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孟珙下山回到了父親身邊,開始了真正的歷練,榮升擁軍後第一件事便是榮歸故里探望老師與兄弟。
軍隊開拔至山腳,此地便只能徒步上山。
說是山上其實也不盡然只是一座山坳,一條青石板臺階彎彎繞繞兩側陪襯的是百姓房屋。
只是相比百姓炊煙裊裊平平淡淡的煙火生活,青石臺階上堵滿了席地而坐咬筆皺眉的讀書人,一路蔓延至書院門口。
“果然還是一點沒變啊!”
孟珙看着烏壓壓的人發出感慨。
他師傅歷來每年會出一道治國論,讀書人有什麼想法都能寫下來。
能入師傅法眼,便能進書院坐而論道,那麼一出來便會有朝廷命官在此八擡大轎恭候。
相比朝廷四年八年一次恩科,南陽書院不僅能更快平步青雲,從這裡出去的地位也比恩科殿前欽點的狀元高一等。
而今日負責出來替師傅收卷的是一個年紀十六七的少年,身姿挺拔如蒼松,氣勢剛健似驕陽,國字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
孟珙一見少年忙咧開嘴哈哈大笑喊到:“餘玠!”
“餘玠,看看誰來了?”
“孟珙?”餘玠先是一愣隨後又驚又喜,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下臺階一把抱住孟珙久久才捨不得般鬆開。
“好啊你,發達了。”
餘玠看着孟珙一身打扮在加上身後威風凌凌的軍隊忍不住讚歎到。
“哪裡哪裡。”孟珙一挑劍眉絲毫不謙虛:“畢竟我璞玉天賦異稟骨骼驚奇,不然師傅也不會讓我早早下山歷練。”
“你可拉倒吧你!師傅不把你早點趕出去,怕這書院都讓你禍害完了!”
餘玠自然知道孟珙秉性,他這個人啊就是好動自傲,雖有天賦可也在書院惹了不少事。
“想想看當年你怎麼火燒的書院把師傅氣的把你趕出山門。”
孟珙一聽,臉上羞紅:“這陳年往事你怎麼能當着我部下面提。再說了我也是爲了演練火燒陣法。”
噗嗤。
餘玠一笑還想說些什麼,倒是被孟珙連忙打斷:
唉。
“師傅他老人家呢?”
“在裡面呢!”
餘玠索性也不收今天卷子了,連忙拉着孟珙朝裡走。
想來也是。
他師傅除了每日授課,要麼就評點一下治國論,要麼便是在沙盤上推演。
二人一路小跑在熟悉的書院裡,直到到師傅門口孟珙卻看見一個人端着戒尺挺着胸膛頂着烈日炎炎在那跪着。
呵。
孟珙咧嘴巴笑到:“這不是張鈺嘛!”
“喲!”
跪在地上的張鈺相貌濃眉大眼,英俊瀟灑、白臉無須、身高八丈,闊面重頤,威風凜凜。
他此刻回過頭來一看,竟然是餘玠和孟珙忍不住發出一聲喲。
孟珙上前想都未想嘿嘿一笑,用手撞了撞張鈺胳膊偷笑問道:
“供果好吃嗎?”
嘿嘿。
張鈺咧出一口白牙絲毫不覺得羞愧說道:“可甜了,幾位哥哥在書院裡學的是治國理政安邦”
“而我張鈺慚愧,只學到了偷吃供果。”
哈哈哈。
張鈺說完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不管在哪,只有在書院纔能有這麼好的伴。
吱嘎。
門口的吵鬧聲驚醒書院的主人,他推開門一副正經微怒。
十年間彈指,小道士身體散功緣故,吃過的駐顏丹藥效散盡。
他越來越像一個凡人,會老會病,相比於多年前,額側兩條飄逸的龍鬚劉海頰下也多了五柳俘須。
眉宇之間三道淺紋也在思慮間更重了。
唯一不變的是面如冠玉,一臉仙風道骨。
“師傅。”
“拜見師傅。”
小道士原本還有些怒氣,一看孟珙立馬煙消雲散:
“璞玉,你回來了。”
“是師傅。”
孟珙靦腆一笑。
孟珙,字璞玉。
這字還是師傅老人家取的,說希望他能和他一位師伯一般,成爲真正提劍揮淚斬鬼雨,仙神莫敢驚風吹的大劍客。
連他的寶劍,也是配的一柄游龍劍。
從這裡足矣看出師傅對他孟珙的偏愛,理所當然孟珙也將小道士看成父親般的存在。
“師傅,璞玉榮升擁軍,想來很快便能成爲父親那般的大將軍。”
孟珙上前十分殷勤扶着小道士走下臺階,一邊不忘說道:
“到時候便能請命北伐,復我漢人山河。”
“好好好。”
小道士十分欣慰,他拍了拍孟珙手一邊朝裡面喊到:“都出來吧。”
房間裡兩個人影走出。
一人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這便是曹友聞。
而另外一個眼如丹鳳,眉似臥蠶。滴溜溜兩耳懸珠,明皎皎雙睛點漆。脣方口正,額闊頂平,皮肉天倉飽滿者便是王堅。
只是此刻二人少了些意氣風發,頗有些灰頭土臉出來,想來又是棋盤推演上敗給了老師,讓老師殺了個片甲不留。
他二人出來也不好意思和孟珙打招呼,只是吐舌頭撞了個無辜。
唉。
小道士搖搖頭,他心裡有些着急。
十年過去,五個徒弟只有孟珙尚有出息。
其餘幾人還大多不知所謂,這般不知何時能完成師兄們夙願。
不過一切強求不來。
他們幾人最大不過十九,小一些才十七,小道士像他們這個年紀還在摸魚打混。
想到這他自己老臉一紅,責己之心責人,他倒是有些太嚴苛了。
於是他乾脆擺擺手對着五個學生說道:“你們五兄弟也兩年多沒聚了,今日便給你們放個假隨便玩去吧。”
五人一聽喜上眉梢:“多謝師傅。”
“去吧去吧。”
小道士話音剛落五人一溜煙就跑了。
孟珙五人你追我趕互相拉扯逗鬧朝着書院外跑去,餘玠這幾個迫不及待便想找個隱秘地方和孟珙好好敘敘舊。
可孟珙卻想先顯擺顯擺自己的孟家軍。
正巧跑到書院門口卻是一片慘叫聲不絕於耳。
“出去看看。”
幾人當場收起玩鬧心思面色嚴肅起來。
孟珙帶頭抽出游龍劍推開門縫,只見書院石階上他帶來的軍隊圍住十來個渾身黑袍的蒙面人正在剿殺。
不對。
是這十來個蒙面人身處包圍之中閒庭散步一般往上走並以摧枯拉朽強大的力量捏死掉任何試圖近身的士兵。
“孃的!”
孟珙一聲怒罵從上往下一輪劍就朝帶頭的蒙面人劈去。
蒙面人雙目盯着從天而降的孟珙只是鼻尖發出一聲冷哼。
鏘。
“怎麼可能。”
在孟珙驚恐的注視下,蒙面人僅僅彈起一根手指便擋住了他雷霆萬鈞的落劍,隨後僅僅輕描淡寫彈開孟珙便如流星一般劃過大門飛進了書院裡。
“孟珙!!”餘玠幾人大喊,孟珙卻是借力安全落地。
“他們是妖!”
孟珙落地瞬間便反應過來。
他是武將中的佼佼者,能以如此輕描淡寫化解他的攻擊,只有妖怪做的到。
隨後他像是想到什麼連忙提醒到:“保護師傅,請師伯。”
“好。”
餘玠等人立馬明白過來。
幾位師伯都給他們留過符籙,這些符籙只要簡單捏碎便能第一時間喚來神仙師伯。
“有聞,王堅,去護着師傅。”
餘玠和張鈺第一時間掏出符籙準備捏碎,曹友聞王堅第一時間拔腿就跑準備去內院將師傅帶到鎮妖塔內。
卻是瞬間幾人齊刷刷都被捏住脖子懸空拎了起來。
符籙更是瞬間被警惕的蒙面人化爲灰燼。
怎麼可能!
什麼時候出現的?
孟珙眼神瞳孔放大,可瞬間脖子便被一根尖銳之物抵住。
“嘶。你身上有一股特別難聞的味道。”
身後一陣腥氣讓孟珙作嘔,這是妖怪貼在他背後釋放的鼻息,可緊接着其他妖怪的話讓他瞬間冷汗直冒。
“殺了嘛?”
“可以。”
妖怪商量之間便要了他們命,孟珙甚至看到這些妖怪保持人身的同時腦袋顯出碩大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便要將他們生吞。
“拿開你們的髒手。”
一聲呵斥讓這些妖怪停下進食,書院外也悄然安靜,所有的蒙面人此刻渾身沾滿鮮血出現在庭院裡。
他們目標一致將孟珙幾人如垃圾般丟掉隨後圍住一個手拿拂塵面如冠玉,仙風道骨神色鎮靜的道士。
他們將小道士團團圍住間身體不受控制化爲了妖體。
這是排斥所致,因爲小道士身體裡香火氣息太濃讓他們十分抗拒,只有妖體才能不受這奇怪壓抑的氣場。
顯現出來的妖體龍頭虎身,扭動身姿如同壁虎一般,它們圍着小道士發出嬰兒的啼哭聲。
“師傅……”孟珙等人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身體完全動彈不得。
“猰貐……”
小道士淡定自如打量着妖怪。
猰貐傳聞曾經是上古洪荒異獸燭龍的後代,只可惜墮落成了一種性格兇殘,喜食人類的怪物。
不過這種怪物也只有妖帝身邊有,看來是妖帝派來的
“這裡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
小道士直言不諱,其中一隻猰貐直立起身貼着小道士的臉口吐人言:“我等奉妖帝之命捉你去北方冰原。”
“就憑你們?”
說這話之時小道士表現出來的那種超然物外讓猰貐極度不自在。
區區一個凡人,區區一個螻蟻,面對他的壓迫眼裡竟然只有蔑視。
他憤怒間張開血盆大口咆哮,尖銳刺耳的啼哭聲夾雜着黏稠腥糊的唾液衝着小道士撲面而來。
只是下一刻猰貐的頭顱便悄然無聲落在了地上。
血濺上三尺天空兩道身影已經快速從天而降護在了小道士身前。
帶頭者樣貌甚是陰柔蒼白,濃眉大眼氣宇軒昂的相貌被大打折扣,特別是臉上頗爲憔悴的感覺就像剛重見天日一般。
在其旁是一綠袍小妖,身材消瘦,看着年輕,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
悄然無息間出現輕描淡寫間斬殺了實力不凡的同伴,這個相貌在加上旁邊跟着的小妖怪。
在場的妖怪們已經猜到,是天師府十傑管輅來了!
“五師伯!”孟珙幾人歡呼道,管輅方纔簡直就是救星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