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着陸只悅下了山,一直到縣城,路上我們都沒有碰到韋清元。我有些擔心,以他的腳力,應該走不了太快。想打個電話問問,又想起來我的手機已經有大半年不曾用過了,手機電池早就耗光,只怕手機卡也早就欠費了。
找不到他,我便帶着陸只悅先去找了atm機,插卡取錢時才發現,白新安又往我卡里存了一筆錢。
我瞪着那串數字看了許久,不明白白新安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我去了醫院,陸只悅做完一系列的檢查時,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有幾份報告要等幾天才能拿,於是,我便在醫院附近找了間快捷酒店住下了。
在山上住久了,突然回到這繁華的城市,很不習慣。午飯後,我從包裡翻出了手機和充電器。放了大半年的手機果然連電都充不上了,擺弄了好一陣子後,我只好放棄了。
“影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回家?”陸只悅第一千零一遍問我這個問題。
“過兩天,你的檢查報告還沒出來呢。”我從袋子裡翻出了換洗衣服,太久沒洗過舒服的澡了,單從這一點來說,確實還是城市生活便捷些。
“影姐姐,我會不會死掉?”她從牀上爬起來,跳下牀後赤着腳跑到我面前。
“胡說八道。”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我爲什麼要看病?”她繼續追問。
“這是體檢,我每年都要做體檢。好了,我去給你放水,你去洗個澡。”我邊說邊往廁所走。
“我真的不會死掉嗎?”她跟在我身後,“影姐姐,你說死掉了到底會怎麼樣?象媽媽一樣,埋進土裡,然後呢?她到底去哪裡了?”
“你的問題太多了。”我頓住腳步,“你不會死掉。”
“我覺得我會死……”在我的瞪視下,陸只悅沒敢將話說完。
半個下午時,我帶着陸只悅去街上逛了逛,重新買了部手機。把卡換到了新手機上面,開機後,等了一分鐘左右,屏幕上的閃動才靜止下來。
短信收件箱赫然顯示,我有三百多條未讀短信,隨手翻了一下。白新安,溫湘庭,李崇年,周臘青,季美鴻……還有繳費記錄,也不知道誰給我繳的?我從來不知道我原來那麼重要,所有的人都在關心我的下落。
我翻出了韋清元的號碼,點了呼出鍵。
“喂。”他的聲音帶着一點壓抑的痛苦,“你下山了嗎?”
“你在哪裡?”我問。
“醫院。”他說。
“摔了?那你怎麼下的山?”我詫異的問。
“阿飛剛好上山。”他悶聲道。
“噢,在縣醫院嗎?”我又問。
“我在輸液室。”他幾乎是咬着牙發的聲音。
“那……我過去看看吧。”我掛了電話,付了手機錢,然後帶着陸只悅出了手機店。
“是不是去看那個很兇的叔叔?”陸只悅扯了扯我的手。
“嗯,他受傷了,我們去看看。”我伸手招了一輛三輪車。
“那他會死掉嗎?”陸只悅興奮的問我,她好像對死掉這兩個字特別有興趣。
我無奈的看着她,“不會。”
“噢!”她特別失望的表情。
我到的時候,韋清元已經輸完液了。估計是很痛,他靠着椅子面色十分蒼白。
阿飛坐在一旁的椅子看着手機,我和陸只悅走近他們也沒發現。
“陸,陸小姐。”阿飛驚了一下,立刻起了身。
“要住院嗎?”我問。
“不用。”韋清元張開了眼睛,他摔斷了手,腳上割破了好大一道口子,縫了針。
阿飛攙着韋清元起了身,我和陸只悅也跟着往外走。才走到輸液大廳門口,我的手機就響了,我從包裡拿出了手機,屏幕上的號碼讓我下意識的就頓住了腳步。
李崇年打來的電話,看來,他是一直讓人盯着我的通信情況啊,否則就不會我纔開機他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我從阿孃嘴裡知道了另一個版本的李崇年,雖然阿孃對他的描述寥寥無幾,但我還是明白他給阿孃造成的傷害。
手機持續響着,我點下了接呼鍵。
“小影。”李崇年急切的聲音傳來。
“李叔。”我淡然的開了口。
“你去哪裡了?這麼長時間……”他語氣很嚴厲,說了一半後他停下來,“你怎麼能不辭而別呢,你知道我多擔心你。”
“噢,我沒事。”我在心裡冷笑着,擔心我?擔心我什麼?
“你現在在哪裡?我讓人來接你。”他緩了語氣。
“不用了,我不回去。”我直接拒絕了,“李叔,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先掛了。”
“小影……”
我將他的喊聲掐斷在聽筒裡,如果真的有因果報應,那麼,他會遭到報應的。
李崇年後面又打來了幾次電話,但我始終不接。
韋清元當天就返回了n市,臨走時,他來酒店找了我,但只是簡單的話別了幾句,其他的什麼也沒說。大約半小時後,我收到他來的一條短信息,他說:我回家等你。
我回了一條:我沒有家。
他就沒有再回我了。
我和陸只悅在酒店等了兩天,所有的報告都出來了。阿飛果然沒有看走眼,陸只悅染上了病毒性肝炎。
肝炎染上的時間長,導致她的皮膚一直黃黃的,頭髮也枯燥得很。
比肝炎更糟糕的是,她的白細胞比平均值要低一半還要多。醫生仔細的將那些數值指給我看,然後用一種很凝重的語氣建議我找更大的醫院進行徹查。他還說,白細胞偏低太多就要做骨髓穿刺云云。
我轉頭看着坐在凳子上玩着手機遊戲的陸只悅,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爲什麼我直到現在才帶她來做體檢,我一早就知道她太瘦弱,知道她營養不良。爲什麼我就是沒有想過,長期的顛沛流離,她可能還有其他疾病呢?
我買了次日下午飛n市的機票,陸只悅對於我要將她帶往大城市這件事反應非常激烈。她在酒店房間裡又哭又鬧,撒潑打滾。
她一直在哭喊,我不要去n市,我要回山上,我要我的媽媽。她喊,我討厭你影姐姐,你把我帶到城市,然後把我變成跟你一樣壞的人。
我一開始還安慰她,後來我就任她哭鬧了。一直到她精疲力竭,含着眼淚躺在地毯上睡着了。我看着她,心裡酸澀得很。我答應了阿孃,我就一定要照顧好她。
次日清早,我帶着陸只悅坐上了前往g市省會的大巴。她一路上都不理我,不過對窗外的景物還是表現出了好奇。
下午五點半,我們回到了n市。
我沒有回韋清元給我買的房子,直接去了n市xx附屬醫院旁邊住了酒店。
晚上八點,我接到了芮姨的電話。
“陸陸。”芮姨特別激動,聲音一直在顫。
“芮姨,很久不見了。”接到她的電話,我還是有些開心,“你身體還好嗎?”
“我挺好的,韋先生昨天給我打電話了,說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多開心。”芮姨笑起來,“你回n市了嗎?什麼時候來岑月山莊,地裡的西瓜剛好好吃了呢。”
“我有點事情,等我處理好了,我就上來。芮姨,我帶我妹妹去看你。”我笑着說。
“那太好了,太好了。小余這段時間回老家了,他媽媽住院了,估計得一兩個月纔回來。我一個人正愁太孤單呢,你們什麼時候上來,我趕緊去收拾房間。”
“不着急,估計得等兩三天,上去之前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掛了芮姨的電話,韋清元又給我打電話過來,他問我爲什麼回了n市不讓他去接?
“因爲你忙。”我淡淡道,我想了又想,如果在他和對手的較量中,他是勝者,那麼他還會想盡一切辦法找我嗎?我覺得他不會,他勝了,品嚐美酒都來不及,哪裡會記得我。
這樣一想,他確實薄情。
“你在哪裡?”他低聲問。
“xx附屬醫院旁邊的xx酒店。”我直接告訴了他,省得他花時間去查。
次日,我直接從票販子手裡花高價買了個專家號,省去了排除的時間。
專家看了我帶去的病例後,也是面色凝重,安排了骨髓穿刺的時間。因爲穿刺後需要休息,結果也要等幾天才能出來。
於是我辦理了住院手續,陸只悅一聽要住在醫院,嚇得面色慘白。雙手不由自主就顫着,我要攙她時,她吐出了幾個字:我要死掉了。
我連抱帶扛才把陸只悅開到了病房,進了病房,她就直接滾到了牀,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了來了。我的手機又響起來,白新安給我打來了電話。掛完他的電話後,溫湘庭給我打了電話,連季美鴻都給我打電話來了。
我回n市這個消息,就象蝗蟲過鏡一樣,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
“影子。”季美鴻很平靜的喊我,“你上哪去了?突然之間失蹤,我和阿青都挺擔心你的。”
“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我好奇的問。
“老白說的,他不是一直在找你嗎?”
“你怎麼樣?”我又問。
“就這樣唄,照顧張鋒,我上上班,日子也能過。”她苦笑。
“噢。”我不知道還能問什麼。
“空了來家裡玩,我現在還有事,先掛了。”她說。
讓我意外的是,傍晚的時候,白新安直接來了醫院,找到了病房。我看着他出現在病房門口,陸只悅住哪間病房只有溫湘庭和韋清元知道。我想了一下,應該是溫湘庭告訴他的。
更讓我意外的是,白新安前腳踏進病房一會兒,韋清元后腳就進來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