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風雖止,卻沒有消去。
凌天恆微蹙着眉,抿着嘴,他知道燕若夢表面上很冷血,時不時迸出一句“打你個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可事實上她比誰都心軟,貼錢貼力甚至貼命去幫助那些被困在困境的生靈,難道這一次她又想放過這夜小昭嗎?先不說她是個妖孽可有害過多少人,光是她與周郅斌糾纏不清的關係,又聽命於江一山,今日還一而再的傷害她,隨便一個,他就要將她誅滅在千里之外,以免她再來傷害燕若夢。
燕若夢知道凌天恆生性淡漠,這一次若不是爲了她,是絕不會露出這等殺機。只見她上前一步,雙手握着凌天恆舉起的手臂,輕聲道:“放了她吧,她也不過是被情所困。”
她的聲音很低,勉強讓身邊的人聽得見。無論凌天恆多麼不願,也不想拂了她的意,擡高的手也微微放低。
可是她的一番好意,並未被人接受。
夜小昭咳了幾口血後,忍着痛喝過來:“收起你的同情,我不要你的可憐。”
燕若夢微微搖了搖頭,她知道夜小昭對她有成見,而且非常的深。也不管她聽不聽得進去,仍是道:“我從來就不打算與你爭……爭什麼,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也強求不來。”她的氣息仍有些混亂,故此說話有些喘。
夜小昭哼了一聲,撇開頭,其實她又何嘗不知,是周郅斌的原因,可若果說燕若夢對他沒有半分意思,打死她也不信,但眼下這狀況,她的選擇,不妨着她,但卻傷了他,更何況他們這等親密,在她眼裡更是像根刺般紮了個痛。嘴也囁嚅了幾下,想吐幾句損他們一頓。但多年的修養心性卻將其堵在了嘴邊。
凌天恆彷彿料到她會吐出什麼毒話來再挑起風波,於是就把手一指,如戲本子俠客放過作惡多端的賊人般,發下狠話道:“滾,別再讓我見到你。”沉沉的眸中寒芒閃爍,直鎖在夜小昭的咽喉。
剛纔能說卻怕失了儀態,現在想說卻再也說不出了。夜小昭狠狠地剜了燕若夢一眼,儘管不甘,但還是憤憤不平撫着胸掙扎着離開了。
“別這樣。”雖然沒有看到凌天恆對夜小昭做了些什麼,但她能感覺得到。她喜歡那個冷冷卻又帶着陽光的凌天恆,靠近他總能感到那一絲溫暖。她不想他帶着殺意,這樣的他,讓她想到那個失控的噬血殭屍,使她覺得心驚。
就在燕若夢迴首的時候,凌天恆已收起了那凌厲的異能,此時他的雙眼柔和,如同一個剛剛墜入愛河的少年望着他的愛人。他知道她沒看見剛纔他的樣子,但是站在他旁邊又豈會感覺不出,不禁帶着歉意。
“嚇到你了?”
燕若夢微微搖了搖頭,並沒有躲開他的注視,她的臉仍是很白,沒有半分血色,但是那脣卻是紅潤紅潤的,應是剛纔自己的傑作,隨着她搖頭的動作,露出了頸邊那幾道深紫色的指痕,他顫着手,指腹輕輕觸了觸那痕,這是夜小昭的傑作,想來她是憎死她了,雖想她死,但又不想她立即死,想必是要慢慢地折磨她,看着她痛苦地死去,要不然明明可以折斷她的脖子的,爲何卻是單手來掐,但也幸虧夜小昭沒有立下殺手,要不然現在自己看到的將是一具歪頭死屍。
“疼嗎?”這麼深的痕,就算他再怎麼樣揉也不能一下將其消褪。燕若夢沒有答話,脣邊是淺淺的笑,雙手卻是擡起覆在他的眉上,指腹自內往外移動。
凌天恆並不覺得她這舉動有什麼異常,心裡面仍帶着幾分害怕;“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看着他雙眉回覆平整。燕若夢才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她敢獨自離開江氏大樓,是因爲她知道他必定會來。不管那天,她如何傷他,冷落他,他都必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奔到身邊來。無須知會,無須聯繫,彼此之間就好像有了無形的感應,他若發狂,她必難過;她若有危,他必趕來相助。
指尖輕輕按在他的脣上,感到那微微地一顫。從來也沒有這般近的看他,每每不小心對上一眼,都會迅速擰轉頭撇向一邊。從來也不會有這般親暱的動作,每每不小心挨着,都會如觸了電般馬上彈開。可今日卻不知爲何,自己的眼,自己的手,好像總有些控制不住。
“昨晚了空扔我出來前,你知道他說什麼了嗎?”
不等凌天恆問,她又道:“他說要我趕緊找個人嫁了,要不就到他的廟旁當個小尼姑。”說到這,她的臉不由得微微紅了紅,只是林中的光線不太好,倒沒怎麼看得出來。
凌天恆剛理平的眉又再蹙起,不滿的道:“這和尚腦子壞了嗎?怎能對你說這些。”打心裡他還真怕燕若夢跑去當尼姑了,摟在她腰間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將她往自己身上帶了帶,順便在心裡將某和尚罵了一通他會的罵詞。
燕若夢抿嘴一笑:“可不是嗎?剛纔夜小昭掐着我的時候,什麼都想不了,偏偏想到這個。”
凌天恆不禁脫口而出:“那你是怎麼樣想的?”心裡面莫名地一震,摟着對方的手又往內收了收。
“我……我想要是有人立即出現救了我,我就嫁給他好了,可是接着又想,假如來的是個陌生人,或是我不喜歡的人,那該怎麼樣辦呢。是順應承諾嫁給他,或是順從自己的心意……”
“那結果呢。”
“還好來的是你。”
“啊?!”凌天恆怔了怔,“你說什麼?”
燕若夢垂下眼簾,手臂也微微曲了曲,將頭貼在他的胸膛,“要不然我真的不知怎麼辦了。”
“你……”曉是凌天恆這等特異構造的人體,這個時候腦子也糊了糊,“你是說……你是說……”好不容易纔“悟”到,但話到嘴邊也說不上來。
“啊,你要幹什麼?”燕若夢緊緊摟着他的脖子,佯惱。
原來凌天恆一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你說呢?”映入眼簾的是凌天恆難得的壞壞一笑,卻又帶着驚,帶着喜,更多的不知是不是愛……
一步一步往外走,就像是當初他要成親卻要遣她離去時那樣,一步一晃地走出王府。這兒是個小山坡,周圍是雜樹,沒有了人來人往,沒有了莊嚴肅穆,唯有一片的冷清與死寂。
“新王妃是哪個藩王的郡主呀?”
“切,什麼郡主,我聽說她以前在軍隊裡的。”
“啊?這麼說她也是位女將軍了?”
“什麼女將軍,就一個謀士而已。”
“哇,那不是很厲害啦?若有她相助,我們主公在朝堂上豈不是無人能敵。”
“什麼呀,就算沒有她,我們主公也是萬人之上。”
“就是就是。”
“你們有聽說嗎?那新王妃也曾在敵營當過官的。”
“那她是投誠過來的了嘍。”
“什麼投誠?我聽餘將軍說那是牆頭草,哪邊風大就倒向哪邊。她呀,分明是看着我們打贏了,主公對她又有幾分意思,就粘過來了。”
“啊,這麼說日後我們還得去討好她。”
“何止如此,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她還未過門,就要主公將後院的各位夫人攆走,還說是要主公制定的律法,什麼一夫一妻,不可違反。”
“啊,還有這事?也未免太霸道了吧。”
“就是了,男人哪能只有一個女人的,將來要是打起仗來,哪有這麼多的人丁呀。”
“我倒覺得我們的主公很可憐。”
“我們也很可憐,以後呀,我們大家遇着那主母,可得機靈點,千萬別出茬子了。”
“我可不信,主公這等英雄人物,會栽在這麼一個女人手上。”.
“前朝的末帝,不也是有人說他英雄了得,可到頭來,不是讓個狐狸精迷得丟了江山。”
“啊,難道說……”
“嗯,餘將軍說丞相會觀氣,說那新王妃看似是仙子般人物,其實呀,是修煉多年的妖精,只因身懷寶物,才把妖氣掩蓋過去。”
“那丞相爲何不收了那隻妖呀。”
“你們以爲丞相沒這樣做嗎?昨日我在大殿外侍候,聽到他苦言勸說,可是最後兩人吵得兇。哎,沒辦法呀,主公是親王,丞相只是個外臣而已。”
“那怎麼辦呀,難道讓那妖女繼續迷惑主公。”
“現在只盼我們主公可以快點清醒過來。”
“要是那妖女成不了王妃,不就傷害不到我們主公了。”.
“你看看現在這佈置,哎……”
前院佈置得喜氣洋洋的,看樣子是真的是辦喜事了,幾個丫環僕婦一邊忙着手裡的活,一邊低聲說着話,見到她走過,想來也是哪位被遣送走的夫人,但也不起來打招呼,也是的,由來只聞新人笑,有誰要聽舊人哭。
也不知是怎麼去到目的地的,她看到了那位指點過她修煉的白鬚白眉白髮的丞相。對方瞧着她只是點了點頭,隨即揚手要手下帶她去歇息。
走到門邊,她住了腳步,偏頭問:“丞相大人,公子是否真的被人迷惑住了。”
“哎……”接着聽到的是無奈的嘆氣……
那一次她魂飛魄散,惹得他一生惦記。那今生呢?她意向不明,他又哪肯放手。
是的,不能放,絕不能放!
錯過了今次,以後就再難有機會接近她,殺她就更難了。夜小昭不甘地停下步來,她想回頭,回到剛纔那兒,哪怕他們有萬分之一的分神,她也要抓着那機會。可是有凌天恆在,經過剛纔那一事,他還會給機會自己嗎?不,他們一定想不到自己會去而復返,到時自己只要瞅準時機,必能一擊必中。是的,一擊必中。想到此,她不再猶豫,扶着樹杆緩緩轉身。忽地,她瞧見地上的落葉,只覺得這些剛纔因她發功弄落的葉子,此時似乎在打着旋轉。
“呵——”她靠着樹身緩緩坐下,定是剛纔被凌天恆擊傷,現在纔來發作。呵呵,終於也等到這一天了。
朦朦朧朧之間,她好像看到有個人影一步步向她靠近,不是白色的,卻給了她祥和寧靜的感覺。
恍恍惚惚的,好像回到了當日,她初來乍到,衆人扔給了她一堆戲耍的笑聲。唯有那一聲“別怕”指引着她走向了光明。
明媚的亮光,暖暖的,暖暖的……
(PS:好像角色錯亂了,某人的風頭太剩了。哎,人嘛,就是種奇怪的東西,尤其是女的,同她要什麼都好,千萬別要男人……其實小昭這個人物本心不壞的,只是用情太深罷了。最近看到一句話,誰若先動了情,便輸了……話說好艱難的過了某節,然後終於也擠到了這兒,其實某個場景還是蠻喜歡的,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