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島上的短暫接觸之後,那雅一直沒有聯繫他,凌愷等待多日漸漸開始有一些沉不住氣,表面上他還和平常一樣,上班下班該幹嘛幹嘛,可在一人獨處的時候,常常對着給了那雅號碼的手機發怔。
他的異常沒能逃過跟隨他多年的集團首席秘書慕榕的眼睛,她找了一個恰當的機會提醒他說,人家是女孩子還是在校生,跟走上社會的職業女性不一樣,她有她自己的社交圈子,他想找她瞭解一些私人的問題,爲什麼不主動去聯繫她呢?
慕榕在信誠工作已經將近十年,三十歲出頭的她不僅僅是凌愷的副手,更是他的良師益友,她平時極少過問凌愷的私人生活,但是凌愷在這方面遇上困擾、產生困惑時,她總是會適時地給他一些她個人的建議及看法,往往就是這些隻字片語給了凌愷極大的幫助。
“我是怕她又讓我下不來臺,那天我真的差點就怒了,你是不知道她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我,我還從來沒有那樣求過人呢,當時我真想……”
凌愷像弟弟在大姐姐面前一樣嚮慕榕發着牢騷:“無緣無故的,我被人冒充,劫走一大批古董珠寶,招來警察的問訊,由此引發媒體的過度關注,這些我都忍了,可想不到還窩囊到叫一個小姑娘當沙包打,你說說我到底招誰惹誰了?”
慕榕忍住笑,說道:“這才突出人家小姑娘的與衆不同呀!這幾年追逐在你身邊的都是些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無非都是些趨炎附勢、爲金錢和權利對你趨之若鶩的小人,難得有一個對你沒有一點這種心思的人,你難道不想珍惜?那怕交個朋友也好哇!”
“誰知道,某一天她會不會也像那些人一樣,也許有過之而無不及呢?”凌愷心口不一地嘟囔,他其實是沒有把握那雅會與他成爲朋友,但他能肯定那雅不會像那些品行卑劣的人一樣對他明裡一套,暗地裡又是一套。
“你不妨去試試看吶,我想她應該值得你去進一步瞭解,因爲啊,她自有着吸引你的獨到之處哦!”
“誰告訴你,我被誰給吸引了,你可不要妄加揣測!”凌愷反駁道。
心細的慕榕一眼就識破自己這個年輕老闆的窘態,她淺笑着反問道:“那,是誰爲了被拒絕而氣惱?小姑娘跟你動手過兩招怎麼了?你一大男人皮糙肉厚的被小姑娘打兩下,真的就很疼嗎,再說了人家也沒傷到你,你不會就當和人切磋一下,爲什麼要這麼在意呢?我印象當中的先生可不是這麼小肚雞腸的人哦!”
凌愷被噎得一時沒話可答,慕榕見他又發起怔來,知道他這回很快就要想通了,於是她悄悄地退出他的辦公室,留給他單獨思考的空間。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沒多久,凌愷通過內線通知她,要她查尋那雅的聯繫方式。
於是,在一個午後,那雅在家裡就接到了凌愷的邀請,纔有了這次的約見。
大雨歇了幾分鐘,又繼續下了起來,那雅無聊地靠坐在門廊的石柱子下,冒雨回家倒沒什麼,只是換上的這件絲質面料的襯衫,被雨淋溼以後便會緊貼在身上,到時候走在街上難免尷尬,她可不想冒這個險。
肖姨從廚房走了出來,在圍裙上擦着雙手,擡頭看了看天,說這雨估摸着得下到晚上了,你就留下來吃晚飯吧,嚐嚐阿姨的手藝,凌愷出去買東西了,你想吃什麼掛個電話叫他帶回來,不要客氣,這個家裡難得來一個客人的。
那雅留意到她的用詞,她說的是“這個家裡”。
“是啊,信誠大廈裡安排有客房,他平時爲了上班方便住在大廈的頂層他自己的住處,節假日回市南的老宅陪凌老先生和老太太,這裡就我隔三岔五地過來打掃下衛生,澆澆花什麼的。凌愷這孩子沒有幾個真正的朋友,在集團裡也就慕榕和他最談得來,他倆這麼多年就像姐弟一樣。”
“哦!”那雅不知道肖姨說着說着爲什麼會扯到這些,只當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寂寞了把她當作閒聊的對象了,她也沒去打聽肖姨口中的慕榕是誰。
“阿姨,這會兒凌先生是自己出去啊,他不是有兩個保鏢嗎,怎麼沒看見他們呢?”
“老先生是給他安排了幾個保鏢,可凌愷不喜歡有人在他身邊跟進跟出的,平時他們在公司裡值班,凌愷出差才帶上他們,聽說是部隊上退役下來的,是海軍什麼,什麼來着?”
“海軍陸戰隊。”那雅提醒道。
“哦,對,對,是海軍,陸戰隊,凌老先生唸叨過,我就是記不住,那可都是些人高馬大的小夥子,往身後那麼一站,那叫一個氣勢逼人,還特別能吃,什麼時候我們家凌愷也像這些小夥子一樣就好了,這孩子就是顯瘦……哎唷!光顧了說話,差點忘了鍋裡還煲着湯。”
那雅笑着站起身扶着她,“阿姨,我來幫你。”
一老一少在廚房一邊忙碌邊接着聊天,過了一會兒,凌愷回來,提着一袋食材,還有水果,見那雅在廚房轉悠,他不由怔了一下,沒有說什麼放下手中的袋子出去了。
那雅端着一隻盛着碗碟的托盤準備擺放到餐桌上,凌愷靠着餐廳與客廳之間的門柱,見她走出來,忽然冒出一句,“我記得,我們家從來沒有叫客人進廚房過。”
“嗯!”那雅沒聽出來他這話具體是什麼意思,她只憑自己的理解,道:“哇,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家有這樣的規矩。我只是想幫阿姨洗洗碗筷,燒菜什麼的我也不怎麼會,在家裡最多炒個雞蛋,下碗麪條,講究一些的就做不來了,有時候倒是想照着食譜學做料理,忙活半天,結果卻讓我老舅吃壞肚子,被他臭罵了幾次,後來多數的菜都由他來做了。啊,你放心,今天桌子上的菜絕對都是阿姨做的!”
“哈哈……”凌愷忍不住笑了,今天這短短的兩、三小時,他的笑容竟比往常的一週還要多。
……
轉眼間,兩個月的假期過去了,又是每年新生入學時,學長們在學院門口擺開長桌,極度熱心地爲來自****的新生們辦理入學手續,從繳費到購買飯卡,領書籍、領各種日用品到安排宿舍,順便參觀一下這座歷史悠久的校園,簡直算得上是周到的一條龍服務。
望着熱心過了頭的學長們,那雅和安然不由好笑,去年這個時候,她們兩個剛入學的新生就是被一羣古道熱腸的學長們扛着行李一路送到宿舍,起先那雅以爲新生入學都是這待遇,後來才知道,這是上屆學長打算近水樓臺先得月從新生當中挑選中意的女生。
難怪,在迎接新生的桌子後邊一本正經端坐着的一眼望去全是男生,想必這些宅男們爲了謀得一個迎接新生的志願者名額費了不少的心思。
中途,安然突然提出想順道先參觀一下校園,結果這幫宅男弟兄們揹着、扛着她們的行李,一路陪着她們幾乎把偌大的校園給逛遍,安然這位大小姐的行李是又多又重,把宅男們累的像死狗似的,有一個身體弱些的差點沒吐血了,偏偏還硬撐着。
不過,這些打算在這兩個新來的漂亮學妹身上下手的學長們註定是白忙活了,那雅是真正想學到知識的學生,她可沒想在校園裡談什麼烏龍戀愛。
而安然她可是眼高於頂的千金大小姐,哪裡看得上這些比豆芽菜壯不了多少的宅男,一年來,倒有一兩個校草級別的男生約過她,但是她赴過幾次約後就沒有下文,一來她的性子雖然活潑,好玩愛鬧,但到底還是一個聽媽媽話的乖乖女,二來也與她富裕的家境有關,三呢,她有那雅這個好學生做朋友唄!
這一天,正趕上週末,那雅帶上換下來的髒衣服準備回家洗,一打開家門,屋子裡撲出來一股子臭襪子加汗味兒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氣味,大概是吃剩下的食物發了黴、長上毛的味道,差一點將她薰得轉頭就跑。
進屋就見客廳裡杯盤、碗筷、食品包裝袋、啤酒瓶子,滿桌子、一地的狼藉。
“老舅!”那雅幾乎要抓狂了。
“什麼情況?”段飛聞聲由洗手間探出腦袋來,嘴裡還含着一柄牙刷,說起話來含糊不清的。
那雅見他下巴的鬍子颳得清潔溜溜,衣服一看就是新換上的,他倒把自己收拾得挺乾淨,卻把家弄得像豬窩,“咋回事兒啊?”那雅指着亂得不像話的屋子問。
“喔,有個同事高升,昨兒我們聚了聚。”段飛含了一大口水漱了漱吐掉。
“在家裡聚啊?”那雅翻出垃圾袋動手開始收拾。
“起先在外頭,後來散了之後又覺沒盡興,就到家裡喝了通宵,反正你住校嘛,不過你的房間絕對沒人進去。”抓起塊毛巾胡亂抹乾淨嘴巴。
“哼,敢弄亂我的房間,看我跟你沒完!”那雅見段飛從地板上撿起的一雙贓襪子想往腳上套,她一把將它搶過來甩手扔進水桶裡,回身從自己的揹包裡翻出幾雙新買的男襪丟給他。
“謝啦!”段飛套上新襪子,開始穿鞋,那雅問他昨晚不是通宵嗎?今天不在家睡覺,這是去哪兒?
段飛說剛剛組裡來電話,有個案子來線索,先走了。
他開門下樓,半道兒上遇見安然,安然衝他叫“叔叔”,段飛說,我有這麼老嗎,叫我叔叔?
安然俏皮地眨着大眼睛說,要不叫段大哥?這不是明擺着佔那雅便宜,那雅肯定不幹!
“切!”段飛氣得揮了揮手,說,我家門沒關快上去把,好好玩兒啊!
幾秒鐘之後,樓上傳來安然的驚叫,不用問也是被那一屋子的怪味兒給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