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穆阿維葉親征西域,敗於倉促,後方不靖導致征伐行動草草收場,且最終被唐軍反戈一擊,丟盡顏面。
今次大軍整備以發,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西域,擋者披靡。而對陣安西軍時也吃了不少虧,卻盡皆拜火器所賜。面對唐軍火器之利,阿拉伯軍隊一支未能尋找到有效的抵禦方式,只能仗着人多勢衆用人命去填。
然而阿拉伯軍隊上上下下,卻全然忘記了當年唐軍之所以能夠橫行漠北、縱橫西域,倚仗的乃是赫赫有名、令蠻胡聞之喪膽的“陌刀陣”!
從古至今,蠻胡四夷之所以屢屢對中原民族進行壓制,依靠的便是自幼於馬背生長培養成的優良馬術,加上中原王朝時常丟失養馬之地,導致戰馬短缺,無法與來去如風的蠻胡四夷相抗衡。
但“陌刀陣”橫空出世,成爲騎兵之剋星。
當兵卒手持陌刀接陣,如牆而進,人馬俱碎!
曾經笑傲漠北的突厥,桀驁不馴的西域胡族,都在唐軍陌刀陣下魂飛魄散,滾滾人頭、滾燙鮮血染紅了唐軍的陌刀,也使得陌刀陣之威名傳遍四海,天下莫不懾服。
阿拉伯人自然對陌刀陣有所耳聞。
眼下見到以爲消失在唐軍序列之中的陌刀陣重出江湖,怎能不讓葉齊德以及所有阿拉伯兵卒驚駭欲絕?
此行葉齊德爲了追蹤唐軍帶了一萬兵卒,全是精銳騎兵,而傳聞陌刀陣正是騎兵的剋星……
加之此刻一萬騎兵盡皆身處兵鋒之河道之上,兩側山丘夾峙,地形狹長,若是往前便一頭撞上弓月城,以這萬餘兵力絕難一鼓而克,反而可能被死死拖住,等不到援軍趕來便全軍覆沒。後退則被陌刀陣死死擋住來路,想要返回營地,就只能踩踏着唐軍的屍體越過去。
葉齊德知道一旦被唐軍阻截在此地,弓月城內的唐軍必定馳援,當兩支軍隊一前一後將自己夾在中間,以唐軍兵卒之勇猛、火器之犀利、弓弩之強勁、陌刀之剽悍,哪裡還有半分生還之希望?
他揮舞彎刀? 大聲嘶喊:“衝上去? 衝上去!”
兩軍相逢勇者勝,只需將唐軍的陣列重開一個豁口? 他便能夠趁亂衝出去? 至於這萬餘精騎有多少可以跟隨他返回營地……事已至此,命懸一線? 哪裡還有心思想這些?
反正自己此次出征西域統御了二十萬人馬,就算死一點? 還是剩的多……
身邊數千騎兵在葉齊德一手彎刀督戰一手喝叱驅使之下漸漸穩定下來? 只不過結成的陣勢依舊鬆散,便向着前邊如牆而立的唐軍衝過去。
河道低矮聚風,使得大雪被北風席捲着堆積於此,好在河道還算寬闊? 積雪只能夠沒過戰馬膝蓋。只不過來時大軍踐踏積雪? 使得底層被踩得嚴嚴實實,上面又落了一層浮雪,愈發先是溼滑。
戰馬緊急調轉馬頭本就平衡欠缺,剛想提速,便四蹄打滑? 不少兵卒連人帶馬跌倒在雪地裡,又被後邊涌上來的袍澤策馬踐踏? 場面混亂不堪,慘不忍睹。
好歹算是組織起了以此像樣的衝鋒。
安西軍兵卒肅然而立? 任憑風雪肆虐,鵝毛一般的雪花在天地之間撲簌簌落下? 依舊紋絲不動。
手中的陌刀兩手緊握? 刀尖向上傾斜? 數百上千病陌刀在風雪之中閃爍着寒光,遠遠望去,猶若刀林刃牆。
阿拉伯兵卒催動戰馬,在冰雪之上一邊衝鋒一邊勉力維持着平衡,咬着牙衝向這一排排陌刀組成的刀牆。他們都知道此刻前進無路、後退無門,若是不能將唐軍的陣列衝散,所有人都要被屠殺在這裡。
愈是危機,愈是激發了阿拉伯兵卒骨血裡兇殘暴虐的性情,距離唐軍越來越近,他們咬着牙在馬背上弓着身子,一手操繮一手握刀,口中發出淒厲的呼喝聲,渾然不顧半途滑倒在地的袍澤被自己的戰馬踩成肉泥,瘋狂的向前衝鋒。
“嘣!”
數百張弩齊射之時弓弦發出沉悶的震響,數百支弩箭匯聚一處如同一片烏雲在山丘之後升騰而起,然後劃過雪花飛舞的虛空,由上至下狠狠扎進阿拉伯人的騎兵陣列。
奔跑的騎兵猶如割倒的麥子一般齊刷刷倒地。
只不過阿拉伯兵卒也被徹底激發了血性,對於自身的傷亡不管不顧,只知道一味的衝鋒,衝鋒!
三輪弩箭之後,地上被箭矢射中的人馬屍體屍橫遍野,滾熱的鮮血冒着熱氣融化了冰雪,旋即漸漸冷卻。
阿拉伯騎兵突進至唐軍陌刀陣二十張。
如此近的距離,縱然天空之中雪花肆虐,雙方也可清晰的見到對方的面貌,以及呼吸之時口鼻噴出的白氣。
聲息可聞。
弩箭已經失去作用,否則極易覆蓋自家陌刀陣的陣地。
自陌刀陣的背後一片黑點點驟然飛出,在空中飛躍一段距離,正巧落在將將衝到近前的阿拉伯騎兵腳下。
“轟轟轟!”
一連串激烈的炸響,震天雷落地爆裂之後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將地上的冰雪炸得漫天飛濺,隨同自身彈體碎裂之後形成的無數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拋射,勢不可擋的摧毀一切阻擋在面前的物體。
“啊!”
“希律律!”
阿拉伯兵卒要麼被炸得人仰馬翻,要麼被飛濺的碎片洞穿身體,發出淒厲至極的呼號慘叫,衝鋒陣勢頓時受挫。
最終衝到唐軍戰前的不足十之三四,即便如此,騎兵在這個年代之所以被稱作戰爭之王,便是其超強的機動力,以及衝鋒之時巨大的動能使得殺傷力得到瘋狂的加成。
無數戰馬裹挾着半天冰沫雪花呼嘯而至,“轟”的一聲狠狠撞在唐軍陣列之上。
“舉刀!”
唐軍陣列之中,校尉嘶聲大喊。
拍成陣列的兵卒聞言齊刷刷蹲下身子扎住馬步,將手中陌刀豎起,鋒銳的刀鋒影響正面衝來的敵騎。
但凡能夠如陌刀陣者,必身長八尺、虎背熊腰,力氣更是要達到一個極高之水準。陌刀陣中,皆是以一當十的勇士,勇猛、剽悍、力大無窮,絕無一個濫竽充數之輩。
這樣的猛士身披重甲,手中陌刀純鋼打製重達三十餘斤,刀寬背厚削鐵如泥,千餘人結成陣列,那是何等威勢?
阿拉伯騎兵催動戰馬狠狠撞上唐軍陌刀陣,便如同撞上一面滿是刀刃的刃牆,強大的動能使得陌刀愈發鋒銳,輕易便割破阿拉伯兵卒與戰馬的身體,這使得戰馬衝鋒所攜帶的動能大大減弱,被身強體壯訓練有素的唐軍兵卒死死抵住。
“斬!”
陣中又是一聲大喝,千餘人雙手握刀,先是由上至下狠狠一拖,將面前人馬割裂,而後挽個刀花,陌刀高舉頭頂,狠狠斬下。
寬厚沉重的陌刀狠狠斬入面前敵人之軀體,鋒銳的刀刃輕而易舉將其斬成兩片,一時間鮮血迸流殘肢橫飛,陌刀陣前,人馬俱碎!
滾滾鮮血四處噴濺,將唐軍腳下的冰雪頃刻融化,冒着白氣。
阿拉伯騎兵衝鋒之勢已起,固然最前邊的袍澤碎裂於陌刀之下,後邊的依舊源源不斷的衝上前來。
唐軍怡然不懼,嚴整的陣列使得兵卒相互扶持,更有身後的長矛兵將長矛從彼此身體倚靠的縫隙之中探出阻擋騎兵,雙管齊下最大程度的抵消調敵人衝鋒帶來的衝擊,身上的重甲更是很好的保護了軀體不受損傷,手裡的陌刀則豎起、斬下、橫拖……
反反覆覆就是這麼一個招式,但是精銳剽悍的兵卒配上鋒銳無匹的武器,卻是騎兵最大的噩夢。
鮮血與殘肢斷臂堆滿了兩軍接陣之處,阿拉伯兵卒兇悍的氣勢頓時一滯,一股無邊的恐懼不可遏止的自心底升騰而起。
沒人不怕死。
尤其是對於阿拉伯兵卒這樣缺乏戰鬥術養,只是依靠着信仰與貪婪來支撐的軍隊,當面前唐軍如牆刀陣好似一塊巨大的磨盤不斷的收割袍澤的性命,阿拉伯兵卒的士氣必不可免得崩潰了。
即便是處於陣中的葉齊德,看着渾身浴血好似地獄魔神一般的唐軍兵卒,看着那閃爍着寒光恣無忌憚收割阿拉伯兵卒生命的陌刀陣,一股徹骨的寒氣自胯下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