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雲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玉瓊宮的,這一路上,沈妍雪的話不停地在耳邊迴盪,一次又一次震撼着她的心靈,讓她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洞房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也就是說,那個讓她日日掛在嘴邊咒罵又夜夜放在心裡蹂躪的大變態就要死了。
如今她總算知道了,沈妍雪冒充西遼公主混進皇宮,並不是爲了救她,而是爲了取上官睿的性命,至於救她出宮,不過是順便而爲罷了。
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知道真相,她並沒有爲此難過,畢竟她並不是他們真正的師妹,也不奢求他們會爲她冒險,她只是難以接受,他們爲何如此處心積慮要對付上官睿。
她問沈妍雪原因,沈妍雪卻只是搖頭,說是師傅的命令,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取上官睿頸上人頭。
花雲曦以爲沈妍雪不肯說。又去問楚亦塵,誰知楚亦塵也不知道,只說從他們小時候,師傅就已經向他們灌輸,護國天師是仙瑤派的仇人,要他們好好習武,將來長大之後要找他報仇。
如今他們已經長大成人。武功也練得出神入化,是時候報仇雪恨了。
回到玉瓊宮,天色已經開始發白,花雲曦翻牆而入,一眼就看見小柔坐在她房門口的階梯上,正託着腮打瞌睡。
今夜是小柔值守,花雲曦走的時候用迷香把她弄暈了。當時她算好時辰,以爲自己最多一個時辰就能回來,迷香的用量並不大。到了四更天的時候,小柔就醒了,發現花雲曦不見了,以爲她跑到院子里納涼,趕緊出門找。卻不見她的人影,知道她又跑出去了。
這大半夜的,小柔也不知道花雲曦去哪裡了,不敢四處去找,只好坐在門口等她回來,等着等着又睡着了。
花雲曦走到小柔身邊,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把她搖醒了。
咋一見花雲曦,小柔嚇了一跳,指着她身上的夜行衣道:“公主,你這是去哪裡了?”
花雲曦這纔想起自己身上的裝備,不禁苦笑一聲,起身往屋裡走。
小柔忙跟進去,看見她雙眼發直,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大爲擔心,關切問道:“公主,你怎麼了?”
花雲曦往牀上一躺,閉上眼睛,低聲道:“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公主,您是不是累了?先把衣裳換了吧,這樣穿着多難受啊!”小柔滿臉擔憂,伸手幫她脫衣裳。
花雲曦一把推開她,煩躁地說道:“說了不用管我了,你還是去關心一下你的主子吧!他就快死了!”
話一說完,她就反應過來自己食言了,忙瞪着眼睛去看小柔,卻見小柔滿臉驚愕,喃喃問道:“公主,你說什麼呢?誰要死了?”
花雲曦忙說道:“我說你再這麼煩我,我就要被你煩死了!”
小柔有些委屈地癟了癟嘴,“公主,奴婢不知道您爲什麼煩惱,奴婢只想讓您換一身衣裳再睡。免得天亮時玉妃娘娘過來看見會擔心。”
花雲曦這纔想起每天早上玉妃都會過來叫她起牀去院子裡陪她採集百花上的露水,說是用來調胭脂,可以養顏。
若是明日玉妃過來看見她身上穿着夜行衣,肯定會詢問原因,到時候她還不知該怎麼解釋。
心裡暗歎小柔的細心,她只好讓她幫忙換了衣裳,才重新躺下。
“公主您安心睡吧,若是玉妃娘娘來了,奴婢會幫您跟她說說,就不必那麼早起來了。”小柔幫花雲曦放下帳子,留下這句話就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花雲曦長嘆一聲,閉上眼睛。
她哪裡睡得着?一想到上官睿會有危險,她的心就亂糟糟的。
洞房之夜沈妍雪就會向上官睿動手。她沒見過這位師姐的身手,不知道她是否能打得贏上官睿。可是。她可以看出,沈妍雪是一名聰慧的女子,必定不會跟上官睿真刀真槍地明鬥,肯定會暗中下手。
常言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誰又會想到,洞房裡嬌顏如花的西遼公主會暗下殺手?到時候上官睿肯定會難以抵擋。
若是換在一個月前,她肯定會舉雙手雙腳贊成沈妍雪的計劃,並且還會竭盡所能去幫忙,可是現在,她卻不願意看見上官睿血流當場。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上官睿是她的仇人,只要他死了,她就自由了,花守信夫婦的性命也就不用受到威脅,她應該高興纔是,爲什麼現在卻憂心忡忡,心思不寧?
不知過了多久,在牀上翻騰了無數次的花雲曦終於迷迷糊糊睡着了。
正睡得香時,伊人突然走了進來,一把拽起她,怒氣衝衝道:“花雲曦,你好狠的心,居然勾結西遼人謀害大人!如今大人死了,我要讓你給他償命!”
說完,伊人擡手對着她的胸口就是一掌,把她打倒在地上。
花雲曦只覺得胸口劇痛,猛然清醒過來,卻發現。不過是南柯一夢。
她坐起身,捂住胸口,那劇痛的感覺依舊存在,並且連呼吸都似乎困難,好像伊人那一拳,真的打在了她的心口上。
眼前浮現出上官睿躺在血泊中的情景,她把臉埋在膝上,喃喃說道:“上官睿,難道你真的要死了?”
門外響起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小柔,雲曦睡醒了嗎?”
小柔道:“回稟娘娘,公主昨夜睡得遲,還未醒來,今日只怕不能陪娘娘去採集花露了。”
“這孩子總是這樣晚睡遲起,對身子不好,你以後要多勸勸她纔是,若是她不聽,就來告訴本宮。”
“是,娘娘,奴婢記住了。”
接着是玉妃離去的腳步聲,花雲曦愣了愣神。趕緊掀開帳子跳下牀,衝着門外喊道:“母妃,我起來了,等等我!”
或許,她可以試一下,能不能從玉妃那裡問出仙瑤派與上官睿之間究竟有什麼仇怨,會讓她師傅如此憎恨他,非要他的命。
早晨的空氣清新無比,各色鮮花在初陽下競相吐豔。
花雲曦手裡拿着一隻玉瓶,小心地把花瓣上的露珠滴進瓶中。
這種採集露珠的方法實在費勁,花雲曦決定有時間幫玉妃做一個吸管,那樣就會方便多了。
搬到玉瓊宮調養了幾日,玉妃的面色比之前要好多了,那張蒼白的臉也有了血色。看上去更加美麗動人。
花雲曦暗暗讚歎,自己雖然長得像玉妃,卻沒有她那種飄逸若仙的氣質,也難怪皇帝會對她如此寵愛,即便是她生了一個怪胎,又瘋了多年,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看到玉妃今日氣色不錯,精神也好,花雲曦想了想措辭,問道:“母妃,仙瑤宮的名字這麼好聽,一定很美吧?”
玉妃似乎沒想到花雲曦會突然提起,稍稍愣了一下才笑道:“仙瑤宮當然很美,那裡碧水青山。繁花似錦,比這皇宮要美多了!”
“那一定離京城很遠吧?”
“是啊,很遠很遠,那年我來京城,足足走了三個月。誰能想到,來到之後就再也不曾回去了。”回憶往事,玉妃的臉上露出嚮往之色,對故鄉,依舊難以忘懷。
花雲曦看着她的臉色,又問:“那你一定很想念故鄉,還有你的親人吧?”
玉妃微微蹙眉,道:“我的故鄉?好像不是在仙瑤山,我的親人?我的親人是誰?”
花雲曦見她好像又有些糊塗了,生怕她又頭疼,不敢再往下問,忙說道:“母妃,你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你既然是仙瑤派的人,你的師姐就是你的親人。”
玉妃歪着頭想了想,又笑了,“是的,師姐就是我的親人,她對我真好,誰欺負我都會幫我收拾他。”
花雲曦心中一動,問道:“母妃,誰欺負你了?”
玉妃又是一愣,目光漸漸變得迷離,好半天才幽怨地說道:“師兄,你又欺負我了,我告訴師姐去。”
師兄?這又是誰?
花雲曦還是第一次聽到玉妃提起,看見她那個樣子,似乎對這個師兄的感情很不一般,她開始緊張起來,繼續誘導她。
“母妃,你別生氣,告訴我你的師兄叫什麼名字。我幫你收拾他。”
玉妃看向花雲曦,表情更是憂傷,“師兄,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我已經答應皇上留在宮中,不會再跟你回去了,你就把我忘了吧!”
花雲曦靈機一動,放粗嗓音道:“師妹,我不怪你,可是你爲何要讓你師姐殺上官睿?他與我們仙瑤派究竟有何仇怨?”
玉妃眨了眨眼睛,臉上一片茫然,“上官睿?他是誰?”
花雲曦道:“護國天師啊,你不記得了?”
玉妃渾身一怔,目中露出恐懼,把手裡的玉瓶一扔,雙手捂住腦袋,嘶聲叫道:“不要,不要殺我的孩子!”
花雲曦沒料到她會突然發狂,趕緊上前抱住她,柔聲安慰,“母妃。孩兒沒事,孩兒在這裡,你別害怕!”
玉妃渾身發抖,依舊不停尖叫着。
她的叫聲驚動了站在遠處的宮人,都向她們跑來。
花雲曦趕緊叫宮人幫忙把玉妃送回屋裡,給她服下安神藥,她才安靜下來,睡了過去。
看着沉睡的玉妃那張依舊蹙着眉頭的臉,花雲曦心裡有些內疚,沒想到又一次讓她受到刺激,自己以後還是儘量不要勾起她的傷心事。
回想剛纔跟玉妃的一番對話,她基本能肯定,玉妃對上官睿沒什麼印象。畢竟她在冷宮呆了十幾年,而上官睿當上護國天師只有幾年時間,她不認識他一點也不奇怪。
至於剛纔玉妃爲何會聽見護國天師幾個字就發狂,那是因爲她想起了把她女兒鎖在鷹嘴崖下的前任天師,也就是上官睿的父親。
花雲曦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玉妃的師姐之所以要殺上官睿,會不會是因爲上官睿的父親把玉妃的怪胎女兒鎖在鷹嘴崖下,她爲了幫玉妃報仇,纔會讓上官睿父債子還。
看來一定是這個原因,如果證實是這樣,就有解決的辦法了。
如今她這個怪胎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嗎?玉妃也從冷宮出來,重新獲得皇帝的寵愛,她也被皇帝認作義女,一家三口團團圓圓,還有什麼好報仇的?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上官睿就不用死了。
想清楚了這件事,花雲曦整個人都輕鬆了。她決定今晚就去見一下楚亦塵和沈妍雪,把這件事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放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