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wo 第二章§2.0
Tony剛來的那些天，臉上總是帶着一副“驚奇”的探索勁兒，好奇地把整個校區逛了個遍兒。其中一部分是我陪同與嚮導的，更多時間，他會自由出行，然後回來告訴我，他喜歡學校中央的音樂廣場，廣場上有無與倫比的雕塑噴泉。抑或是他沿着河邊散步，發現了學校背後的一大片森林，在裡面打了個盹兒，醒來時周圍泥土上有小動物們悄悄拜訪過的足跡。
我被他每天充足的熱情所感染，感覺他就像太陽之子那樣，你無法在他身邊不碰觸到他熱切的生命氣息。與此同時，很久不見蓋爾，也使我臉上平添了一股憂愁。此刻我正登記着報名要上Tony課的學生資料，Tony拿着一杯鮮榨果汁走到我面前，關心地問：“Eve，什麼讓你悶悶不樂？不如和我去室外走走？”
“我很久沒見到蓋爾了，不知道他好不好。。”
“Eve，我能看見你心中積壓的灰色越來越深咯，難怪你一臉不樂。”
Tony不管我手上的活，拉起我就往學校後門的森林裡大步邁去。好幾天沒出門的我，突然感受到太陽直直地曬在背上的熱度，與熾亮的光輝，射向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我們在一片樹林中穿梭，我發現原來在林中漫步也非難事，尤其是身邊有一個這樣的嚮導，我一點也不擔心會迷失方向。走了一會兒，突然一陣“嘩嘩”的流水聲越發響亮了，我猜附近有水源之類的，果然又走了十來步以後，一條清澈、愉快的小溪映入眼簾。那些溪流彷彿自顧自地歌唱着，從這塊大石頭，蹦去那塊小石頭，再跳回前方的溪水中，充滿了一股歡樂的氛圍。這不禁也感染了我，我開心地笑了。
Tony和我並排坐在草地上，看着這股歡騰的小溪。我感嘆地說：“爲什麼小溪流總是那麼愉快，而我就不行呢？”沒想到Tony馬上回答了我，他說：
“你看小溪時刻保持着流動啊，它從不會因爲某處特別美，或是特別醜就停留在那裡，它總是不停地流動，順應着自然的律動。”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接着Tony的話題說：“你是說，我也該像小溪那樣，不停地流動起來？我不該把那些擔憂、愁思的情緒定格在身體中，只要讓它們流動起來，一切都會過去是不是？”
“沒錯！”只見Tony眼中綻放出了喜悅的光芒，他接着說：“現在請你閉上眼睛，開始輕柔地呼吸，伴隨着這美妙的水聲，想象一股無比清澈、潔淨的溪流水，從你的頭頂開始歡快地流至你身體的各處脈絡，你的喉嚨、你的心、你的雙手、你的胸腔、然後是腹部、骨盆、大腿、小腿、每個腳趾。想象它們所到之處，完全洗淨了你心靈、身體各處的灰塵，你又煥然一新了。然後，請你感謝小溪水、感謝它無私地淨化你，輕柔地呼吸，享受大掃除後明淨的存在感。”
我順着Tony的指引，一邊觀想小溪流，一邊感覺身上的疲憊、焦慮與不安慢慢如同剝落般地被溪水卸下衝走了。我讓水流沖刷每一處、每一個暗淡的角落。尤其是心口，那些積壓的情緒被潔淨的水沖刷殆盡，我又一次感到自己又亮又輕。再次睜開雙眼，發現一切都是那麼地美好！我身邊有一位循循善誘的老師、身後有茂密的樹林，眼前是依然不改活潑身姿的小溪和石羣們默默地見證着每一刻。一種久違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我感激地抱了一下我的同伴兼老師，“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感到了幸福和輕盈！”“別客氣。”Tony也滿臉喜悅。
就這樣，我帶着一股新鮮愉悅的心情，一路歡快地和Tony走回了河邊別墅，一路上我還開心地說了好幾次：“森林裡真有意思，我以後還要來。＂Tony笑稱我纔是新來的，他對這一帶比較熟。
剛踏上3樓，就發現還有一個更大的驚喜等着我！蓋爾正倚靠在我牀邊，好像在發呆似地望着窗外午後的陽光！我開心地飛奔過去，俯身親吻了一下他可愛的臉頰，也顧不上身後還有Tony這個不認識的男人在場了。蓋爾發現我回來了，微笑着拂過我有些散亂的頭髮說：“寶貝，你去哪裡了？”“我和Tony去學校後面的森林裡轉了一圈。噢！這是Tony，馬上開始代替我爸開課的新老師，他住在閣樓上。Tony這是蓋爾，我跟你提起過的，我的男朋友。”我十分流暢地爲兩位在場的男士相互介紹了一番。蓋爾十分禮貌地上前和Tony握手，並開玩笑說：“希望她沒有打亂你生活的節奏，這個小妮子有時候可是擾民地很。”Tony看着我，一臉誠懇地笑着回答說：“是嗎，我沒發現呢，剛在考慮要收她爲徒弟呢。”“哈哈哈。。。”我們3人都開心地笑了。也許Tony回答的還太早，因爲我猜那晚蓋爾和我真的有點“擾民”。
第二天，我終於略顯疲憊地醒來，發現Tony正在遠處翻看桌上的一本書，而再一看蓋爾已不知去向了。我套上睡衣，從牀上起身，有點搖晃地要走去拿杯子喝水。“嗨！你還認得我吧！看你那迷離的眼神。”Tony拿着書走近我面前，用手晃了晃。“當然記得，Tony教授。“我一字一頓地認真回答，一邊走到餐桌前坐下，慢慢地喝着熱水，看着窗外流動的河水。“昨天有吵到你嗎？”我有些擔心地問已站在陽臺看着風景的Tony。他回頭故意用不標準的語音笑笑說：“還行，不太吵。”我忍不住笑了，又問他有沒有看到蓋爾離開。“哦，沒有，我下樓時看到你還在睡夢中，就沒叫醒你。他已經不在了。”我突然覺得心裡有些涼意，不知道是什麼複雜的感情如閘門般打開，涌出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他變了。”我說。
“小琳，你知道萬事萬物都在不斷地變化中嗎？即使看上去日復一日的同一塊石頭，都可能在進化成鑽石的路上。”Tony笑着對我說，他回頭看着我，肩頭的陽光一直灑進屋，彷彿在無言地宣稱他倆是一夥的。
“我可沒有想這麼深，我只是陳述我昨晚的感覺，覺得他有點陌生。”
“你瞧，你又在爲自己累積負面情緒了。”Tony坐到我邊上的椅子上，用手指在我心口比劃圓圈，“我看到你胸腔的烏雲了哦，小琳，趕緊去透明空間做個流水冥想吧，還記得是怎麼回事嗎？”我望着他，也許他是對的，此刻我需要的與其說是以前的蓋爾回來，不如說是平復與清掃我此刻複雜翻涌的情緒波濤。
我快快地咬了幾口麪包，便下樓，到了透明空間的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後開門進去。突然迎接我的是一整間教室的靜寂，我不知道Tony對這裡做了什麼，但此刻我站在空蕩的教室中央，環顧四周，有種格外安心的感覺。我從右側取了兩塊坐墊，放在教室中央，面對大玻璃窗坐了下來。開始想象流水延續着沖刷遍我的身體，可見與不可見的身體，一直流淌、流淌。。。有一會兒，我好像是睡着了，又覺得自己有覺知、很清醒，介於這兩者之間。我不想去打斷那種深度靜謐，直到一束光如創世般地擴散開在整片視野，我再一定神，看見了：Masa。
Masa站在學校後西側森林的某處，這裡樹長得出奇高，所以我才能分辨出這裡是“西樹林”。她穿着一身潔淨的白色連衣裙，光着腳，頭上戴着她小時候就很愛的花環，今天的小花是粉紅色的，很可愛。
“Evelyn, 好久不見，你好嗎？”Masa一如既往地甜美。
“嘿，Masa，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很好。。。是的，我很好。”我很高興見到Masa，不過很意外這次她選的地點，因爲這片樹林有些陰暗的風格並不是她或我平時會選擇碰面的地點風格。
“Evelyn, 有件事我想讓你知道，跟我來。”Masa充滿善意地眼神看着我。
我腦中有些空白，只知道跟在她輕盈的步伐後面，突然她抱起我的腰，一躍跳上了一棵夠高也夠大的樹上。我望着下面，什麼動靜也沒有，我剛想回頭問Masa怎麼回事，聽到了蓋爾歡快的笑聲，如泉水一般清澈的笑聲，不止如此，還有一個陌生女孩的笑聲。
“嘿，Serena，等等我，我快追不上你了！”蓋爾一路邊跑邊笑，終於他累地停下來，雙手託膝在那兒大口喘氣，‘那兒’碰巧是我所在的樹下。
那個叫Serena的女孩回頭去看蓋爾，她皮膚白皙，一頭金髮隨風飄舞，連我都看着出神。她走回蓋爾身邊，關切地問：“學長你沒事吧？”
後面的一幕把我驚呆了，因爲蓋爾擡起頭，傾身向Serena，把她抱在懷裡，緊緊地按向我身下的這棵樹。
“我想我愛上你了。”蓋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我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份久違的熱情、慾望與真摯，只是他對面的姑娘不再是我。我覺得一陣暈眩，突然一個搖晃，從樹幹上正要掉下去，天那！
“Masa救我！”我聲嘶力竭地叫着我兒時的玩伴，Masa關切地從樹上伸出她白皙的手，可是太遠了，我夠不着！我帶着那份失去愛人的絕望往下墜落。
“砰”地一聲，發現倒在了一個溫暖熟悉的臂彎中，“Eve你好嗎？Eve?”睜開眼，噢，又是那眼神中帶着太陽光芒的男人，真好。。。
傍晚時分，我從牀上醒來，感覺喉嚨口一陣辣辣的乾澀，頭也疼。窗外已是靛色的夜幕降臨，點綴着瑞波河上零星遊船的漁火，與河對面房屋內散發的，桔色溫暖的光，不失爲一份安慰。我從牀上坐起來，發現自己還穿着白天的睡衣褲。
“嘿！你醒了！”Tony從廚房那角回頭看着我，一臉驚喜。
“抱歉，我是不是摔暈過去了，我覺得頭很大。”
Tony穿着廚師的大褂三步並兩步地走到我面前，按着我肩膀說，“別亂動了，下午我下樓時候想去看看你，碰巧看見你起伏的背影，好像快喘不過氣了，還好我衝進來，抱住摔向墊子的你，不然你小腦袋該生疼生疼了。還有你正發着燒呢，所以別亂動，我馬上燒好了，和你一起吃。”
我很感激地看着這個身材健碩的男人，無法想象那裡面是一顆如此溫柔的心。Tony坐在牀邊，把冒着熱氣的蔬菜湯端給我喝，與此同時，如有進有出般，熱熱的眼淚也流淌下來。我看着他，好久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默默地喝湯，吃他端來的可口飯菜。他看我能吃了，才放心端來另一個盤子，吃着他自己的傑作。
我望着窗外燈火閃耀的景色發呆，看厭了便回頭看着Tony，什麼也不說，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尋找一絲金色光芒的痕跡。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覺得累了，我和Tony道了晚安，他俯身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說，“早點睡吧，小琳，燒還沒退呢。”我最後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墜入了另一個夢鄉。
噢，天哪，睜開眼又是Tony抱着從樹上摔下的我，可環顧四周，沒有蓋爾，也沒有那個長相甜美的Serena，擡頭看，也沒有試圖營救我的Masa。都沒有。只有Tony輕輕地用手託着我。我在夢裡依然感到墜落所帶來的疼痛，這樹林裡寒風嗖嗖地吹過，一陣陣地，樹葉濃密遮蔽了陽光，或是月光。
“Tony，我不喜歡這裡，我不喜歡這個夢境，不喜歡想起蓋爾和他學妹相愛了，帶我離開這裡。”我拼命地搖頭想擺脫這一切，可是，睜開眼，我又看見Tony溫柔的眼睛。
“小琳，不要逃避，痛苦沒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你畢生都在逃避它，爲此耗盡心力，卻依然撞個滿懷。像擁抱一個苦難又憤怒的孤兒一般擁抱它，你會感受到它和你一樣，天真易碎的晶瑩的心。”
我閉上眼，去找尋我心中那個痛苦、怨憤的小孤兒：我試着拉住他的手，他手上有刺，好疼，我又鬆開。我試着安撫他的肩膀，告訴他沒事的。他披着荊棘做的坎肩又刺痛了我的雙手。我顫抖着，望着流血的雙手，我對面的小孤兒眼中依然滿是憤怒的綠色火光炯炯，我才知道我不僅因爲疼痛而顫抖，也害怕那綠色飛竄的火光終將吞噬我，我的一切。正在我茫然失措的時候，那綠色的火光突然變得更明亮了，我本能地用手遮擋保護自己。“哇。。。。”只聽一聲嚎啕大哭，我放下雙手，看到小男孩絕望地大哭，他說：“媽媽你爲什麼不要我！你爲什麼總是留我一個人在這裡！爲什麼每次看到我轉身就走！爲什麼要我一個人活在你心裡！”
我突然想起每次我感到痛苦時，都試圖用各種方法擺脫它，甚至關上心門不去感受，不去承認自己會痛苦。我的小孤兒因此常年被我關鎖在心裡深處的某個牢籠裡，滿是憤恨與怨氣。此刻我不顧他身上披滿荊棘的馬甲會如何刺痛我，不管那噴涌而出的綠色火焰蔓延到我身上是什麼樣灼燒的滋味。我緊緊地抱住他乾涸幼小的身軀，不停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身體顫抖着，刺破了我的皮膚，鮮血在我們之前流淌起來，可是我把他抱得更緊了，我聽到自己說：“是媽媽不好，請你原諒我以前的冷漠，對不起，我愛你。”‘譁-’地，綠色的火焰突然停止了它的囂張氣焰！我眼前一陣強烈的白光閃過，什麼東西碎了一地，低頭仔細一看，是小孤兒的 ‘盔甲’。
曝光過度的畫面慢慢地變得清晰: 我的小孤兒站在光中，潔淨髮亮的皮膚透着粉色的光芒，他對我燦爛地笑着，抱住我說：“媽媽我也愛你，謝謝你救了我。”
我眼淚不住地傾灑而下，每一滴碰觸肌膚的淚都治癒了我身上被‘荊棘’所刺的傷口。我身上的血漬、衣服，都漸漸被沖刷殆盡，我看到一個發光的身體，是我？！真的是我！我們赤城相對地擁抱在一起，擁抱在光中，這感受美妙極了。
我自以爲在夢中醒來，發現Tony依然溫柔地託着我，但，等一等，我們這是在飛啊！我看到他展開一對巨大的金色的翅膀，帶我在空中‘散步’。
“我剛纔和痛苦和解了，你知道嗎？他其實是我內在一個缺乏愛的小孩!”我很驕傲地對Tony說。
“哦，是嗎？太好了！”Tony笑着回答，眼睛注視着天際遠方的太陽，好像知道我會這麼說一般。
“你怎麼可以飛呢？還有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夢裡有什麼是不可以的，Eve？你低頭看看下面。”我低頭看下面，是剛纔我們在的小樹林！我已經認不出我跌落的樹是哪棵了，從高處看，學校、樹林、瑞波河，一切都變小了，變得像全景圖和模型一樣，我笑了。Tony低頭看着我，很認真地說：“總有一天，你會覺察到，一切你走過的路，經歷過的事，就像拼圖板上的一小塊拼圖，它們沒有孰好孰壞，但等你拼完整副圖，自然會明白這一切背後的原因與更高意圖。就像你現在俯瞰學校和小樹林一樣，學會俯瞰你人生的拼圖，明白嗎？”
“好像有點明白。”我望着越來越遠的小樹林，笑了。
第二天我睡到很晚才從牀上爬起來，因爲昨天的夢，要消化的東西太多了。我感覺自己有些不辨夢境與現實了。此刻急切地想爲這一切經歷找個出口。直到我下牀尋找食物上竄下跳那會兒，才發現我已經退燒了，神志清明，身體彷彿卸下了什麼重擔，一身輕鬆的感覺。而Tony此刻又在哪裡呢？我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分享昨晚有他的夢境。
終於我在閣樓發現了趴在書桌上小睡的他，不忍心叫醒，於是我默默地去外面散步了。
也許你以爲我會去小樹林，證實Masa帶我去看的那一幕，揭露蓋爾的背叛。可是我並沒有，我悄悄地走進噴泉廣場左側的陌生學院樓。那裡是美院學生上課與練習的地方。我在一間教室外看到了坐在裡面的蓋爾，有趣的是，他身邊那個姑娘背影十分像Serena。他們正很投入地在探討着時下流行的畫風。蓋爾和神秘姑娘都背對着我，它們因爲什麼對話爆出一串開懷的笑聲。
突然蓋爾彷彿察覺到我注視他的目光，回過頭來，我們目光相撞。
“Hey! Eve，你怎麼來了！”蓋爾看上去有些意外，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推後門走了進去。
“Hey，打擾你們畫畫了，我正好散步路過這裡，就想來看看你。”
“沒關係，這位是Serena，我的學妹，她很有天賦哦！”蓋爾神情閃亮地爲他身邊的女孩作自我介紹，我則心裡一驚: 看來夢裡信息很準嘛。“這位是Evelyn，我們在一起很久了，呵呵。”蓋爾也把我介紹給S。她站起來和我握手，絲毫沒有敵意，看上去很溫柔。我突然發現他們在一起的確很般配，卻並沒有正在相愛的氣息。突然，我腦中閃過夢中Masa帶我去樹林的情景，對比今早出門時，我看到的樹林，葉子顏色並不一樣！
難道我看到的情景是發生在未來的一種可能性？！蓋爾並沒有背叛我，一時間我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好。我靜靜坐着看他們畫了一會兒之後，起身和他們道別。
“Eve，我送你回家吧。”蓋爾披上外套，陪我走出教室。
我們沿着薇爾金娜花園的草坪靜靜地走着，我時不時看幾眼我的同伴，發現他的注意力似乎不在這裡，飄得有些遠。
“蓋爾，我看得出你喜歡Serena。”我轉頭平靜地說。
蓋爾突然停住腳步，目光有些凝重地回望我，說：“是嗎？你也發現了。不過我也時刻提醒自己，你和我約定過要一起到老。”
我驚訝於蓋爾的坦誠，又被他的坦誠刺痛。我望着前方的天空，想象如果我和蓋爾還在一起的未來，蓋爾依舊笑着，眼神裡卻沒有了那份熠熠生輝的光彩，那份我在夢中曾目睹過的光彩。
就在那一刻，我決定放開他。“謝謝你的坦白，爲了謝謝你，我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我要求解除我們曾要一起到老的誓約。我希望你在愛中，永遠自由。”
不知是因爲感動，害怕，還是靈魂爲自由發出的顫抖，我邊說，邊滴下滾燙的淚珠，不敢擡頭看蓋爾。卻發現他呼吸聲也變得渾濁起來，他抱住我，無不哽咽地說：“我一直害怕對不起你，怕你發現以後會恨我。。。對不起，謝謝你理解我。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如此有愛地分手。”蓋爾放聲大哭起來，可是我看得出，他正在解放自己，卸下他心頭那些沉重的包袱。我也不顧遠處過路的行人好奇地看着我們兩個，盡情地流淚。後來的後來，我們兩個都笑了，互相抹去臉上的淚水，像兩個孩子一樣。
正如蓋爾所說的，我也沒有想到，我們會如此有愛地，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