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戩自然不會想到,等他的,竟然會是他的父王,敬王爺。
在一片沉重的夜色裡,未央許久不見了敬王,那一瞬間,只覺得他似乎是蒼老了許多,似乎就連兩鬢都斑白了,可是叫未央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只是瞧着這般模樣的敬王,卻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而敬王只是坐在了馬上,一身盔甲,是當年久經沙場的額威嚴身姿,只不過那般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他緊鎖的眼裡無言的傷痛,卻再不復當初的敬王,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這讓寂靜的夜色更是顯得一片死寂,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應該說些什麼,這個時候,誰都知道,發出一點兒聲音來,都是不合時宜的。
就是阿秀終於幽幽轉醒, 一見了身前的敬王與林戩對峙的模樣,張了張嘴巴,究竟還是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低下了腦袋來,捂着自己的喉嚨,就是那抑制不住的咳嗽的聲音,聽起來,都是帶着壓抑的。嚇得未央不停地輕撫着阿秀的背部,小聲地說道,“沒事了,阿秀,一切都過去了,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的。”阿秀似乎是嚇得不行了,身子顫抖着,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戰慄着,也是,誰從鬼門關走了一趟,都應該是這般的神情的,只不過阿秀的眼睛盯着林戩的時候,卻只剩下了面無表情的一陣冷意。
雖說林戩沒有置自己與死地,只是那時林戩的決絕,還有他那般蠻橫的力氣,就像是要將自己活活地勒死一般,這些,卻是讓阿秀記憶猶新的,只是她沒有料到林戩竟然會是如此的決絕罷了。再好得,他們身上流的,可都是皇家的血脈!
阿秀忽然覺得。自己千方百計尋來了敬王,是正確的。只是她同時又不確定了,以林戩的冷血無情,他究竟會好好地聽敬皇叔的話麼?如今他手裡握着千萬大軍的兵符,若是一旦起兵造反,洛城將會是生靈塗炭,而這一點,自然是誰也不願意看見的。而阿秀更是不願意,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答應了與林戩的交代,而私自到了宗人府之中。就不會最後成爲了林戩的人質,也就不會惹出了這般的事端!阿秀一想到了這裡,只在心裡暗暗地指責着自己 ,只不過這個時候未央卻是緊緊地摟着此時依舊在瑟瑟發抖着的自己,生怕她出了什麼事情一般。阿秀這纔想了起來,她還沒有拿到解藥,如今的未央,卻還是生死未卜,究竟應該如何是好。阿秀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之中,卻也不知道究竟是應該如何是好,只能夠咬着牙,是不敢再看一眼未央的眼睛了。
而林戩自然是不敢置信,此時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竟然會是敬王!他的父王,不是身在揚州麼,在這裡,又是做什麼?!林戩的面色一下子冷卻了下來,冷冷地瞧着面前蒼老了許多的敬王爺,卻依然是勾起了嘴角,只是冷冷地說道,“父王,這麼久不見,還真是別來無恙麼,怎麼,您老人家在揚州過得不好麼,還是特意來了洛城,見證我做完了您沒有完成也沒有膽量和能力完成的事情!?林戩的話裡是毫不掩飾的深深的諷刺的神色,卻是叫敬王只皺着眉頭,怒氣衝衝地說道,“你個畜生,休得胡鬧,快些同爲父去同皇上認錯,請求他能夠繞你一條命,否則,誰也救不了你!”敬王這話說得嚴重,不過所有熱都只是大老遠地聽着,並沒有聽清楚了敬王究竟說了些什麼。
就是耳力如同未央以及慕安,因着距離太遠,還是聽不見什麼,只不過面色卻是顯得愈發的焦急,未央側過腦袋瞧着依舊一臉淡然的沈疏,只是心急如焚地說道,“他們究竟是在說了些什麼?難不成敬王爺是呀幫着他這個倒黴兒子麼?”當初敬輓作亂,不過是因爲一場誤會以及心底裡幾十年都沒喲解開的心結罷了,如今既然他已經釋然了,就不該心懷怨恨,而除去這些不談,未央心裡想着這一位敬王爺還是很明事理的一位王爺的,她當時便是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只是偏偏這個時候敬王忽然冒了出來,未央想着,這明顯的就是要出了什麼事情的節奏啊,只是遠遠地瞧着敬王神色莫辮的模樣,一時之間,未央忽然發現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似乎也就只能夠乾着急了,而便是這個時候,忽然只聽得了沈疏在這時淡淡說道,“稍安勿躁。”就像是察覺到了未央正凝視着自己的眼神似的,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叫未央無端地安心了下來,既然是有了沈疏這樣一句話,未央也不準備多想些什麼了,最近的日子,她總是覺得睏倦,累得很,走在了哪裡都是連連地打着哈欠,大概是死期將至,未央想到了這兒又是苦笑一聲,這才覺得自己都這樣了,還在因爲林戩額擔心個什麼勁,自然,就是天塌下來,也有沈疏在哪兒等着了,而自己,也就是坐吃等死的節奏了吧!
未央一想到了這裡,又是打了一個哈欠。
而便是在這個時候,敬王卻是與林戩兩個人爭鋒相對,林戩嘴角的笑容是萬分邪惡的,“我說父王,您這般阻攔我又是何必,方纔大概您也是瞧見了吧,這洛城之外的大軍,那可都是我林戩的,自從你懦夫一般地逃去了揚州之後,先前跟着你的那些將軍朝臣們也就對您失望透頂,如今,正是缺了一人來頂替了您老人家的位置,如此,父王,您既然是將這個位置交予了兒臣,兒臣自然是不會令您老人家失望的!”這話說得意味深長,不過卻也是將林戩此時的心思一語道破,如今他既然是鐵了心要與敬王作對了。
畢竟也是敬王的親生兒子,林戩心裡想什麼,他又如何會不知道呢?也是這個時候,敬王忽然明白,當初的林戩,雖說囂張跋扈,胡作非爲,只不過自己卻也因着他的母妃的緣故,覺得自己對這個兒子心聲愧疚,因而也就對他所犯得過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多追究了,卻不知道自己的縱容竟然是叫自己的着兒子無法無天了,如今更是視王法與不顧,更是惹出了這樣打的禍端來,這一回,看來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包庇自己的這個兒子了,如今,這一條歧途,他已然是越走越遠,殊不知,卻在其中早已迷失了自己,當初的自己,也是好容易才能夠從這其中抽身出來,如今這個時候,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林戩如此啊。敬王雖說心亂如麻,不過一雙蒼老的眼睛卻是清明無比的,因而很快就理清楚了自己的思緒,卻還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阿戩,畢竟是父王對不起你在先,如今這般,也是父王對你好,就算你是要怨父王,父王也是逼不得已!”
敬王這話可以意味深長,卻是叫林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忽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來究竟是什麼意思,這般想着,林戩的面上卻是一臉的警惕,卻在這個時候,只是聽見了敬王波瀾不驚地說道,“阿戩,領兵打仗,不是紙上談兵,更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以爲你有了兵符,有了筆他們還要多得多的槍支彈藥,你以爲,光是憑着這些,你就贏了麼?”敬王其實一開始不想說這些的,只不過天色寒涼,就是他的聲音也漸漸地變得沙啞起來,似乎是帶着淡淡的心疼,又或許是別的什麼情感,只不過他發出的聲音依舊是一字一頓,清清楚楚,“你真的以爲,今夜,會有千百萬的大軍,在這洛城城門口等着你發號施令麼?”
林戩面色一凜,他分明安排下去,天衣無縫的計劃,究竟他這般說話是什麼意思,林戩一想到了這裡,只是眯着眼前,瞧着眼前漆黑的夜色裡,卻是空空如也,他似乎是意識到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卻只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瞧着面前的敬王,都是薑還是老的辣,只是林戩沒有想到,自己的父王,竟然還會是如此的陰險。
“你……”林戩張了張嘴巴,只是依舊還是沉浸在了交織的氣憤與震驚之中,也就不知道究竟應該是說些什麼纔好,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所有的計劃,都是自己一手操辦的, 他實在是想不出這其中究竟是有了什麼有破綻的地方,更是不知曉在自己的眼裡窩囊透頂的父王竟然還會有如此大的能耐,究竟這其中,是哪裡來的問題?!
林戩一想到了這裡,只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卻是紋絲不動,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麼,而這時候,卻有一道修長的身影,自敬王的身後走來。
卻是叫林戩的一顆心忽然沉了下來,瞬間便是跌落了谷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