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零七章 你房玄齡就是個溜鬚拍馬的

李元景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懷疑有可能是真的,越想越是驚恐……

萬一房俊當真知曉了自己的圖謀,怎麼辦?

仔細想想,房俊是不可能有什麼證據的,但是沒證據並不代表就可以高枕無憂,眼下房俊乃是皇帝面前的紅人,紅得發紫的那種,皇帝對其可謂信重有加,一旦在皇帝面前嘀咕些什麼東西……

皇帝是信自己這個兄弟,還是信女婿?

若是旁的女婿,李元景或許還有自信比一比聖眷,可是房俊……

李元景一顆心越來越亂。

怎麼辦?

柴令武看着李元景蒼白的臉色和慌亂的神情,心裡納悶兒,便問道:“皇叔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情發生?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但說無妨,在下願意爲皇叔效力。”

柴紹活着的時候,自幼與李元景親厚,及至後來平陽公主病逝,高祖皇帝遷怒於柴紹,對其投閒置散不予理睬,使得柴紹心中苦悶,整日裡吃喝玩樂不問正事,愈發與李元景玩到一處。

有這一層關係在,柴紹去世之後,李元景對柴令武兄弟頗爲關照,關係親密,柴令武對於李元景亦是言聽計從。

李元景自然是信任柴令武的,想到其與房俊之間的仇怨眼睛眯了眯,心中一個想法浮現出來。

*****

房府。

原本家中上至房玄齡夫婦、下至高陽公主、武媚娘已然在驪山農莊住了兩個月,不過今早聽聞了房俊已然返回長安之消息,便齊齊動身,從農莊搬回了府中。

隨行的奴僕足有數十人,搖車大輛的魚貫入城,將整個崇仁坊的街道鬧得車馬粼粼,甚是熱鬧。

待到房玄齡夫婦回了臥房,高陽公主與武媚娘也帶着兩個兒子在後院安頓好,房俊正巧從宮中回來……

房俊剛進家門,家僕婢女們便紛紛出迎,站在兩側施禮。

現如今,房家的頂樑柱已然從房玄齡平穩的交接到房俊身上,房家在朝中的影響力並未因爲房玄齡的致仕而有絲毫的減弱,反倒是因爲父子兩個截然不同的性格,導致房家愈發顯赫。

房玄齡是溫潤君子,行事低調,不擅專營,“裙子欺之以方”,很多時候,其實是吃了不少暗虧的,只是性格使然,從不去計較這些得失。

但是房俊完全不同。

這位猶如彗星一般在長安官場崛起的少郎君,行事囂張性格跋扈,誰惹了我,必定十倍報之,睚眥必報的性格使得整個關中人人忌憚,誰敢讓他吃虧?兼且經濟之道獨步天下,短短几年功夫,所賺取的財富足可敵國,隨着年歲漸漸增長,權柄日重,威望劇增。

以往,房俊亦能受到家中奴僕婢女的崇敬,那是因爲他“詩詞聖手”之文名所帶來的,家中出了這麼一位冠絕大唐的才子,哪一個不是與有榮焉?

然而,在實打實的權勢面前,再高的文名,亦是不值一提!

文名所帶來的是榮耀,而權勢帶來的,纔是實打實的好處……

現如今,府中的老人或許在房玄齡面前可以隨意一些,說些玩笑,房玄齡亦往往一笑置之,和藹親切。

但是誰敢在房俊面前疏忽失禮?

房俊倒沒去想那麼多,微笑着對家僕婢女們頷首示意,便徑直到了正堂,房玄齡夫婦早已端然上座,房俊到了近前,伏地叩首,口中道:“孩兒奉皇命遠行,如今安然歸來,給父親、母親請安,唯願二老身康體健,諸事順遂。”

房玄齡隨和道:“起來吧。”

“喏!”

房俊應了一聲,剛剛站起,便被母親盧氏一把拽了過去,上上下下的查看,口中埋怨道:“你這孩子,當真是作死,陛下派你去那個什麼流鬼國,你就好好的辦好差事就行了,偏偏跑去倭國折騰個什麼勁兒?這還不算,還把新羅弄了個底朝天,把人家女王都給拐帶回來了……你這個混小子,不將你老孃嚇死不肯罷休是不是?”

聽着母親絮絮叨叨的埋怨叱責,房俊心中非但沒有半點不耐,反而一片溫暖。

兒行千里母擔憂,然而在兒子的心裡,能夠有這麼一個母親時時的掛念着,何嘗不是人世間最大的幸福?

房俊便低眉順眼,一改在外界眼中囂張跋扈之形象,兔子一般乖巧,唯唯諾諾:“是是是,母親教訓得是,兒子再也不敢這般肆意妄爲了,母親說什麼,兒子就做什麼……”

兒子乖巧,盧氏自然滿意得不行,拍了拍房俊的手臂,叮囑道:“你現在的功勳已然不少了,可是年紀放在這裡,即便陛下再是如何重用,難不成還能讓你入閣拜相,宰執天下不成?所以啊,你就老老實實穩穩當當的混一混日子就好了,等年歲上去了,這資歷自然也就上去了,等朝中這些老不死的都完蛋了,到時候論資排輩,誰還敢排在你前頭不成?太子殿下也不答應啊!”

不得不說,盧氏縱然只是一介婦人,沒見過什麼世面,但是出身范陽盧氏,家學淵源,再加上在房玄齡身邊耳濡目染多年,對於朝中那點規矩,自然心知肚明。

正如他所言,以房俊現在的年齡,這個官職、爵位已然到頭了,哪怕再有天大的功勳,也不可能繼續升官進爵,反而會給皇帝一種“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困擾,大大不妥。

只需混混日子,熬熬資歷,待到太子登基,一切水到渠成……

房俊趕緊點頭應允。

房玄齡卻在一旁蹙了蹙眉頭,不悅道:“婦道人家,懂得什麼道理?這等朝中之事,往後切記不可妄議!”

卻是盧氏的這話,有些唐突了。

天子在位,春秋鼎盛,你卻說什麼等到將來太子如何如何……若是換了一個小肚雞腸性情刻薄的皇帝,或者再過個幾百年,單單這麼一句,就能治一個“大不敬”的罪過,全家遭殃。

道理的確是這麼個道理,閒事在家,就不要妄議朝政,以免禍從口出,哪怕當今天子舒朗大度,不會因爲私底下的幾句議論便大發雷霆,可終究是要避諱一些不是?

亦算是對於皇帝的尊重。

但盧氏幾時跟房玄齡講過道理?

全天下都視男人納妾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偏偏盧氏就不準房玄齡納妾!

在這方面,盧氏完美契合“帝國主義”信封的準則,誰強勢,誰就是道理!

“怎麼着,難道我說的不對?咱家有你的餘蔭,二郎自己又有才華功勳,好生生的混日子就行了,爲何非得漂洋過海的征戰廝殺?再大的功勳,也沒有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強!”

盧氏氣勢洶洶,義正辭嚴。

偏偏作爲母親,說出這話來完全沒毛病,將房玄齡噎了個夠嗆……

房玄齡氣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豈能汝如蠹蟲一般混吃等死?吾輩大好男兒所不齒也!”

論起吵架,盧氏還真沒怕過誰,當即反脣相譏:“說得好聽,你這一輩子還不就是在皇帝面前溜鬚拍馬,將皇帝侍候的舒舒服服,便一路加官進爵?你志在四方,怎地不統兵域外,去跟衛公並肩作戰,橫掃突厥?你大好男兒,怎地不率軍南下,與河間郡王一通平定蕭銑、收服山僚?”

房玄齡怒道:“吾乃一國之宰輔,自然要坐鎮中樞,從容調度,難不成你以爲衛公與河間郡王之功績,便沒有吾之一份麼?不然,汝以爲吾這個樑國公的爵位從何而來?”

盧氏冷笑:“呵呵,自然是溜鬚拍馬得來的,否則,爲何衛公不得不困居府中自剪羽翼,河間郡王不得不吃喝玩樂自污名聲,反倒是你,陛下連心愛的姬妾都捨得賜給你?”

在外人面前,盧氏自然會維護房玄齡的面子,但是在自家兒子面前,又是在教訓自家兒子要懂得養精蓄銳混日子的當口,房玄齡的面子……那是個啥?

房玄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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