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銘的脣角勾出一絲虐笑,道:“你被地下拳場的拳王打敗的那一場,很不巧我看了,被打得遍地找牙的滋味好受嗎?”
“原來你還跑到澳門去賭博!廖文海,所有人還都沒看錯你!”楊雪覺得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些什麼。
“不是的!阿雪,我是想,我的學歷沒你高但我可以多賺錢,你爸媽辛苦供你上大學,我也可以的!”
“誰要你供了?”楊雪衝他喊完,扭身就跑走了,廖文海是這個鎮上的地頭蛇,可是她覺得,他在從天而降的雷銘跟前不過是九天神龍腳下的泥鰍,在泥潭裡瞎撲騰的小泥鰍而已。
廖文海回頭,一臉悲憤地瞪着泄露秘密的罪魁禍首,雷銘冷冷地道:“看什麼看,想和我打架?當年你打不過我,現在難道就能贏了?”
“那可說不準!”
廖文海自忖,八、九年前雷銘突然離開小鎮沒有再回來,鎮上沒人知道他的去向,不過從受委託自小照顧他的那戶人家那裡透露出的些許消息來看,他可能是有錢人家外室所生的孩子,長大了自然不能再流落在外,尤其他還是個男孩子,即便是外室所出也擁有一定的繼承權。
想他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即使從老拳師那裡學到一些真本事,這些年的養尊處優恐怕早就把所學的荒廢了吧,餘下的不過是些花拳繡腿罷了,在富家公子小姐圈子裡耍耍酷是足夠,可要是對上身經百戰的他,哼,還不知到時候是誰滿地找牙呢!
“是嗎?在你挑戰那個拳王當天,他在我的手底下才走了不到三個回合,不過是私底下的較量,別怪我沒告訴你。”雷銘只用一句話便將他的推斷顛覆。
廖文海就覺渾身上下涼颼颼地,私底下的較量是不受擂臺規定所約束完全是自由發揮的,而且即便被對手打趴下,如果你不認輸而對方又碰巧沒有什麼仁慈之心,很難說不被打殘,打死是不值得的,除非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那一類約戰。
而那天拳王在擂臺上的生龍活虎表明,他是在雷銘下狠手之前識時務地向他低頭認了輸的,難怪對於他的挑戰有着巨大的反應,那是真正的拳拳到肉,揍得他到最後連還手的餘力都沒了,直到現在都過去一年多了,他回想起來渾身的骨頭還下意識地隱隱作痛,搞了半天他是被當作出氣筒來用了。
“識相的,還不快滾!”雷銘陡然沉聲喝道。
好容易從雪地上爬起來的藍T恤們被他瞬間輻射出的氣場壓得腿一軟,再次趴到地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老大底氣全無地走了,他們的心裡頭比這下雪的天還要涼快:老大你就這麼走了?沒義氣啊沒義氣,哥兒幾個這頓揍算是白捱了!
雷銘拍了拍衣上不存在的灰塵,說道:“戲看完了,散場咯!”說罷,他從另一個方向也走了。
公園裡又開始傳來了小孩子們玩鬧的聲音,安然從怔呆的狀態中回過神來,雙手交叉分別指向兩個相反的方向,問:“這是,什麼情況?”
那雅聳聳肩:不清楚。
眼見天色也不早了,兩個人並肩走出小公園,順着青石小路往回走,在經過一處有着一扇雙開木製柵欄門的大院子時,就見楊雪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透過木柵欄間的空隙望着那個院子,兩個人走到近前了,她也沒有發覺。
“學姐!”安然上前輕輕拍了她一下,楊雪收回目光,安然問,你怎麼還沒有回去啊?她搖搖頭說,我在等你們。
“等我們?是不是那個海哥又欺負你了?”
“不是,我不會再怕他了!”楊雪的眼神跟以前相比不再柔弱。
“是了,這回換成他怕你啦!”回想起剛纔楊雪喝斥海哥的情景,安然不由笑了起來,問她,學姐,看他那個樣子,是不是對你真有那個意思啊?
“什麼這個意思,那個意思的?”對於安然的問題,楊雪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快,粗心的安然根本就沒有發覺出什麼不妥,仍舊說道:“就是對你是真心的喜歡啊!”
“他連澳門都去過了,見的女人還少嗎?那心早就不知道花到什麼地方去了,你沒看到他剛纔還……”楊雪說着向那雅飛快地瞄了一眼。
安然忽略了她這道意有所指目光,說,他到澳門不是爲了賺錢嗎……
那雅輕輕捏了捏安然的手,不叫她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廖文海不再糾纏楊雪,不正是她一直求之不得的嗎?其他的就不是外人可以過問並左右的事了。
至於廖文海對她的覬覦之心,那雅同樣也將他給忽略掉,畢竟他沒有將之付諸於行動,她就裝作不知情罷,太敏感了就是給人以矯情的話柄。
“學姐,你不回家,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安然在那雅的提醒之下也覺得不好再纏着學姐一直追問人家的情感問題,畢竟她和楊雪沒有熟到無話不說的地步。
“是!剛纔那個人你們是不是認識?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嗎?”在海州看見凌愷的時候,她曾一度認爲他是自己心底裡的那個人,可是隨即又覺得不是,不僅因爲那雅叫出他的名字與她所知的不符,主要還是他們長相相似可是氣度稍有差異,這就是她在見到凌愷的時候,神色兩度變換的原因。
“剛纔那個人?照過兩次面,不熟。”那雅說。
“哎?那雅,如果我沒聽錯,你剛纔管他叫雷銘,雷,銘,難道會是那個人?”
“誰?”楊雪一把抓住安然的手,神情緊張。
“呵呵,我也不好確定吔!”
“然然,你就說說你知道的那個人。”那雅知道安然交遊較廣,熱門的人物不必說了,就是處事低調、遊離在媒體邊緣的人物她照樣也能夠給你挖出,說出些子卯寅醜來,這大約就是她作爲一個未來的新聞人所具備的天賦吧。
再說,那個傢伙的身份在她心頭始終是一個謎,無人提起也就罷了,一旦有人談起,便如鯁在喉一般叫她不吐不快。
“我只知道,港島的某知名影視公司有一個御用男星的名字就叫雷銘,是不是今天這個人,我真的不好確認,我沒有見過真人啊!”
“啊!”楊雪一臉失望地鬆開手,港島對於這個江南古鎮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如果只是在內地,她相信有一天會再次遇見他的。
“這裡原先是鎮上的一所體校。”她指向大門左側仍舊豎立着的一塊牌子,那上面寫着某某體校的字樣,牌子上的油漆早已剝落,露出了斑駁的木紋。
“我媽以前在這個體校的食堂幫過忙,那年,有一天我爸讓我給我媽送東西,我就是在這裡遇見的他,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男生,第一眼給人的印象是冷漠的,但是你又可以從他身上感覺到無窮無盡的青春活力。”
“尤其是在訓練場上,他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隨時出動給對方致命的攻擊,他那雙淌着汗水的頭髮下閃閃發亮的眼睛,點燃了我心頭初戀的火焰,那種感覺酸酸的、甜甜的,又像老是有東西在心口盤繞,可是又捉不到、摸不着。”
“後來呢?”安然向來是個不錯的聽衆。
“後來,我常找藉口到體校來,卻再也沒有見到他了。”
“他不是體校的學生嗎?”
“我向那天指教他的老拳師打聽過,老拳師說他叫雷銘,是他的徒弟,但不是體校的學生,他那次是專程回來看望他這個師傅的第二天就上火車走了,老拳師對他的情況也不是特別瞭解,只知道他住在鎮上的時候,他的媽媽隔上一段日子會帶着很多一看就知道很貴的吃的用的東西來看他,他的媽媽長得很美,像,像電影明星。”
“以後呢?”
“沒有以後了。”
“啊,就這樣子啦?你除了得到一個名字,還有人家有一個美得像電影明星的媽媽,其餘的就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話都沒有和人說上一句吧?學姐你的初戀有夠失敗的。”安然表示哀悼。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其實在小鎮上住了超過十個年頭,這麼長的時間我和他就像兩條平行線始終無法相交,可就在他離開小鎮後再一次回來時卻相見了,我想這大概就是緣分吧,不然爲什麼很少到體校的我,就在他回來看望老拳師的那一天去了,假如早一天或者遲一天,我不就見不到他了?”
“說得也是,那,學姐你打算咋辦,他今天又出現了吔!”
“安然,你能確定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人嗎?”
“這個……”安然鼓起腮幫,思忖道:“八成以上吧。”楊雪又是一陣失望,那種身份對於她一個小鎮姑娘來說是高不可攀的。
“既然他出現了,與其在這裡糾結是與否,不如當面去問個究竟吧。”
安然看了看楊雪,她與那雅的想法是一致的。
就在這時,體校大門裡的院子深處隱約傳來有人交談的聲音,並且正在逐漸變得清晰,還伴有沙沙的腳步聲向大門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