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力安駕車急速趕回。
路上車輛稀少,他開得很快,像飛一般。
目光冷鬱而堅定,他一路踩着油門,向着那座心靈所屬的大城市飛奔而去。
…………
客廳裡,燈火昏暗,壁櫥裡的火光跳躍着,室內一片溫暖寧靜的和諧氣氛。
靖晚冰趴在餐桌前,腦袋伏着胳膊,沉沉地睡去,像一隻慵懶的小貓。
…………
黑色保時捷飛進了燈火闌珊的都市夜景中,穿梭在一片片燈火霓虹間。
朱力安的手指有節奏地在方向盤上敲打着,目光卻是無比焦急的。
黑色跑車穿過一片燈紅酒綠,穿過一座座鱗次櫛比的樓羣,在車水馬龍的公路上疾馳而過。
朱力安的目光隨意地輕掃,卻忽然緊急踩了剎車,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車子在一家花店門口停了下來。
他下了車,走進了花店。
“先生,請問你需要買什麼花?”店員小姐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欠身笑語。
朱力安卻沒有理會她,他穿梭在花海中,目光從一朵朵鮮豔的花束上飄過,然後鎖定下來。
那裡,有一盆火紅火紅的鮮花,那過於耀眼的光芒幾乎是動人心魄的,讓人不敢直視。
“先生真是好眼光!”店員小姐嘖嘖地讚歎,巧笑倩兮地介紹着:“這是我們店裡剛到的新花,名字叫“夜玫瑰”,象徵着忠貞不渝的愛情,全世界也沒有多少株,雖然貴一點,但是很漂亮,買回去送給女朋友,她一定會很開心的。”語音柔美而溫婉,她的解釋很到位。
朱力安的眼神柔得像一灘化不開的雲霧,他抿了抿嘴,輕輕地笑了,“就要它了,999朵——”他頭也不回地說,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好的,請您稍等。”店員小姐清甜地笑着點頭。
抱着一大束香氣沁鼻的鮮花,朱力安步履輕快地走出了花店的大門,嘴角的笑容也是輕飄的。
深呼吸一口氣,他提了提神,款步向自己的車子走去。
這時,迎面而來的一個人影,與他撞了個滿懷。
輕嘆息一聲,朱力安驀地擡手護住了懷裡的花,心底不禁有些生氣。
眼角餘光掃視到前方有人走了過來,他已經下意識地避開了,可是對方還是撞了上來。
他擡起暗怒的冷眸,看清楚了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對方低着頭與他插身而過,連一句基本的禮貌用語“對不起”都沒有。
眼神波動了兩下,似乎覺察到有什麼不對勁。
在紅衣女子大步走過之際,朱力安驀地向後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東西還給我?”
女子驚恐地回過頭來看着他,抗拒着他的束縛,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
朱力安憤怒至極,手上加重了力道,“你拿了我什麼,你心裡清楚。”他一字一頓地說,眼睛裡冒着瑟瑟的冷氣。
手腕被他鐵箍一般的手指緊緊攥着,女子吃痛地輕輕吸氣,卻依舊輕輕地搖着頭。
朱力安淡淡的咧開嘴,嘴角的笑痕像一把刀,“時間很晚了,我不想跟你這樣耗着,難不成你想讓我送你去警署?”他冷笑着問。
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女子怔了一下,她看着朱力安蒼白清俊的臉色,心底似乎是怕了,顫顫悠悠地擡起另一個手從懷裡取出了一個黑色的錢夾,遞到了他的眼前。
朱力安垂下了眼簾,鬆開了她,然後一把奪過她手上的東西,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你等等!”渾身哆嗦着,女子急急的從背後喚住他,聲音悽切而哀婉。
對於身後的叫喊聲,朱力安充耳不聞,他徑自拉開了車門,上了車。
直到他扭動了鑰匙,發動了引擎,那一抹暗紅色的身影驀地衝了過來,攔在了車頭前。
女子的臉色是蒼白的,嘴脣咬得緊緊的,眼睛裡也寫滿了驚恐,可是神色看起來是那麼堅定。
朱力安怔住,這一刻,眼前這個女子的身影與另一個他朝思暮想的身影變幻着重疊在一起。
……
廣場的人發出了了一聲驚呼,全都震在了原地!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清麗女孩衝到了路中央,伸出手臂攔住了這輛已經啓動了的黑色寶時捷。車子加速向前駛去,在距女孩雙腿兩尺處的地方發出了一陣急促刺耳的嘯鳴後緊急停了下來。劇烈喘息着,靖晚冰閉了閉眼睛,緩緩放下了雙手,凜凜地注視着車裡的人。
羽子凌雙手緊握着方向盤,低下頭緊抿着嘴,似乎在掙扎着什麼。身旁的劉美娜早已驚得捂住了嘴,說不出話來!
猛地擡手摘下了太陽鏡,羽子凌“啪”重拍了一下方向盤,俯首咬牙地推開車門,大步流星地走了下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想死嗎?嗯?”一把抓住靖晚冰的胳膊,往外一擲將她甩倒在地,他惡狠狠地吼道,眼裡的火光忽閃如電。
……
同樣的情形居然又發生了一次。
那一次是在一個烈日炎炎的午後。
而這次是在一個晚風奏響的午夜。
朱力安想到了靖晚冰。想到了他曾經那樣傷過她,想到她曾經爲了他一個是是而非的答案跳進了市中心廣場的維也納噴泉,想到她在水池中站起身來,舉着那個十字掛墜興奮的朝他大喊,那時的靖晚冰狼狽不堪,卻美得動人心魄。
眼底的思念和期盼越來越濃,朱力安的眼眶灼燒了起來,他抿着脣瓣,抑鬱地呼吸着。
紅衣女子張開雙臂,眼神悽迷的攔在車頭,不肯讓道。
握着方向盤的手指抽搐了幾下,朱力安冷定地擡眸,看着前方夜路中央的女子,神色有些複雜,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片刻後,“咔”一聲,他推開車門,下了車,然後靜靜地走到了她的跟前。
女子劇烈地喘息着,她的眼眸裡閃着溼潤的光澤,定定地看着他走近。
寒淺地咬牙,朱力安挑了挑眉,然後低頭,從錢夾裡取出了一沓現金。
他皺眉,毫無溫度地笑了笑,抓起她的手,把錢塞到了她的手裡。
“不要再幹這個了?”朱力安低語,長長的眼睫下,他的眸色是複雜難測的。的確,如此精緻的女子實在不應該淪落到做小偷的境地。
可是對方卻沒有接他塞在手心的現金,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似乎對他的舉動難以理解。
朱力安低笑,看來想做一回好人都那麼難。
是的,他給的這些錢又能使她過活多久呢,等到沒錢了,她還是會重操舊業的!這也是一種迫於無奈的求生方式。
“幫幫我!幫幫我!!”女子瞪大了明眸,眼眶裡忽然涌滿了淚水。
朱力安感到詫異,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能淡淡地搖頭。
今晚他的耐心,他的舉動已經破了他以往的底線了。
他最害怕女子流淚,那樣他真的會束手無策。
“你不是中國人嗎?”臉上露出一種啼笑皆非的表情,他低低地問,看着她眼眶裡的淚水晶瑩滑落。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幫幫我,有人要殺我——”看到他心軟,女子頓時亮起了水盈盈的眼眸,無比脆弱地看着他,“幫幫我!”
朱力安震住了,神色慘淡,他看了看四周,終究是無法狠下心來,將這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又很難和別人溝通的外國女子丟棄在大街上不管。
可是這樣帶她回去,似乎有些不妥。
晚冰會不會生氣?
……
朱力安仰頭沉思,漫天的星光全數落進了他清冷的眸子中,蕩起了一汪汪清澈的漣漪。
她應該會很在乎吧?
他暗暗地想着,心底濃濃的期盼漸漸變得苦澀。
——
晚風柔和地揚起了紫色帷幕的一角,客廳裡只有婉轉的月光在悠然地飛舞。
餐桌前睡過去的女孩在夢中呢喃了一句,似乎是覺得有些冷,她的身子蜷縮得更緊了。
兩束璨亮的白光從客廳明淨的玻璃窗上一掃而過。
黑色保時捷緩緩在這幢秀麗的別墅門前停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他低垂着眼眸微笑,纖長而冰冷的手指緩緩地將鑰匙插入,輕微地扭動。
門無聲無息地打開。
鑰匙嘩啦啦地在手心裡握緊,朱力安走了進去。
客廳裡安靜溫暖,只開了一小盞落地燈。
黯淡的光線裡,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敏銳地發現了那個伏在餐桌上睡過去的女子。
也許是她睡得很沉,也許是他的腳步聲過於輕柔。
她沒有發覺,悄靜安詳地酣睡着,呼吸很均勻。
心底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澀澀的暖流,朱力安攥着鑰匙的手指抖了抖,收緊了鬆開,鬆開了又收緊。他屏息凝神地走了過去,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柔順的秀髮,卻又生怕驚醒了她。
收回了手指,淡淡地笑了笑,他低頭,靜靜的看着她象牙般透明白皙的臉頰,看着她又長又卷的睫毛在眼瞼上輕盈地眨爍,看着她烏黑芳香的長髮細柔的蹭在了他的懷裡。
一切安靜又美好,一切恍若是在他的夢裡。
這時。
“啪——”一個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響起。
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發出了璀璨耀眼的光芒,一時間傾灑到了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朱力安忿怒,扭過頭去瞪着身後開燈的女子。
紅衣女子眨了眨眼睛,手指還按着牆壁上的開關,沒有來得及移開,彷彿是被對方投過來的那過於兇狠的目光給震住了。
“怎麼了?”顯然是不明白朱力安爲何動怒,跨進客廳的女子一本正經地問,臉色是慘白的。儘管對方根本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朱力安懊惱,漆黑的眼睛在白花花的燈光下更顯幽深無底,但是他抿緊了嘴脣,沒有說話。
感覺到了周身的異樣,靖晚冰的身子像煮熟的蝦米一樣瑟瑟顫抖了兩下,下一刻,她驀地張開了明亮鮮活的眼睛,回過頭望去。
“你回來了?”她看着近身的男子,聲音像銀鈴一樣清脆甜美,“是不是還沒有吃晚飯,我做了很多好吃的,就等你回來了。”說着就要起身。
朱力安按住她嬌弱的肩膀,阻止她離開,笑着搖了搖頭。
“你怎麼在這裡睡着了,這樣會着涼的。”他低低地責備她,語氣中有一絲絲刻骨的心疼。
“我在等你啊——”看到他擔心自己,晚冰柔脆的心忽然感到一絲愧疚和不忍,“只是沒想到怎麼會趴在這裡睡着了。”胳膊下面壓着攤開的劇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目光柔柔的,在他的面容上流轉着。
這時,晚冰才注意到了在朱力安的身後還有一個人。
那人對着她微笑,點頭致意。
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晚冰皺眉,一時間有些迷惑。
朱力安順着她的目光扭過臉去,驚覺自己應該解釋一下。
“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只是想幫幫她,沒有別的意思。”他急急地說,生怕她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