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地瞪着那正滴着水的手指,彷彿要從上面看到那跑出來的細菌一般。
“很乾淨了。”凌天恆自幹手器那烘乾了手,見她如此,不禁覺得好笑。
燕若夢仍是蹙着眉研究着她那給搓得紅通通的小手,其實她也不是有什麼潔癖,沾不得不乾淨的東西,只是一想到這是間什麼樣的房,這兒曾有過什麼人住過、呆過,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也不知會不會有愛滋的,聽說這種地方最容易傳染的。
“都是你!”她瞪着對面那人,惱他往這兒鑽,否則她也不會搞到現在這樣。
“呃,咳咳。”凌天恆哪敢再接話,把頭轉向一邊。
“所以,一會你得自罰三杯。”
凌天恆失聲道:“什麼?”
燕若夢努了努嘴,有些不屑的道:“怎麼?怕醉?也是的,你的酒量也實在是太——淺了。”
想起每次見他在喝酒,杯未見底,他人已經趴了下去。她轉過頭,有些鄙夷地瞧着他。難怪剛纔他拿來的是番茄汁,想必是怕在這兒醉了,讓人笑話吧。
其實凌天恆倒不是怕被罰酒,而是想不到她居然還記着要喝酒的。平時又不見她有這麼好的記性,這會倒是還惦記着,想來這兒的酒精確是夠濃的,刺激了她。算了,還是不與她計較。剛纔的事他可是記憶猶新,他可不想歷史重演一次。
因此,他故意黑下臉來,不悅的道:“你不說我倒忘了,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麼?說好了,乖乖坐着,不準與別人說話的,更不準喝別人的東西。你倒好,我一轉過身,你就全都忘了,離開座位不算,還敢喝別人給的酒。要不是我……”他想說要不是他趕到,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她卻又沒事一般,談不上什麼他救了她。
“要不是你什麼?”燕若夢揚了揚下頷,“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我要喝什麼,那幾個傢伙還不乖乖奉上;要不是你,我會給你提着,被人追得連還手也不行:要不是你,我現在會在這兒嗎?”
她一口氣歷數凌天恆的“罪狀”,倒還真的將他堵得啞口無言。
好不容易凌天恆才喘過氣來,不得不低聲道:“好吧,就當是我的……錯,不過,現在……呃,夜已深,還是回去吧。你想喝酒,改天再來。”約法三章都沒效了,那就唯有撤。
“我——不——我今天非要喝。”
有人說,千萬別和女人較勁,雖說她們的力度不大,但是那脾氣可不會小。一旦認真起來,十匹馬也拉不動。
“幹嗎非要今天喝?”
“我高興。”
嘴裡雖說着高興,可是那語氣倒像是有什麼不開心般。
凌天恆當然也聽得出來,他瞧着她那微微泛紅的臉頰隱約透出了蒼白,心知她定是有什麼心事。想了想,終還是妥協了。
“好吧,既然你高興,那就去喝吧。不過,這兒恐怕喝不得了。剛纔那麼一鬧,雖說散了,但難保沒人認不出我們。若是再有一夥人來起鬨,你想喝也喝不盡興。”
借酒消愁只會越發煩愁,他想着不如先出去,藉着夜涼微風開解她一番。
可是燕若夢倒是無所謂,她嘿嘿一笑:“這還不簡單。”
她用手指在水龍頭下接了一滴水,跟着快速在上面那塊鏡上畫去。曲折橫勾一氣呵成,最後一圈把手收回,迅速在身前做了個結印。敢情她是以鏡爲紙,將水當硃砂,畫符作法。
“開——”
雙手驀地一分,指間竟散發出淡藍色的條紋,一縷縷於虛空中微微蕩着,往鏡那邊而去。與此同時,鏡中剛用水畫上的那道痕跡竟然像是着了色般,從起筆到末筆皆是透着藍色的光痕,又像是將一塊透明的雕品鑲在了鏡上,而背後的光則像通過層層關卡沁了出來。
兩道藍芒於虛空中交匯,竟串在了一起,連成了一條藍色的光束。自鏡中而出打在她的身上,並射往她的身後。
“現——”
擲地有聲的斥喝下,那光束驀地一變,往四面分開。驟眼一瞧,還真像是一道墨藍色的道路。下面是如清清溪水般流動的水紋波,左右則是如飄浮閃動着的星芒,上面則是無盡的虛空。
時空隧道嗎?
那倒不是。
這不過是通往一處的傳送帶罷了。
“還愣着幹嗎,還不過來。”
她瞧向他輕聲喚着,可是聽在凌天恆的耳裡,卻感覺像是隔了什麼似的扭曲斷續,聽上去陰陰沉沉的,像是從遙遠的地獄裡飄出來的。不過,他倒沒有猶豫,兩步就走了進去。當他穿過那層“星星點點”時,感覺到身上還真像是有什麼東西往裡穿透過去,低頭瞧着底下那如水流般的波紋,再也看不見那磨砂防滑的地磚,只覺得踩着的卻還是實體,可是又彷彿凌空踏在水面之上,頗有水上飄之感。
他揚了揚嘴角,道:“這回倒不怕水啦?”
燕若夢反脣相譏:“我什麼時候怕過水了?”
“哦?那麼上回在游泳池裡是誰摟着我,驚得快哭的?”
他不說猶可,一說燕若夢倒記起來了。
那一次,他誆她出遊,結果真的是“出遊”,正是——遊,在水裡遊。明知她不會水,他竟然還趁她不備打她下水,害她喝了水不止,還差點就這麼大了。而救她上來之後呢,還戲弄了她大半天。想來這個仇,她還沒報呢。
一想到這些,她就恨得在咬牙切齒了,“哼”地一甩頭,狠狠地橫了他一眼,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現在剛剛好!
她也揚了揚嘴角,似笑非笑的道:“忘記告訴你了,這個陣法我向來是獨自使用,現在多帶個人,也不知會不會出故障。”她說的也不假,自洛絳雪把這陣法傳授給她後,她就再也不用驅車十里跑到小街小樓穿越某地了。只不過她還真的是獨個兒在上面走過,還沒帶過別人。要知道,多帶一個人就得多出一分力,那麼有個意外也是說不準的。
她嘴邊噙着笑:“就怕一會有人會真的哭喲。”
扔他到大海里,渾身溼個透,臉上也不能倖免,那算不算得上是淚流滿面?
凌天恆彷彿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竟然裝出很抱歉、很內疚的樣子,謙聲道:“那一次是我不對。”
某人自心裡“哼”了一下,暗暗說道:你道歉也沒有用,就要扔你到水裡,灌你一肚子水!
可是凌天恆接下來的話,差點沒讓她給嗆着。
只聽他繼續道:“所以,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說着他一步上前,把手壓着她的臂環住了她的腰,柔聲道:“我會緊緊地摟在你,不會讓你跌進水裡。就算真的一起掉下去,我也會沉到下面,把你托起來。”
曾有篇文章中提到,男人要怎樣才能把甜言蜜語發揮得淋漓盡致呢。那就是站在女孩的背後,雙手環着她的腰,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輕輕地以最溫柔的語氣、最緩慢地語速把話說出來。
不過這個時候那位受聽者倒不覺得是什麼甜言蜜語了,當對方一開聲的時候,她渾身就抖了抖,只想着先往哪裡躥開,再回過身來甩一拳、踢一腳過去。至於報不報仇,先扔到一邊。可是她壓根子就施展不開來,連帶着手,上半身幾乎動彈不得,更別說逃到哪去了。只好用上舊招,繼續用腳去踩去跺,但又怕對方吃痛,鬆開手來,自己反而站不穩掉到地上。她微閉着眼睛,不敢低頭往下面看,生怕看到一地的雞皮疙瘩。
“你……怎麼了,不會是感動得暈倒了吧。”更誇張的語調繼續上來,彷彿他說上癮了般。
“shot。”驚吼中帶出的顫聲尖銳得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更別說是緊貼着她身後的凌天恆。
“怎麼了?”聲音也終於變得了正常,不過那手還記得沒有鬆開,想來也是擔心被人殺個回馬槍。
“呃……那個……你準備好沒有,可以走了嗎?”
還是那句“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她忍。
“ok。”
變調的語音嚇得她雙腳一軟,差點沒跌下去,也幸虧對方摟着自己這纔沒事。
深呼吸!
冷靜、冷靜,再冷靜!
再怎麼說她也修煉了兩三年了,雖沒修煉成仙,但也是走正派路線。不驕不躁、勿喜勿悲、無情無慾……
墨藍色的道路前,驀地出現了一個旋渦,如陀螺般轉着。隨着它往上的旋轉,漸漸變大,邊轉邊移動。旋渦如風般卷在兩人身上,將兩人包圍起來,似吞噬般卷着。傾刻,道路中已不見了兩人身影。
旋渦般的捲風繼續吹着,直到道路的彼端,才似撞到障礙般,消失不見。
“滴答滴答”,水龍頭並沒有關好,依然還滴着水,上面的那塊鏡子同樣還留有水痕,只不過淡淡的,看不清是畫的是什麼。不過那水痕再也發不出亮光,那滿室的藍光當然也消失不見。
“發生什麼事了?”
酒吧的店長終於打開了這間房的門闖了進來,藉着外面透來的光掃向房間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