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快步來到河畔,試圖尋找螢火蟲的巢穴,然而除了幾隻蠓蟲,沒有值得欣喜的發現。順流而下是市區,如果小靜身在下游,若蘭正在那一帶尋找,應該感覺到她的靈力波動。如此想來,在上游的可能性更大。
高翔順着小河往山上走去,林蔭遮避了陽光,眼前漸變昏暗,雜草侵佔了林間小道,開着淡紫色不知名的小花。高翔走的匆忙,無意間踩碎了一朵小花。心頭陡然一酸,小靜的境遇,與這無人照料的野花是何等的相似啊……穿過林帶,前面是盤山公路。平時這條路極少有人行走,高翔卻極爲熟悉。這正是通往蟻巢基地的路。他站在公路旁,極目眺望,四野無聲,清晨的雨水淋溼了路面,上面看不出車痕或腳印。
他呆立片刻,信心漸漸喪失。正想調回頭去另闢蹊徑,忽然,山坳背後傳來一線幾不可聞的笛聲……那笛聲如此輕微,似乎一陣風就能吹散,尋常人的耳朵是斷然聽不見的。高翔能聽見,是因爲他的靈力極爲敏感,覺察到了微風送來的那一絲意味深長的靈動。
高翔不確定那是什麼人、獸或樂器發出的聲音,也不能判別笛音中隱藏着的是求救訊號還是陰險的敵意。但那無疑是以靈力吹奏出來的,憑這一點,就有繼續追蹤下去的必要。出於對地形的瞭解,高翔選擇繞道攔截,先爬到山坡上,然後居高臨下,俯瞰笛音傳來的地帶。
一個古怪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在這樣炎熱的季節,他卻穿着違反時令的厚風衣,行蹤鬼祟引人生疑。高翔眯着眼睛,儘可能看清除他的容貌。距離雖不算遠,那人卻很好的隱藏了自己。在他周圍籠罩着一層層淺淡的雲,灰色的雲,活物似的繚繞舞動,隨着他口中的笛音時前時後,時上時下,忽然,雲霧分出一部份,飄向前方,在上山和下山的叉路口處稍作徘徊,迅速移向上山的路段。神秘人滿意的點了下頭,向山上走去。
高翔正滿腹疑竇,手機突然響了。他慌忙掛斷電話,將鈴聲改爲震動。神秘人警惕的停下腳步,扭頭望向他潛伏的地帶。高翔屏住呼吸,將靈能波動收束到周身兩尺之內。
神秘人巡視片刻,似乎沒有發現他的存在,轉身繼續前行。在這四目交錯的剎那,高翔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孔,心頭頓時壓上一塊石頭。是“蟲師”,他還沒死……手機再次震動。若蘭發來短信:你在哪裡,螢火蟲是什麼意思?
高翔匆匆回覆:正在追蹤螢火蟲,不方便接電話,有新發現再聯絡。
擡頭再看,蟲師的背影消失在山坳拐角處。高翔鬆了口氣,快步追了上去。公路環繞靈山盤旋上升,在一片茂密的林帶前截止。這裡名以上是自然保護區,其實隱藏在密林深處,真正需要保護的,是通往蟻巢的地下隧道。
蟲師走進隧道,高翔也不加思索的跟進。從前開車經過這段路,不覺得有何特別,今次徒步行走,卻真切體會到黑暗和潮氣在隧道中營造了令人膽寒的陰森氣氛。道路漫長的彷彿永遠走不完,好在只是錯覺,眼前一亮,隧道出口,正對着蟻巢的大門。
蟲師不見了,留給高翔的一扇被徹底毀壞的鐵門。兩寸厚的鋼板被暴力洞穿,裂開一條橢圓形、一人高的缺口,創面崎嶇不平,溶化的金屬殘渣在鋼板光滑的表面上凝固,宛如手術留下的瘡疤。
高翔摸了一下鐵門,手指表面粘了一層白色的粉末,沒錯,是鱗翅目昆蟲翅膀上的粉屑。不禁暗吃一驚,根據上次交手的印象,蟲師並沒有如此強橫的破壞力……難道他是刻意隱藏實力,還是另有奇遇?
進入蟻巢之前,高翔又給若蘭發了條短信:追蹤至蟻巢,有不祥的預感,速來增援。
靜悄悄的走廊斜插向大地深處,每隔二十米纔有一盞天頂燈,昏暗的光線使人情不自禁的風聲鶴唳,照明的極限之處,是黑洞洞的地下電梯入口,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從那裡飄上來。
走廊盡頭是警衛室,此刻,躺在裡面的是七具尤帶餘溫的屍體。死法如同模具印出來似的一致,血液自喉嚨裡噴出來,傷口深而窄。恰到好處的割斷氣管,一刀斃命,看得出來,兇手這一刀已經融入本能,花費的力氣一絲不多,一絲不少,殺人對他來說就像給文件簽字,不帶絲毫情緒波動。而那些從靈能特警中精挑出來的蟻巢守衛,從接觸敵人到被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好狠毒的殺人技術……”高翔更加迷惑——蟲師什麼時候成了使用匕首的專家?電梯正在下降,閃爍的指示燈表明乘客試圖侵入蟻巢的最深層。考慮到蟲師可能在電梯中佈置陷阱,高翔原路返回,選擇了一條通往地下第六層的迂迴道路。
對地形的熟悉給他提供了便利,黑暗中的廝殺,掌握先機者就意味着生命多上了一層保險。由冷藏室轉向靈能植物園圃有一段水泥甬道,甬道中間有一個岔路口,通向他的私人工作室。
在進入這個丁字路口時,高翔覺察到迎面吹來的空氣流有些異樣。在密封的地下甬道里不可能有風,這氣流是生物飛行造成的波動。爲什麼聽不見腳步,他既迷惑又緊張,根據圍繞着飛行物的靈波輪廓推算,對方擁有人的外形,兼有鳥的羽翼,足不點地的翱翔在危機重重的地下迷宮裡,難道是——魔鬼?一個荒誕的念頭猛然躍入腦際,令他暗生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