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平靜的生活會因此而打破,她以爲以她的聰明才智發家致富並不難,日後在長安中擁有自己的幾家店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樣之快,甚至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
千畝良田是什麼概念?其財富的可觀完全可以與那些王公貴族相提並論了,不過未央並沒有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相反的是,一個個麻煩接踵而至。
那些東西不是說得就能得到的,要不然,她三舅舅也不會付出了自己生命的代價,她爹也不會從此人間蒸發,而她更想不到的是,沈疏竟然要去挑戰那些將近十年再無人敢涉足的地方。
此時寒冬剛過,即將迎來春節,未央正坐在篝火旁邊津津有味地啃着地瓜,沈疏說出他的想法的時候,未央吃了一驚,一口地瓜卡在喉嚨裡,她只覺得喉間苦絲絲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沈疏很少見到未央也會有沉默的時候,他瞬間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在這方面缺乏表達能力的他不知道如何繼續同未央說下去,只能同樣地以沉默看着她。
“沈疏,你會死的。”許久,未央只憋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傻瓜。”沈疏卻只是無力地笑笑,嘴角的弧度只是微乎其微地上揚着,卻在寒日裡顯得那樣的溫暖,“你爹交代給我的事情,我已經晚了十年了,不能繼續耽擱了。”
聽了沈疏的話,未央只覺得自己鼻子酸酸地,“那我不要了,成不?我不要那些田地了,你就不要去了。”
然而。沈疏卻不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平靜地看着未央。
“你是因爲沈洛嗎?”未央低着腦袋,思考了許久才說道,“因爲沈洛已經開始着手了這件事情是嗎?既然他那麼想要,那些就都給他好了,我真的不想要。”我不想你因爲我而沒了命,這是未央想說而沒有說出來的。
“不僅僅是因爲他。”沈疏輕聲說道,“有些事情,你現在還是不會明白的。等到以後你就會懂了。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說吧就起身要送未央回家。
未央無奈,知道沈疏不想說的。就算是那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說的。
同時,她也明白,只要是沈疏決心想去做的,就算是有刀山火海阻攔着他。他也不會放棄的。
然而,未央始終還是不會懂得,沈疏在外邊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他心裡所想的事情,他所閉口不談的那些秘密,遠遠比未央知道的要多得多。
只是在她還能所觸及到的那份真實裡。在她安心地伏在沈疏挺拔的脊背上的時候,她只能任由着沈疏揹着自己,沉沉地睡去。
黎老爺子看見沈疏揹着未央回來的時候。只是沉默着嘆了一口氣,等到沈疏從未央家裡出來的時候,他沙啞着聲音忽而說道,“未央只是一個小娃子,我們這樣做。是不是真的錯了?”
“也許吧。”沈疏擡頭看了一眼頭頂漆黑的夜色,點點繁星略過他暗色的雙眸。“只是這也是她這一生必須經歷的東西,始終都要有一個人,教會她學會殘忍與無情的。”
“疏兒…”黎老爺子看着沈疏在黑夜裡模糊又挺拔的背影,聲音不禁有些顫抖,“我說的,是你,我不該讓你趟這趟渾水的。”
“管家說的這是哪裡的話。”沈疏轉過了身子,眼睛裡是一如既往的澄明而又深不可測,“我做這一切,不僅僅是爲了慕兄。不知管家可否知道沈洛正在四處招兵買馬?”
“可有這事?”黎老爺子面色一凜,眸子不禁黯淡下來。
“怕只怕,”沈疏冷着一張臉,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若是他真的先我們一步,那麼在之後,他就要開始打未央的主意了。”
“沈洛這孩子。“黎老爺子又抽了口煙,卻沒有將話繼續說下去,只是說道,“你告訴未央了嗎?那些人,是慕兒從那一邊帶來的。”
沈疏搖了搖頭,“那些人的秘密,現在還不能同未央說的,我怕她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嗯。”黎老爺子點了點頭,“什麼時候出發的?”
“明日。”
“那麼急?”黎老爺子正準備擡起菸斗的手一頓,又放了下來,“總之一切都要小心。”
“管家放心,我自由分寸。”
暗沉沉的深夜裡,兩個人的談話壓抑得可怕,黑夜遮住了他們的身影,也帶走了那些低沉的話語,只是在亮堂堂的小屋子裡,未央一個人將耳朵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冷着刺骨的涼意,不顧已經凍得青紫的耳朵,全神貫注地聽着屋外的動靜。
翌日清晨,幽靜的竹林裡,一行人整裝待發,向着遠處高聳入雲的青山,黑衣束髮的男子坐在馬背上,挺直了背,目光沉沉得盯着遠方,沒有人可以猜測得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沈公子。”有人來報,“一切已經就緒,請指示。”
“走吧。”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沈疏的雙手攥緊了繮繩。
“出…”那男子舉起了手。
“等一下!”忽的一聲脆生生的聲音傳來,打斷了男子的話。
沈疏看見未央氣喘吁吁跑過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極其複雜的,只是他沒有下馬,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也不說一句話。
“沈疏。”未央努力平復着自己的呼吸聲,卻依舊喘着粗氣說道,“我我…我不是攔你走的,這個給你。”她說着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包裹,“這個裡邊裝着艾草,可以驅趕一些蛇蟲鼠蟻的,你你你…你要早點回來啊!”
“嗯。”沈疏看着未央眼裡認真的眼神,忽然覺得心裡沉沉地,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一種感覺,只是他的聲音依舊冰冷,“走吧。”說着他接過未央手裡的包裹,面無表情地從未央身邊走過去了。
未央看着揚長而已地隊伍,終於忍不住喃喃自語,“沈疏,你可要活着回來啊。““沈疏他們是要幹啥去啊?“突然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未央身邊傳來,未央扭頭一看,正是黎年澤打着哈欠從旁邊的草叢裡竄了出來,未央一驚,不免有些心虛,“你你…你咋在這裡的?”
“還說我呢?”黎年澤揉了揉眼睛,是一臉的疲倦,“你這大清早的鬼鬼祟祟地從家裡跑出來,我還以爲你又是碰上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不跟我說呢,原來你是去找沈疏玩了,真是沒勁!”
“說,你看到啥了?”未央警惕地看着黎年澤,生怕他看到了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
“啥都沒有看到!”黎年澤臉不紅心不跳,看來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就看到你把那什麼玩意塞到了沈疏手裡的,不過話說回來,那是什麼東西啊?好吃的還是好玩的?啊!”說着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既不是好處的,也不是好玩的啦!”未央這才放心下來,就要領着黎年澤回家裡去,誰知黎年澤這個還沒有睡醒的,此刻腦袋裡也有些不清醒了,一邊叫着,“我現在又不回去!”一邊一個敏捷地側身躲過,一下子就輕巧地躲過了未央伸過來的魔抓。
這對未央來說,還真的是頭一遭。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百思不得其解,這黎年澤啥時候身體這麼靈活了,實在是有些不對勁,不禁擡頭,眼裡一道寒光猛地直直地朝着黎年澤射了過去,“黎年澤,從實招來,剛剛那個,從哪裡來的啊?”
黎年澤瞬間也被自己的行爲動作嚇到了,目光有些躲閃,一看就是心虛了,舌頭也開始打岔起來,“什…什麼跟什麼,你在說…說啥?我咋不明白?”
“死小子,別給我裝傻充愣的。”未央狠狠拍了一下黎年澤的肩,板起臉來說道,“我就說呢,怎麼這幾日老是看你鬼鬼祟祟地,大半天都見不到你一個人影,肯定就是躲着我不知道去幹些什麼事情了,今天突然地身手就這麼靈活了還,說,是不是…?”
“我纔沒有跟人去偷學功夫呢!”黎年澤性子一急,嘴裡的話脫口而出,不過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哦!你跟人去偷學功夫了!“這下被未央抓到了把柄,“你不記得黎家家規了?!爺明明說過的,不能去學武功的!我要去告訴爺去,這下你可死定了!”說着轉身就要撒腿就跑。
“別介!”黎年澤急了,他也知道若是被黎老爺子知道了這件事情,自己鐵定是要吃不留兜着走的,慌忙扯着了未央的衣服下襬,急急地說道,“大不了我學了什麼就教你什麼成不?”
“不要。”未央的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既然有了好處,她肯定是要得寸進尺的,“誰教你的,帶我去見他去!”
“這不好吧。”黎年澤一時間有些爲難,“我師傅他…”黎年澤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有點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