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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色,絢爛的天花板上,水晶吊燈發出了耀眼奪目的光芒,臥室裡的窗戶大開着,窗紗被夜風吹得烈烈飛揚。
推開了門,宇文楓感覺到妹妹的身子在慢慢變冷,慢慢變得僵硬起來,他心中一緊痛,下意識地用雙臂將她抱的更緊些。
他用自己溫暖的身體緊緊抱着她,努力驅散她的寒冷。
然而只是幾秒鐘,他逼自己狠下心來,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粉色的小園牀上。
“還記得這張照片嗎?”
一片綠茵茵的草地,一個穿着藍色泡泡裙的小女孩,頭髮長長卷卷的,披散在瘦弱的肩膀上,她抱着一個大大的熊娃娃,正在對蹲在面前一臉陽光帥氣的哥哥神秘地說着什麼。
鑲嵌着這幅照片的鏡框微微有些舊色,宇文楓趴在牀邊,用手指輕輕指着對面牆壁上的相框,微笑着,看着牀上的妹妹回憶着說:
“這是小熙八歲生日的時候拍的,你說你很喜歡楓哥哥送給你的熊娃娃,所以一定要抱着它合影,還記得那一天小熙笑得很開心,很開心。”
眼睛緊緊地閉着,牀上的小女孩沒有一絲反應。
握緊了妹妹冰涼冰涼的手,宇文楓呆呆地望着那幅畫。
牀上的人身體漸漸僵硬了下來。
“小熙是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她的笑容是那麼燦爛,沒有煩惱,那麼的單純快樂。”
宇文楓伸手拿出了牀頭櫃上的相冊,慢慢地打開,一張一張的照片呈現在他的眼前,每張照片裡裡都有那個可愛的小女孩,記錄着她從小到大的變化。
一張一張的照片。
坐在櫻花樹下的她——
躺在綠茵草地上的她——
蕩着綠藤鞦韆的她——
挽着爺爺的手臂撒嬌的她——
依偎在媽媽臂彎裡的她——
網球場館內揮汗如雨的她——
摟着哥哥脖子嘟嘴的她——
林蔭道上學生流中的她——
生日晚會上金光閃閃的她——
楓樹林中他手把手教着射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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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楓凝視着照片中的每一個她,低低地說:“……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小熙都是笑着的,微笑,癡笑,開心地大笑,那笑容從脣角一直笑到眼底,就像陽光下綻放的晶瑩花朵,美麗得讓人目眩神迷。”
宇文楓的目光呆呆的,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些相片,彷彿靈魂已經被抽走了。
“楓兒,醒一醒……”
“小熙已經死了……”
“小熙已經死了……”
莊鳴鳳拍着兒子的肩膀,她呆呆地望着滿牀地的那些照片,照片中那些繽紛的色彩,那些往昔的畫面久久地迴盪在腦海裡,捂住嘴無聲地哽咽着,她的身體漸漸由寒冷變得僵硬,又由僵硬變得顫抖。
或者兒子的潛意識中一直都是知道的,他無法忍受自己軟弱,也無法承受失去小熙的痛苦,所以纔將自己深深封閉了起來。
“小熙已經死了……”耳畔似乎有人在說着什麼可怕的字眼。
微微地。
宇文楓乾裂的嘴脣微微動了一下。
肩膀不停地顫抖着,眼睛悽迷地半睜着,他怔怔地望着病牀上的妹妹,神色一動也不動。
這個姿勢他保持了整整一夜,屏息地沉默着,陪在妹妹的身邊。
那種全世界轟然倒塌的絕望和空洞,將他的靈魂整個抽空,麻木得再無知覺。
從深夜到黎明,他一動不動地蜷縮在牀邊,像一個呆滯得連眼睛都不會眨的木偶人。
窗外響起了間歇的啁啾鳥鳴,清晨的陽光灑照在他的身上,宇文楓依舊一動不動。只是牀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呆呆地看着那張空蕩蕩的牀,他彷彿在發怔,沒有絲毫的動作。
“楓少爺。”這時,助理Paul走了進來,眼眶紅紅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你不能倒下,整個宇文家最不能倒下的人就是你。爲了夫人,爲了董事長,你必須振作起來。”
僵硬的身子抖了一下,宇文楓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卻彷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呆呆地站起身來,輕飄飄地走出了妹妹的臥室。
洗手間裡,宇文楓低下頭,將水花開到最大,雙手的手指緊緊地摳着水池的邊緣,他的背影微微抖索着。
前方的鏡子裡,他的面容憔悴黯然。
飛濺而起,冰冷刺骨的水花濺了他一臉,打溼了他額前的亂髮,順着他棱角分明的臉頰緩緩滑下,慢慢地滴落在光潔閃亮的地板上,攤出了一片潮溼而清泠的水痕。
漆黑的眼睫顫抖着一張一翕,他艱澀地喘息着,彷彿正在做一個噩夢,輕輕顫抖着卻無法醒來的噩夢……瀕臨着快要溺水而亡。
許久許久之後,他終於緩緩擡起了濡溼的雙眸,怔怔地望向前方的鏡子,目光恢復了以往的冷定和深沉。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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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新鮮出爐的報紙都刊登出了這則舉國悲痛的消息。寰宇集團的小公主宇文熙因身患重疾,於昨天下午在醫院經搶救無效過世,年僅十六歲。寰宇集團的董事長宇文雄老人與孫女情深愛重,無法接受這個打擊,身體狀況出現異常。
這條新聞就像巨石投入水面,激起一片譁然!
據說,寰宇集團的少董宇文楓也已經有好幾周沒有去過公司,一切事物都是特助和其他幾位董事在處理。
這樣說來,現在宇文家的情況確實不很好,一向重視工作的楓少董數週不到公司,也許就是因爲要照顧有喪子之痛的母親和手腳癱瘓的爺爺。
風靜靜地吹卷着天上的雲朵,宇文熙的葬禮。
前來悼念的人很多,有老師,有學生和家長,所有人的心情都是無比沉重和哀傷的。
一束束潔白的菊花被放在了墓碑前。
莊鳴鳳推着坐在輪椅上癡癡呆呆的老人,靜靜地站在人羣中,她看起來臉色蒼白地很厲害,但是神色卻是冷定的。
夕陽漸漸西下,前來悼念的人紛紛走到莊鳴鳳和老人宇文雄的身邊,沉默地躬身行禮,然後一個個地轉身離開。
整片牧場恢復了一片死寂,只有沙沙的風聲在耳畔迴響着。
夕陽的餘暉靜靜地灑在他們的身上,靖晚冰和朱力安靜靜地站着,好久好久,她才緩緩蹲了下去將手裡的花放在了墓碑前。
“小熙……!”頭髮在風中微微向後飄了起來,擡起手觸摸着墓碑上的照片,靖晚冰的肩膀微微聳動着。朱力安的手緩緩地從褲子口袋裡抽了出來,他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來。
“小熙在天國裡會過得很開心,因爲她是一個天使。”微微抿嘴笑着,他看着她的眼睛,低沉的語氣中糅入一絲溫情的鼓舞。
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小熙的墓碑上,柔白的脣角發出低喃的破語,晚冰的神色越來越迷濛,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的紙人。
看着她意志消沉的樣子,朱力安茫然地嘆息一口,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瘦弱的肩膀,擡起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正對着自己。
靖晚冰的身子很輕,他微微用了一下力,她整個人就如同輕飄飄的棉絮一樣地轉了過來。
低下頭,閉了閉眼睛,朱力安深深地提了一口氣,然後他認真地審視着她沒有焦距的眼眸。
“靖晚冰,你聽我說,小熙的離開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大家都很傷心,但是更重要的是生活還得繼續下去,所以我們要工作,要快樂地活着,要讓天堂裡的小熙看到我們在努力地活着,這樣她纔會安息啊!你懂不懂?”雙手輕輕地搖捏着她的肩膀,他定定地說,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飄移的水眸。
目光晶瑩地波動了兩下,靖晚冰咬住嘴角,臉上有殘餘的淚痕,眼睛依舊是潮溼的。
“死者已矣,珍惜活着的人不是更好嗎?”心痛地喘息着,他耐心而又溫柔地勸慰她,“這句話還是你曾經說給我聽的,你忘了嗎?”
“Leo,我沒事。”靖晚冰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擡起手抹掉臉上蒼白如霧的淚水,她看着他,勉強地露出了笑容,“我不會倒下的,不會。”
欣慰地看着她的微笑,從胸臆里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朱力安這才鬆開了她的肩膀,然後跟她並排站着。
他和她在宇文熙的墓碑前又留了很久,當太陽漸漸落山,兩人才起身走向墓園大門處的汽車。
風靜靜從墓碑間吹過。
他和她的身影越走越遠,消失在路的盡頭。
夕陽落到了地平下以下,整片草坡被一片暮色籠罩着,一身黑色的筆挺西裝,宇文楓面色憔悴而蒼白,一個人慢慢地走了上來。他手裡倒拿着一束白色的雛菊,風吹亂了他稍長的頭髮。
“小熙,哥哥來看你了!!”他半跪着,將一捧白色的雛菊放在妹妹的墓碑前。他用手指輕輕觸摸着那一張清澈明亮的笑臉,墓碑上小熙的照片,甜美地微笑着,像天國降臨的天使。
他默默地望着自己的妹妹,眼中閃動的光芒美得如同午夜的星辰。
他彷彿可以感覺到小熙的氣息透過傍晚的風傳來,就像在跟他說話。
輕輕地。
宇文楓也笑了起來,眼神染着哀傷,他慢慢轉身,背靠着墓碑,靜靜地坐了下去。
“小熙,你見到了爸爸一定要告訴他,爺爺,媽媽還有我都……非常…非常…思念他!”笑容怔怔然,宇文楓雙手將兩根細長的咪咪草綁結成一個小兔子,他用竹葉編織着蝴蝶,編織着蜻蜓,神態認真而執着。
晚風一吹,振翅的蝴蝶在墓碑前躍躍欲飛。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芒壓在他的眉眼間,宇文楓的眼底是一片荒蕪的平靜。
晚霞絢爛,微風輕輕地拂過墓碑。
白色的雛菊在暮風中輕盈地綻放。
“小熙在天國裡很開心,她會記得要微笑着,要永遠無憂無慮地快樂地活着。”
嘴角的笑容有些迷離,他婉約地點了點頭,晚霞落入了他的深眸,泛起一層沉醉的漣漪。
落日的餘暉靜靜地籠罩着這一片靜謐的墓園,生命的光輝將大地渲染得溫柔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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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照射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泛着清冷清冷的光芒。
寰宇集團大廈頂層的大會議室,各位董事和高級主管們已經各自就座,恭敬而耐心地等待着。
這時,會議室的門打開。
一身白色的西裝,渾身散發出難言的氣勢,宇文楓在助理Paul的陪同下快步走了進來,董事會的高級主管們立刻全部站起身。目不斜視,他微微點頭示意,淡漠地走到會議主席的位置坐下。高級主管們隨之落座,彼此互相看了看,誰也不敢大聲說話。
這纔是楓少爺一貫的作風。
冷漠、嚴謹、揚眉淡笑的風情,睥睨天地的氣勢。
正因爲宇文楓強勢的作風和鐵腕凌厲的手段,寰宇帝國才得以在商界屹立如此長的時間,而且規模不斷擴大。
他坐在寰宇集團的會議室裡,開了一場接一場的會議,簽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酒店,銀行,商會有無數堆積下來的事情要由他決定,有無數的重大投資需要由他批准,回到寰宇集團大廈總部的宇文楓面臨的是無數待解決的公務。
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再從辦公室到會議室,宇文楓認真地審閱着辦公桌上那些推積如山的文件,每每等他從文件中擡起頭來時,已是深夜時分,媽媽傍晚時分送來的煲湯紋絲不動地放在桌角上,恐怕已經涼了。
仰起頭靠在皮椅上,眼神裡流露出了無邊無涯的孤寂與失落,他擡起手指搓了搓眉心,什麼時候起,他習慣了用工作來麻醉自己。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一個人過日子,生活就像是在循環,工作便是一切!忙這個字籠統地涵蓋了他整個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