說不簡單嗎,貌似又只是捎個東西而已。至於到了那邊是個什麼情況,他真是一無所知,也許像寄個快遞般輕而易舉地送達,也或許那邊的世界困難重重。未知的因素,誰又能知曉?
男子魂魄見廖文濤未答話,更加堅信此事非同一般,又道:“我可以答應你,盡我的全力幫你去完成,但我也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廖文濤開口道。
“在我離開之前,我想以活人的身份,再見見我家人。哪怕一眼,也知足了。”男子魂魄央求道。
廖文濤沉默片刻後,答應了對方的要求:“這事也算是逆天而爲了,我最多能幫你爭取到六個時辰。”
男子魂魄雖不滿足於僅六個時辰的時間,但也無能爲力。
廖文濤看了看時間,喃喃掐指一番後又道:“事不宜遲,而且六個時辰後的丑時正好是個吉時。”
廖文濤接着又大概瞭解男子的一些基本情況,得知男子名叫蒙泉勇,三十一歲,四柱屬木。
五行木主仁,難怪蒙泉勇會如此博愛。無奈英年早逝,實是令人嘆惜。
廖文濤又補充道:“到時候你再來我這一趟,我把東西給你帶過去。”
一切均已敲定,廖文濤開始起壇做法,一番誦咒後,在蒙泉勇魂魄上打了一道回魂符,好讓它順利回魂。
頓時,蒙泉勇魂魄突覺有一種推背感,隨着一股風飄向外面。
當他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嚴嚴實實地蓋着一張白色被單。他將被單扯了扯,這才發現四周擺着不少張牀,全都蓋着和自己一樣的白被單。
不知是室內空調開得太低,還是周遭透着陰森之氣,令他不禁打了個噴嚏。
“誰?”室內傳來一道有些顫抖的聲音。
而後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小羅,是不是你?不要嚇人好不?”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阿嚏!”
蒙泉勇實在一時無法適應周遭的氣溫,又打了個噴嚏。
“誰?誰特麼的在那裝神弄鬼?”那道聲音提高了不少分貝。
緊接着,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吱呀。有推門的聲音。
“太平間裡瞎嚷襄什麼?36號的家屬簽字了,可以拉走了。”
推開門的是個另外一個男聲,怒斥之前的男子後徑直朝着蒙泉勇的位置走來。
躺在C上的蒙泉勇,感覺那腳步越來越近了,緊接着,他看到一張臉印入了自己眼簾。
四目相對,蒙泉勇能看到對方有片刻的出神,而後驚詫、恐慌……
“馬呀!”那人往後摔了個跟頭:“詐屍了!”
蒙泉勇也綬綬從C上坐了起來。自從遇到廖文濤後,他很清楚眼前這些人爲何有如此的反應。
“我兒子呢?”他也不想作過多的解釋,因爲他只有六個時辰的時間,這六個時辰裡,他有着太多想做的事。
“你,你……”來人有些恐慌地道,又對另外的一個人道:“快叫醫生。”
蒙泉勇無視了來人的舉動,焦急地朝着門口走去。此刻於他而言,時間真的太寶貴了。
哪知,迎頭正好碰上了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人。
這名醫生較年長些,顯然見識閱歷也多些,短暫的錯愕後便回過神來了,連續問了蒙泉勇一些問題,最後點了點頭。
“不是不讓你出院,但你也得遵守流程啊。”
穿白大褂的醫生令蒙泉勇去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最後的醫學結論不是詐屍,而是溺水導致呼吸障礙的休克。
在蒙泉勇的一再催促下,前前後後還是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才辦理好出院手續。
“爸爸,你是不是很不開心?輝兒知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剛跨進門檻,兒子看着蒙泉勇焦慮的臉色有些膽怯地道。
蒙泉勇慈愛地將兒子擁入懷中:“傻輝兒,爸爸怎麼會怪你呢,你永遠是爸爸的寶貝。”
那一刻,他是多久的捨不得,可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僅剩的五個時辰,他更是倍感珍惜與家人的團聚。
將兒子放下,他強顏歡笑地去市場買了些食材。
晚上,加上父母,一家五口人共進了一個愉快的晚餐。
看着時間所剩不多,蒙泉勇又找了個機會,假裝無意地與媳婦交代了一些事情,甚至還開玩笑着談到,假如真的像白天這樣離開了,讓媳婦去找隔壁鎮的廖文濤來善後。
“你今天怎麼了?感覺怪怪的,盡說不吉利的話。”媳婦有些埋怨道。
“沒事啊。只是經過白天這事,以前沒想通的事,今天終於想通了,也看開了很多事。”
蒙泉勇淡淡一笑置之。是的,他的確想通了很多事,也看開了。他也慶幸遇到廖文濤,若不是遇到他,估計自己只剩一盒灰了,眼下這結局,至少還能留個全屍入土。
眼看着時辰越來越臨近,蒙泉勇的心越是跳得厲害,他縱有萬般不捨,卻又無可奈何。
陪着兒子盡興地玩了一會,又與媳婦、父母閒聊了一陣後,於子時,蒙泉勇很認真地洗了個澡,換了套乾淨的衣服,頗有不捨地躺到了C上。
眼睛輕輕地閉上時,他知道這一世就要結束了。
迷糊間,它發現自己的魂魄離開了身體……
謹記着廖文濤的囑咐,它徑直飄向了廖文濤的家裡。
“你來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嗎?”顯然廖文濤早已準備妥當。
蒙泉勇點了點頭:“謝謝叔!”
“要說謝,應該是我要感謝你纔對。此次,勞煩你替我捎個東西過去給一個叫鐵河的人。”在廖文濤的意識裡,鐵河是人,不是鬼魂。
說罷,他取過來一個油紙包好的包裹。不用說,那裡面定然是還陽草了。
“正常情況下,魂魄是無法攜帶物品前往陰間的。所以,我會給你做法加持。”廖文濤往包裹上貼了數道符籙,用以屏蔽其他鬼魂的感知。
“我又該怎樣才能找到這個人呢?”蒙泉勇有些犯難地道。
“我給你引魂符,它會帶着你去找的。另外還有一道符,你隨身帶着,那人也會感知到你氣息,算是雙重保險了。”
廖文濤在蒙泉勇的魂魄上貼了數道符籙,另外又給了它一道摺疊好的符籙,讓它隨身帶着。
蒙泉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廖文濤接着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
“因你是溺水而亡,所以我打算送你走水路出發。況且,水生木,你八字和仙命都屬木,剛好生扶你,對你此行也許更爲有利。”
說罷,廖文濤端來了一盆水,嘴裡喃喃有詞着取出一紙符籙,一番搗鼓後,符籙竟然被他折成了一隻紙船。
緊接着,他又取過一根細竹條,橫架到了盆上,儼然一座橫跨江面的橋樑。
“天山有路水迢迢,地獄無門風朝朝。水有輕舟自發橋,門無柴扉達暮樵。”
咒起的同時,廖文濤拍案起劍,一指空中,盆內的水頓時無風自動了起來,微微泛着水紋。
“千物皆可,萬魂隨我,縮……”廖文濤將一道符籙打到了蒙泉勇魂魄上。
只見原本一團霧狀的蒙泉勇魂魄,正逐漸變小,最後被廖文濤塞到了紙船裡,置於盆內水面上。
“揚帆!”
廖文濤法劍朝着盆上一揮,盆內頓時狂風四起,那隻小紙船開始搖搖晃晃地擺動了起來。
“切記路上小心點!”
上了船的蒙泉勇,聽着最後那道漸遠的聲音,攜着太多的感慨、太多的不捨踏上了新的征途。
上輩子的路已走到了盡頭,如今的路,是一條全新的征程。這條路,將會是什麼樣的,無人知曉。這條路,走着走着,不知是否還會記得輝兒、記得父母,是否還會記得媳婦的模樣。
船兒隨水一路漂流着,直至暮色微顯,蒙泉勇才感覺到船兒漸漸慢了下來。
“難道是到地方了?那人會來嗎?如果不來,那我又該怎麼辦呢?”
就在它心裡暗自思忖之時,一聲巨響傳來,緊接着,船兒直接向側邊晃了過去,撞到了一旁的石頭,瞬間,它所乘坐的船兒也一分爲二。
而它自己,也掉入了水裡。
“這叔搞什麼啊,不是說一帆風順的嗎?怎麼就撞船了?”
蒙泉勇頗有埋怨地從水裡爬了上來。左右環顧一番後,才發現原來是船漂到了一處瀑布底下。剛纔那聲巨響,是掉下來的瀑布砸到了船蓬上,使得船直接晃向岸邊撞到了石頭。
蒙泉勇有些無助地再次環顧着四周。
由於陽間和陰間的時辰是相對的,也就是說,陽間的白天,在陰間便是夜裡,陰間的白天便是陽間的黑夜時分。
正如米國和華夏的時間相對那般,華夏是白天,那麼米國就是晚上。
按照蒙泉勇出發的時辰來算,陽間的丑時在夜裡,即是陰間的中午時分,而眼下這情況,顯然已經是傍晚了。如此算來,這船已經漂了好幾個時辰。
馬上就天黑了,這鬼生地不熟的地方,該怎麼辦纔好。說好的那個人來找,可也沒看到在哪裡。
正當他內心焦慮萬分時,不遠處的山上傳來一陣歌聲。
這陰間也有唱歌的?
它雖有疑惑,可還是循着那個聲音走了過去。
“這位大叔,請問這是哪裡?”
終於,在山腳處,它遇到了一位近六十歲左右的鬼魂。
“我是砍柴的,你又是誰?”那縷鬼魂也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蒙泉勇。
“砍柴的?”蒙泉勇有些疑惑着。
忽的它想起臨行前廖文濤所念的“達暮樵”,難道就是夜暮之時遇到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