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斧頭劈在盾牌上發出一聲悶響,盾牌雖然未破,但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奧貝德渾身一震,持盾的手臂發麻盾牌後坐撞在他頭上,一陣頭暈目眩,導致揮出去的橫刀偏了一點,只在伊本阿塔特的腿上劃出一道血槽,鮮血瞬間涌出。
奧貝德一刀得手,兩眼發亮,肌肉虯結的胳膊揮舞着橫刀一刀一刀劈斬上去,將伊本阿塔特逼得連退數步,左右大食兵卒想要上前救援卻被阿茲德戰士所阻,伊本阿塔特只能舉着戰斧左支右擋,一不留神以“駱駝刺”木料製成的斧柄被橫刀斜着削斷,斧頭墜落於地……
伊本阿塔特嚇了一跳,這種木料極其堅硬,只有大馬士革的工匠所鍛造的寶刀能夠將其削斷,這個阿茲德部落土著手上的橫刀看上去就是尋常的唐軍制式裝備,怎能如此鋒利?
可這個時候不容他多想,奧貝德揮舞着橫刀已經瘋了一樣箭步衝上,伊本阿塔特手無寸鐵只能半蹲着躲過一刀,見下一刀又來,趕緊趴在甲板上打個滾……
奧貝德大叫:“擒住他!”
這可是一條大魚,屍羅夫港的二號人物、阿布阿瓦爾麾下頭號猛將,若能將其生擒活捉獻給唐軍,所能換取的銅錢怕是要用船來裝才行……
阿茲德戰士雖然沒聽過“擒賊先擒王”這句話,但道理卻是明白的,聽到奧貝德的叫聲便放開面前的敵人,紛紛衝上前撲向伊本阿塔特,瞬間將其摁住,奧貝德趁機大聲吼叫:“都退後,不然殺了他!”
現在還能留在伊本阿塔特身邊的大食兵卒基本都是他的親衛,最是在乎他的性命,見狀不敢再戰,也不敢貿然上去救人,只能退向一旁,任憑奧貝德扯下一塊破布堵住伊本阿塔特的嘴防止他咬舌自盡,又將其捆得嚴嚴實實。
可憐伊本阿塔特也算是大食一代悍將,卻因爲兵刃劣勢猝不及防被生擒活捉,氣得兀自掙扎卻徒勞無功。
“想讓他活命就趕緊放下兵刃,就地投降!”
大食兵卒面面相覷,只得丟掉兵刃,束手就擒。
阿茲德戰士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伊本阿塔特被生擒活捉就意味着鉅額的財富、榮耀的戰功、豐富的食物、更大的地盤……總之想要向唐人要什麼,唐人就會給什麼。
唐軍校尉這個時候才慢悠悠爬上船,用手揪着伊本阿塔特的麪皮看了又看,擡頭詢問奧貝德:“你確定這人是阿布阿瓦爾麾下頭號大將?”
伊本阿塔特猶如牲口一樣被捏來揉去,很是屈辱,嗚嗚叫着扭動身體。
奧貝德興奮道:“確認無誤,絕對不會認錯人!這傢伙平素極爲殘暴,不僅搶奪咱們族中財富甚至讓周邊一些小部落將處女獻給他,而後被他虐待致死,簡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禽獸,所有人對他恨之入骨!這邊還有很多俘虜呢,您審訊一番,定能知曉其身份。”
一向面無表情的校尉也忍不住咧開嘴,人是阿茲德部落抓的,但他作爲派遣至阿茲德部落指導作戰、記敘戰功的校尉,自然也有一份實打實的軍功,且不提賞賜,軍階最起碼要晉升一級,簡直就是白撿的功勞……
“所有的繳獲、俘虜我都會記錄在冊,絕對不會疏漏、貪墨一分一毫,現在我將他移交給水師,爾等不得停頓,繼續戰鬥,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喏!”
阿茲德部落戰士都學着唐軍的樣子單膝跪地施行軍禮,齊齊應了一聲,簡單休整一下便繼續投入戰鬥。
校尉則馬上喊過來一些唐軍,將伊本阿塔特擡着送去正在狂飆突進、無可阻擋的旗艦之上。
……
伊本阿塔特被俘的消息很快傳到阿布阿瓦爾耳中,他有些不敢置信:“戰敗被俘?”
畢竟伊本阿塔特一貫的性格都是極其剛烈,不僅對別人殘忍暴戾,對他自己也同樣殘忍暴戾,這樣的人往往寧可戰死也不願遭受被俘之辱,怎地還能戰敗被擒?
可傳來的消息卻讓他不得不信。
這一戰大敗虧輸,整個波斯灣的大食海軍幾乎全軍覆沒,自己又折了麾下大將,該如何向哈里發交待?
一想到哈里發地堡內的刑房,那一排排兇殘古怪的刑具,阿布阿瓦爾便瑟瑟發抖,幾乎站立不穩。
布斯爾急忙上前,疾聲道:“總督,趕緊撤吧,咱們退回陸地之上召集部隊嚴密防禦,唐軍未必會追到陸地之上。”
“嗯?難道唐軍不會趁勝追擊、直接將屍羅夫港據爲己有嗎?”
阿布阿瓦爾心驚膽戰、方寸大亂,腦子裡一片漿糊,短暫失去思考能力……
“總督您想啊,唐軍未等咱們的回覆便悍然開戰,既然是不宣而戰,就說明不是戰爭只是衝突,唐軍也在剋制。顯然他們發動這場戰爭的目的並非是與大食國全面開戰,只不過是想通過戰爭得到一些東西而已,他們失去的尊嚴、損失的財物、以及那個所謂的‘最惠國待遇’……只要總督答應都給他們,他們又何必遠涉重洋佔據大食國的領土呢?佔領屍羅夫港容易,可想要地獄大食國舉國之力的反撲卻難如登天,唐人最是聰明,必然不會做那種蠢事。”
“有道理啊……”
阿布阿瓦爾如夢初醒,被陰霾遮蔽的內心瞬間透亮,只要能夠保住屍羅夫港他就有辦法給哈里發一個交待,大不了刮地三尺敲骨吸髓將所有屍羅夫港周圍的百姓盤剝一遍,再不行乾脆就將人口販賣給大唐,若能湊足稅金運抵大馬士革,再賄賂哈里發身邊的近臣,戰爭失敗的罪責或許能夠減至最輕……
“走走走,快走,咱們回去總督府召集兵卒,一定要將唐人攔阻在大海之上!”
眼瞅着“魏王號”一路平推所過之處木屑漂浮斷板凌亂,阿布阿瓦爾毫無戰鬥之心,帶着衛兵從“船陣”上撤下,混雜在剛剛游上岸的潰兵之中一路返回屍羅夫港,即便身在港口之中也不敢停留,一溜煙跑回處於高地的總督府之中,派出將校四處收攏潰兵集結於總督府附近,等着天明之後派人去往唐軍戰船上談判。
……
“魏王號”好似一頭噴火的怪獸在敵軍“船陣”之中橫衝直撞,所向披靡,隨着愈發深入“船陣”之中,無堅不摧的龐大威力早已將敵軍嚇破膽,或從船上向後飛跑或從水中游到岸邊,大食水兵毫無戀戰之心、潰不成軍。
只餘下七零八落的“船陣”在“魏王號”肆虐之下殘破不堪、碎片漂浮……
殘餘的“船陣”彷彿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燒,海水都映照得一片橘紅。
隨着後續的唐軍戰船或跟隨“魏王號”將整個“船陣”拆散,或自兩翼包抄截斷後路,大食水兵或束手就擒、或亡命奔逃,結束了這一場雖不持久、卻波瀾壯闊的海戰。
唐軍水師隨即兵分兩路,一路打掃戰場,救治重傷的敵軍、撈起落水的兵卒、拖走完好的戰船,另外一路逼近碼頭一字排開,用船上的火炮幾輪齊射轟炸港口震懾敵軍。
待到海面上傷損的戰船沉沒、完好的戰船拖走,東方也露出了魚肚白,陽光照耀在海面殘餘的木板、碎屑之上,波光粼粼、海濤洶涌,這是大戰之後僅餘的痕跡。
唐軍兵卒站在船頭振臂歡呼,這一場不惜遠涉重洋爲了大唐之國威與當世大國進行的海戰,以唐軍大獲全勝而告終。
楊胄手扶着船舷,舉目望着遠方的屍羅夫港,海風吹起披風獵獵作響,一時間只覺得志得意滿、壯志已酬,身爲軍人一生參與、指揮這樣一場遠渡重洋的海戰,必將名垂史冊、千古流芳,最起碼後世子孫在提及大唐對外征戰的各種戰役之時,必然會提到這一規模浩大、戰果輝煌的波斯灣海戰。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身邊扶余隆亦是一夜血戰,黝黑的面容滿是疲憊,但雙眼卻亮得嚇人,身爲一個內附大唐的百濟人,經此一戰,赫赫戰功足以讓他徹底融入大唐,再也不會有人以“異族”之身份對他有所質疑……
走到楊胄身後,問道:“那個叫什麼伊本的俘虜如何處置?”
楊胄道:“不過是一個有勇無謀之輩罷了,並不會對咱們造成什麼威脅,准許大食人用贖金將其贖回吧,至於多少贖金合適……你們看着辦,所得之贖金作爲賞賜發下去,校尉以上,人人有份。”
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人是奧貝德抓的,給他也準備一份。”
“多謝將軍!”
扶余隆很興奮,伊本阿塔特據說是屍羅夫港的二號人物,僅在總督阿布阿瓦爾之下,且聽聞其家族在大食國的勢力不小,想要一定能夠談妥一個非常“合適”的價格,大家都能發一筆財。
楊胄指着遠處的屍羅夫港:“留下五十艘戰船封鎖港口,做出隨時發動攻擊的架勢,任何船隻不得出入,違令者用火炮擊沉!其餘戰船隨我返回沒巽港休整,咱們等着阿布阿瓦爾派人前來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