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到了吳解的許可,蕭布衣自然就放開手腳施展了。
他花了一天時間,在城內佈下上千道符咒,組成一個龐大的陣法,陣法的核心設在縣衙大堂裡面,而林麓山則按照他的要求坐在大堂地上,等待法術完成。
“你們青羊觀是名門正道,堂皇大氣,遇到難題習慣於用力量去解決;而我們布衣神相卻是旁門,劍走偏鋒,擅長用技術來解決問題。逆天改命這種事情,力量自然沒有技術好用。”
蕭布衣說着拿出一塊算命先生常用的白布旗幡,手一甩呼啦啦展開,化作一圈帛卷將林麓山周圍團團圍住,帛捲上密密麻麻顯出無數的字來,每一個字的風格都不同,似乎是無數人分別寫成。
“此乃我一位未能找到貴人相助的同門臨終之前所贈,名曰紅塵萬字幡。雖然本身的材質不算好威力也不算大,但對我們這一派的法術卻有極好的輔助效果。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人們算命時候寫出來測字的,各自對應着一個人的命運,上萬個字就對應了上萬人的命運,可謂人道之寶。”
吳解不露聲色地點點頭,心中卻暗暗吃驚。
“人道之寶”顧名思義就是借用人道之力的寶物。世上絕大多數的寶物所借用的都是天道之力,因爲天道無私,只要按照它的規則去做,就能很順利地借用到它的力量,所以小到尋常一張符籙,大到青羊觀的鎮山法陣,全都是天道之寶。
人道之力其實並不比天道之力更難借用,但人道是千千萬萬人心意的凝結,它具有“人”的特性:第一是有些混亂,並不一定會按照嚴格的規則辦事;第二則是很自私,想要得到它的力量,必定要爲它做出足夠的貢獻,以多換少。
正因爲如此,所以修道者們才專注於製造天道之寶,而對人道偉力很少涉及——人道猶如小人,遠之則怨,近之則不遜,能不招惹,還是儘量別招惹的好。
蕭布衣道行並不高深,大約比吳解都不如,但卻敢於操縱人道之寶,不知道他是藝高人膽大呢?還是無知者無畏?
蕭布衣並不知道吳解心中所想,一邊說話一邊發動了紅塵萬字幡,只見那無數的文字都開始發光,無數的光芒連成一片,猶如一道光之河流,圍繞着林麓山緩緩旋轉.
“凡人和妖怪相處,之所以會被妖氣侵入,主要是因爲凡人的氣息太過薄弱,鎮不住妖氣。”蕭布衣說着連連施法,一道道光華從他手上飛出,在空中化爲一道道旗門,引動遍佈縣城的大陣,只見四面八方陣陣暖風集結過來,將整個府衙大堂化作熱烘烘猶如暖爐一般。
但奇怪的是,在這股暖風中央的林麓山非但沒有感覺到熱,反而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發抖起來。
吳解眉頭一皺,看出了名堂。
這股暖風其實是整個縣城裡面千家萬戶日常散發出的心意凝結而成,只不過人們日常散發出的心意之中,比較強烈而能夠留存下來的多半都是惡意,所以這股暖風之中惡意的成分遠大於善意,要說是邪風也未嘗不可。
林麓山只是區區凡人,哪裡抵擋得住邪風的侵襲!
蕭布衣施法極快,林麓山才抖了兩三下,他已經完成了後續的法術,將這些善惡博雜的心意全都打散,化爲無善無惡的純粹之意,於是大堂裡面便縈繞着清涼的長風,非但林麓山被吹得精神抖擻,連吳解都爲之精神一振。
“要讓凡人和妖怪相處而不受其害,辦法有兩個:第一是修仙,修仙之人氣息凝聚,比妖怪有過之而無不及,自然不會受害;第二是則是給凡人以大氣運,大氣運者自有人道加護,妖怪當然也傷不了他。”
“氣運分爲五類:一曰天運,指點江山、規劃天下,此王者之運;二曰道運,著書立說,教化蒼生,此聖者之運;三曰福運,平生積善,福至禍消,此德者之運;四曰文運,詩文錦繡,古今傳誦,此賢者之運;五曰武運,踏破千軍,縱橫萬里,此勇者之運。”
“五運皆具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能夠激發五運之一,哪怕比較微弱,也足以抵抗妖氣的侵襲了。”
吳解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卻又忍不住問:“以麓山的情況,可以激發哪一種氣運呢?”
“就我看來,他普通得很,什麼氣運都激發不了,最多也就是有點桃花運。”蕭布衣笑着說,“所以才需要施法,向人道預支將來的氣運。”
“氣運還能預支?”
“只要他將來能夠把預支的氣運還上就沒問題。”
“如果還不上呢?會怎麼樣?”
“你覺得會怎麼樣?”
吳解嘆了口氣,沒有再追問。
人道小心眼的那些個事跡,修仙者們誰沒聽說過?向它預支了氣運卻還不上……還不如干脆拔刀抹了脖子來得痛快!
“老五啊!你可要想清楚!預支了氣運之後,還起來很不容易的!”
“我會用一輩子行善積德,來償還氣運的。”
見林麓山一臉堅決,吳解也無話可說。
既然林麓山已經下定決心,吳解也已經許可,蕭布衣就繼續施法,只見無數影影綽綽的光芒將林麓山團團圍住,光芒之中隱約有許多人影閃爍。
“吳道友,還要麻煩你一下。”蕭布衣說,“你是身居大氣運的人,請你走到他旁邊去,用自己的氣運爲引子,激發他的氣運。”
吳解按照他的指示走到了林麓山旁邊,一手按住了林麓山的頭頂,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福運在心,你只要回憶自己所立的幾件大功德,就會激發福運,同時引動他自身的氣運。”
吳解閉上眼睛,默默回憶當初推廣防疫法和編纂細菌論的情況。 шшш● ttκΛ n● c ○
如果說他有什麼大功德,那肯定就是這兩件事。
說來也怪,他剛剛回憶到這些事情,就覺得周圍猛地一震,眼前看到的景色驀地變成了許許多多的五彩光芒。
這片光芒分爲紫、金、白、青、紅五色,互相摻雜卻又涇渭分明。吳解看向自己,只見自己身上白光沖天,想來這白光應該就是所謂的“福運”。
被他的白光一激,林麓山身上也騰起了極其細微的光芒,吳解盡力看去,纔看出大概是很薄弱的青光,幾乎無法覺察。
“這就是老五的文運嗎?這也太可憐了吧……看來他真的是沒什麼當才子的潛力。”
他正打算按照蕭布衣的指點,將周圍那些遊散的白氣引到林麓山身上,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了穿越之前看過的很多小說裡面的套路。
在那些小說裡面,穿越到古代的人們,往往都能靠着剽竊“後世”的詩詞文章來博得文豪之名,甚至於流芳百世都不在話下。
地球上的那些文章,在這邊是絕對不會有人寫出來的,換句話說,林麓山就算把它們作出來,也絕對不用擔心剽竊的問題……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想試一試。
他暗暗在心中回憶了幾首著名的詩詞,然後使用仙門點化之法,將這些詩詞傳入了林麓山的心中。
這些詩詞剛剛傳過去,就見林麓山身上原本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青氣驟然加強,剎那間清晰了幾分。
吳解大喜,立刻開始拼命地回憶自己學過的一切詩詞歌賦散文小說,也不問能不能用得上、是不是符合當代的文章傳統,一股腦兒都給林麓山傳了過去。
他前世語文成績相當好,課餘時間也讀了許許多多的著名詩文。原本這些記憶早已模糊,但自從修道有成之後,記憶力陡然提升,那些模糊的記憶也都一一清晰起來。此刻要把它們全部傳給林麓山,才發現自己所記得的美文佳句赫然數以千計,一時間竟然傳不完。
吳解這邊不斷將詩文傳給林麓山,而蕭布衣則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只見林麓山身上象徵文運的青氣突然間就開始飛快地增長,增長速度簡直到了荒謬的地步,按照他的經驗估算,大概相當於從一個普普通通的書生,飛快地提高到了名聞天下的詩人。
可即使這樣,林麓山的文運還依然在增長!
過了一會兒,他的文運已經不再只是環繞着身體,而是化作一道青色光柱沖天而起,就像是傳說中仙人種下的通天神木,一會兒功夫就直上雲霄,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高。
“這怎麼可能!”他忍不住失聲大叫,“這林麓山的文運怎麼會強到這個地步!”
五運之中,文運最爲崢嶸桀驁,心比天高、凌雲一寸……可那只是誇張的說法罷了,自古以來,誰聽說過真的有人文運能夠強盛到青氣凌雲的?
他暗暗估算了一下,結果令他驚駭不已——林麓山的文運之強烈,只怕已經超出了吳解的福運,當世之中……怕是無人能及!
“難道說……他纔是我真正要找的貴人?”
他盤算了一番,終究還是搖頭。
文運這東西,在五運之中是最不利於護主的。文章憎命達,自古的才子名家,多得鬱郁不得志的,或者說,正是因爲飽嘗了生活的苦難,纔能有感於心,寫出那些千古佳句。
他要找的是能夠以氣運幫他鎮壓傳承之地陣法的人,而想要發揮這種作用,最佳的選擇是天運,其次就是福運。
聖明天子自有百靈相護,這是世上最大的氣運,足以鎮壓一個國家;積德行善的人能夠澤被子孫,保佑家族昌盛,甚至於澤及一方繁華,這是次一等的氣運。
除此之外,剩下的道運、文運和武運,都不能有鎮壓的效果。雖然大氣磅礴,可倒黴起來甚至連自己都護不住,更不要說庇護別人了——這三種氣運,從來就跟“貴”扯不上關係。
雖然林麓山的氣運已經超過了吳解,但他要找的是貴人,終究還是吳解比較合適。
就在他思緒百轉的時候,吳解已經將自己記得的詩文全都傳給了林麓山,一口氣得到了海量知識的林麓山顯得有些頭暈眼花,而他身上的青氣也結束了噴發之勢,漸漸回落,最後穩定了下來。
見到這種情況,蕭布衣便動手收起法術、撤去陣法。
在法術完全消失之前,他忍不住又擡頭看了看那股青氣。
青氣之中充滿了崢嶸之意,正在雲空之中吞吐不定。
施法結束,離開府衙的時候,他忍不住感嘆道:“好一個萬丈文華沖霄漢!今天我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林麓山滿心納悶,吳解則微笑不語。
他是一心追求長生不朽的修道之人,一輩子都用不着那些詩文,與其讓它們爛在肚子裡面,還不如便宜了自家兄弟。
只是無論他還是蕭布衣都沒有發現,那股沖天的青氣其實並不只在林麓山自己身上,它們也暗暗和吳解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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