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房二斗酒詩百篇(續)

房俊眯着的眼睛看似有些朦朧,但是依然很亮!

蕭翼一張方臉頓時難看起來,寫詩填詞的人多得是,但是這寫詩罵人還真是少見,自己怎麼就一時昏了頭,瞎摻乎個什麼勁兒?

想想被一《賣炭翁》搞得名譽掃地的魏王李泰,蕭翼偷偷的嚥了口吐沫,恨不得自己給自己兩個大耳光!

嘴賤麼?非得趕着起鬨……

房俊看着他的神情,笑道:“蕭御史爲房某的聲譽操心,房某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也送你一句!”

蕭翼咧咧嘴,很想說你薄待我吧,我不介意……

房俊已然寫道:“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蕭翼眨眨眼,瞬間領悟了房俊之意,頓時鬧了一張大紅臉!

別看你現在捧紅踩黑,看似快意無比,實則他們那些傢伙都是昨日黃花!你得看準了,誰纔是未來開得更鮮豔的那一個,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你還看不看得見……

這分明就是再說他吹捧褚遂良與長孫衝,打擊他房俊的手段愚不可及,等到未來我房俊一飛沖天花開錦繡,你可就悔之晚矣!

蕭翼乃是監察御史,最是清流中的清流,乾的就是彈劾枉法、得罪權貴的差使,可是現在卻吹捧明顯官至更高更受帝寵的一方,去打壓看似落在下風的一方,簡直就是與自己的職責完全違背。

自此一事,何敢再稱清流?

羞臊難當的同時,蕭翼不由暗暗心驚。

這房俊確實了得!

何爲“飛花令”?便是一種很簡單的酒令,行令之人背誦一句前任的詩句,亦或自己作出的詩句,但每一句都得有個“花”字,而且起令之人的“花”字在詩句的第一個字,緊接着第二人便要將“花”字放在第二位,以此類推,直至誰說不上來,便要飲酒。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花”字第一;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花”字第二;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這很明顯是一詩餘,“花”字第三……

他自己跟自己行令,一句接着一句,非但格式吻合,且每一句都是經典中的經典,逐字推敲,竟無一絲可擅自更改之處!

最厲害的是,這貨居然每人贈送一句,都啪啪的打臉!這是什麼樣的才思敏捷、文采橫溢?除了長孫衝的那一句,似乎有些討好之嫌,不過長孫衝是陛下最看重的駙馬,又是長孫無忌的長子,房俊稍有妥協,也是可以理解的……

以往自己也認爲房俊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可今日一見,卻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得起詩書雙絕這個名號!

可他哪裡知道,就是在他看來似乎是妥協示好的那一句,卻如同一把刀子將長孫衝心裡的瘡疤狠狠的挑開,鮮血淋淋,痛不欲生,恨不得將房俊大卸八塊才能消得心頭之恨……

長孫衝咬着後槽牙,一口接着一口的灌酒,長樂公主秀眸之中滿是擔憂,在長孫衝再一次想要舉起酒杯的時候,將纖手蓋在他的手背上,輕聲道:“別喝了……”

長孫衝微微一愣,擡眼看着妻子秀美無匹的清麗容顏,以及秀眸之中那滿滿的擔憂,心底就像是被一個尖刺狠狠的紮了一下,猛地甩開長樂公主的纖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長樂公主咬了咬菱脣,幽幽一嘆,明亮的雙眸似乎蒙上了一層陰翳的烏雲,瞬間黯淡下來……

李承乾站在房俊身邊,看着房俊幾乎連想都不想就寫下這麼一句句優秀的詩句,也是連連讚歎。

便笑道:“見者有份,二郎何不送孤一句?”

房俊打了個酒嗝,扭頭看看一臉期待的李承乾,心說殿下您沒見到我這每一句詩都是打臉的麼?您這麼死氣白咧的湊上來,難不成也想讓我打幾下?

當然,這不過是房俊的惡趣味,不可能去打李承乾的臉,他有沒有真的喝醉……

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一句,鼓勵鼓勵你吧!

畢竟這個太子雖然窩囊了一點,但本質不壞,也比較顧念舊情,若不是被魏王李泰逼得那麼緊,大抵也不會使出如同歷史上的那些昏招。

何況現在房俊融入到大唐的方方面面,也不禁升起疑惑:歷史上李承乾的叛逆行爲以及那些昏招,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慫恿,才導致這位太子殿下最後被李二陛下徹底放棄呢?

略一沉思,房俊那些毛筆。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臺。”

第四句詩,“花”字第四,依然附和規格。

這是李白《北風行》,大意是說燕山一帶的雪花像席子那樣大,片片落滿了軒轅臺。以一種誇張比喻的手法,寫雪天大寒,嚴酷的景色,烘托出邊疆戰士艱苦的守邊生活。

但是現在被房俊單獨拿出來,又是贈送給李承乾,卻又有了一層特殊的寓意。

即爲太子,便要知道自己已是衆矢之的,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風雪嚴寒之中,沒人與你同行,只有耐得住寂寞,熬得起嚴寒,纔會迎來春暖花開……

李承乾立即就明白了房俊的意思。

李承乾是聰明人,否則也不可能一直得到李二陛下的看重。但同時他也缺乏堅定的意志,很容易讓自己的信心崩潰,懷疑自己的前路,不然亦不會做出那許多令李二陛下失望之事,甚至愚蠢到想要搞政變,將自己的父親弄下臺……

不止房俊一個人看的清楚,貞觀朝太多的能臣幹吏,各個都是人精,大家其實都知道,只要李承乾自己不做死,這麼太子之位就誰都搶不走!

李承乾整理一下衣袍,雙說作揖,肅容道:“謹受教!”

在場諸人齊齊一愣,難掩震驚之色。

太子殿下這是在持弟子知禮麼?!

便都看向太子殿下真正的老師,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于志寧。

于志寧面露微笑,讚道:“人間正道,歷來風雪嚴霜,唯有熬得住寂寞苦寒,方能嗅得到梅花幽香,看得見春風舞柳!房侍郎此詩,盡得人間至理矣,當爲吾師!”

這話說的就嚴重了!

于志寧什麼人?

最是以學問著稱、以剛正立世、以厚重爲人,他這一句“當爲吾師”,簡直相當於儒家學派最高程度的認可!

長孫衝差點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房陵公主是個喜愛熱鬧的性子,雖然名聲敗壞,又與丈夫離異,現在更是成了寡婦,但即便是在和青山綠水之中帶修行,也學不來真正的居士那種清冷淡泊的性子。

見到房俊又是諷刺又是鼓勵,一句句的詩詞便如同涌出的泉水一般似永不枯竭,便湊趣道:“不知房二郎,能否亦贈送本宮一?”

說話的時候,一雙媚眼還滴溜溜的在房俊身上打轉。

她可不是高陽公主那種不知肉味的小女娃,只是去注重男人的外表是否俊朗不凡,以她“閱盡百花”的經驗,更知道如房俊這等身強體壯、胸有錦繡的男人才稱得上人間極品,更能讓女人食髓知味,回味悠長……

李承乾便一捂額頭,滿臉無奈。

李唐皇家的作風出了名的亂,亦不知是不是本身又胡族血統的緣故,對於中原儒家那一套綱常倫理並不太在意,這一點從李二陛下身上就淋漓精緻的顯現出來……

而這位房陵公主,更是其中的翹楚,否則再是有一點綱常倫理之人,能作出與侄女婿偷情這種無恥之事?

所以見到房陵公主看着房俊雙眼亮的模樣,李承乾就有些擔驚受怕,他其實很想說一句:姑姑誒,美男壯男型男有的是,您喜歡啥樣的就去搞,只是別挑自家侄女婿搞了行不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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