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玢一面可勁兒腹誹,一面更加賣力地將兩隻耳朵豎起,努力接收室內傳出的每一個字,力求不漏掉一處疑點。
就聽那雅笑語晏晏,說道:“可我剛剛因爲那些屁話被驅逐了吔!”
“你不是因此得了機會偷懶麼?不來謝謝我,反倒在這兒跟我矯情,嗯?”男人俊秀的眉峰微微揚起。
“分明是你遣我出來的,如何成了我在偷懶呢?要謝的話也不是謝你啊。”那雅與他針鋒相對。
凌愷忍不住“哈哈”一笑說道:“就怕你跑去跟人道謝會給趕出來。”
那雅立刻接道:“那就煩勞凌總您幫屬下,去道聲謝啦就說,謝謝那位姐姐讓我偷懶了一下下!”
正在專心竊聽的鬱玢聽到這裡耳根子一跳,不由自主地點起頭來真心覺得這主意不錯,凌愷代替這丫頭來向她道歉,她哪有不受的道理,只不過是有條件的,至於條件嘛……
貪婪地窺視着男人的絕代風華,鬱玢吸溜着快要淌下來的口水想入非非,不過那雅的巧笑嫣然與凌愷前所未有的爽朗笑容構成的絕美的畫卷卻扎痛了她的眼掃掉了她的興。
一個尖銳的聲音在鬱玢被刺激到的腦海裡瘋狂地叫囂: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能是這樣?在他身邊與他相對而笑的應該是她纔是啊!
辦公室裡,凌愷的臉色忽然又往下一沉,出言道:“怎麼?給你幾分膽色,你就想把天給我包下來不成?”
那雅伸了伸舌頭,道聲“不敢!”凌愷將那份文件丟給她,說,那還不趕緊的譯過來?
隨手扒拉一下這幾頁紙,那雅一臉爲難地嘟囔,這麼多呀!凌愷忍住笑扳起臉說,趕緊的,做完了才許吃飯。那雅苦着小臉乖乖提起筆開始幹活。
鬱玢這時都快跟不上室內倆人的節奏了,上一刻還妒得咬牙切齒地發狠,下一刻卻開始幸災樂禍起來,嗤笑那丫頭活該!叫你害得老孃好好兒一頓順心飯吃不成,報應,最好餓死你,哼哼!
她估摸着繼續呆下去也不會再有什麼收穫,她最想做的是闖進去再次把那雅從凌愷身邊攆走,經過一番思量她識相地決定暫時還是不去了,再憤懣再沒法忍她也不敢作死再湊過去打擾凌愷工作。
她自小驕縱,除了父親她也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知爲何回來以後到這個男人身邊卻莫名地生出畏懼之心,尤其是在工作的時候,似乎他的周圍存在着一層無形的屏障將不相干的人遠遠隔開,連她這個曾經與他最爲親近的玩伴也不例外。
沒有道理啊!記得以前,她還時常欺負他呢,大概這就是這個男人教人又是喜歡又是害怕的原因所在吧!
凌愷將臉沉下來的那一刻,雖然相隔了近十米的距離,鬱玢仍感到一股難言的凌厲氣勢直逼而來,嚇得她雙腿忍不住發顫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去。
一些手中掌握着權利的人他們往往只要一個眼神一個簡單的動作便會給人以壓力,那些人都是長期身居要職的上位者,就比如她的父親。
可是,這個男人的年紀和她相仿,俊美無比風度儒雅整個就是一翩翩的貴族公子,他哪裡來的這麼強的氣勢啊?再說她又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家碧玉,沒理由被唬住的!
以她和凌愷這麼多年的情誼,想必他也不會對她施加臉色,要變臉的話剛纔早就變了,但剛纔凌愷對她一直都是和顏悅色的,沒有一點惱怒的跡象,鬱玢心下得意,自己在凌愷的心中畢竟是與衆不同的。
她又哪裡知道,凌愷對手下的員工愈是嚴厲、要求愈是嚴格,這名員工得到的晉升機率愈高,而在生活當中他對待朋友的態度與工作時候差不多,他跟對方越是客客氣氣,對方跟他成爲真正朋友的可能性越低。
然而讓鬱玢感到萬分不解的是那雅爲什麼就一點都不怕他,看這丫頭毫無顧忌地在凌愷面前有說有笑、撒嬌賣萌,太可恨了居然持寵生嬌,這丫頭眼裡全然沒有她這個未來老闆娘的存在,這個丫頭不能留!
鬱玢決定收回當初的話,那天早上她闖進凌愷的寢室跟他講了她不介意凌愷與別的女人保持關係,可那是有底線的,她的底線是攀上凌愷的女人必須得乖巧、聽話、識相、唯她這個正牌馬首是瞻,那麼她是不會吝嗇從自己的盤子裡撥出去一點殘渣給她們作爲施捨。
但像那雅這樣越俎代庖她如何還能放心留她在凌愷身邊,那不是一顆危險之極的定時炸彈嗎?要說這時鬱玢心底這個想法纔剛剛萌芽,接下來又一個狀況讓她把除去那雅的念頭完全鞏固了。
她再看不下去那兩個人和諧相處的場景打算走人,在乘坐電梯的時候,樓下餐廳服務員推着不鏽鋼餐車從電梯間走了出來與她擦身而過。
餐車上正餐甜點各種精緻的菜式晃花了鬱玢的眼,她眼睜睜地望着餐廳服務員將那些足以勾起人強烈食慾的食品送進凌愷的辦公室。
向來說一不二的男人什麼時候也會耍花槍了?剛纔還嚴肅地扳着臉訓那丫頭,警告她工作沒做完不許吃飯,轉眼卻悄沒聲的命人把食物送上來供她享用。
照這般情形看來,她在會議室裡面出糗也是他有意爲之,表面上順着她的意將擔任翻譯的那雅趕走,實際上是準備好了叫她在衆多客戶面前出盡洋相。
想通這一點,鬱玢在無人的轎廂裡面哭了起來,她覺得凌愷今天這樣做傷到了她的心,她只是想跟他單獨相處錯在哪兒了?他犯得着對自己使用商場上的那一套陰謀詭計嗎,以前那個把她當作唯一玩伴的凌愷怎麼變了呢?
不,這變化一定不是他的本意,是受身邊的人影響才導致他變得六親不認的,她掏出一疊紙巾吸掉淌在臉上的淚水,又狠狠省了一把鼻涕,藉着轎廂裡的一面鏡子細心補好妝容。
她不想待會兒被外邊的人看見她哭哭啼啼的狼狽樣子,她是要當信誠女主人的,這丁點兒的打擊算什麼?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想法把那丫頭從凌愷身邊從信誠趕出去,對,不僅要將她給趕出去還要叫她往後在人前都擡不起頭來!
鬱玢自忖她制定的計劃是完美的無懈可擊的,可不巧她支使的是運氣不咋地的楊雪,導致功虧一簣不說還還害得她時刻擔心事情敗露像躲貓貓一樣把自個兒藏了幾天。
今天她這是實在憋不下去了才跑出來,打算到美容院去捯飭一下她日漸憔悴的顏容,不然的話,事情沒暴露倒把自己整得沒法子見人。
在電梯裡不小心按錯鍵,鐵盒子把她帶到二十九樓,事到如今她索性豁出去,便跑到凌愷這裡來,卻讓她獲得一個意想不到也是期盼已久的消息,即將嫁入凌家這個絕好消息使她一時間欣喜若狂,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鬱玢在室內搖搖擺擺逛了幾圈,凌愷依舊在聚精會神伏案批示文件,飽滿的額頭垂下一絲碎髮異樣的優雅迷人,鬱玢遲疑了一下,最終抵不過誘惑,小心地湊到男人身側,問道:“阿愷,你打算在哪裡和我爸說——唔,談事情啊?”
凌愷的視線都沒離開手底下的紙張,隨口道出一家娛樂會所。
“什麼?”鬱玢的反應是既吃驚又有點尷尬。
“怎麼,這個會所你很熟?”凌愷仍舊沒有擡頭,問了她一句。
“是,啊,不,聽朋友提起過,他們說那是海城這兩年新推出的銷金窟。”銷金窟,顧名思義就是男人玩樂的地方,未婚夫竟然約她父親在這種地方談婚事,鬱玢聽着這事都覺得怎麼不是味兒。
滿腦子被所謂的幸福佔據,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這些,哪裡知道被她依仗爲強有力後臺的父親正一步步地向着毀滅的深淵靠近。
海州市內有一片與杭州西子湖同名的湖泊,凌愷提到的那家會所便隱在湖濱的園林深處,它的外牆遍佈蔥蘢的灌木與高大的喬木,一叢叢的時令花草盛放在其間,打眼一看,也就是這座歷史名城一處常見的景緻,並沒有讓人特別驚詫的地方。
幾年前,這片園林的原業主因長期經營不善欠下大筆的債務,市政府正決定將園林收回歸入城市規劃,這時一名來自港島的富商出面替原業主還清所欠的債務,不知富商與這位原業主是如何溝通最後達成協議的,園林偌大的地皮最後便歸了港島這位富商。
富商進駐以後,在原有的蘇州園林基礎上結合了西式前沿的理念,將中西兩種完全不搭界的風格通過巧奪天工的設計融合得相得益彰。
建築上的新奇還在其次,會所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它走的是超高端的路線,它的禮節完全效仿紫禁城深宮的做派,到來的客人都將享有古代皇室的尊貴待遇。
這裡面的消費極其昂貴,一間包房的淨價一般在一萬至二十萬之間,這中間的差別主要在於包房是否自帶天然溫泉,海城是沿海著名的溫泉之城,但由於開發過甚,天然泉眼日趨減少,能夠享受到天然的溫泉水代價自然不會低。
再加上各色服務和酒水食物費用,一人一天的最低消費沒有低於五萬的,若是需要高端或者特色的服務,比如,叫一些明星和在本國有點名氣的人妖這類陪侍,那每人一天消費上百萬都不爲過,這裡確是名符其實的銷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