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昆丁夫人和雙職業大師赫拉每天增加了一項看上去很輕鬆的任務,陪奧古斯丁進行實戰訓練,在寬敞練武廳,奧古斯丁一挑二,伊麗莎白小姐已經跟被她稱作大花瓶的赫拉進行某項秘密交易,接下來又將那柄在發條橙收進口袋的暗金匕首送給昆丁夫人,奧古斯丁對此十分好奇,奈何三位女性都保持緘默。練武廳,充斥奧古斯丁揮霍核砝的絢爛魔法,搭配大量蠻不講理的騎士衝撞以及陰險歹毒的刺客閃爍,按照純理論上的實力疊加,搭配嫺熟的赫拉和昆丁夫人應該佔據小優勢才符合常理,可事實上卻是兩位魔鬼身材的女人一次次被奧古斯丁用魔法或者身體擊飛,幸虧這次蘭黛城堡的搜刮行動帶來許多起初被奧古斯丁視作垃圾的貴婦服飾,否則很快她們就會淪落到衣不遮體的悲壯境地,奧古斯丁在戰鬥中盡情宣泄他剛剛獲得爆炸式擴張的核砝,像一頭髮情的野獸。
在練武廳發泄完畢後他就會去霍爾的課堂,陪那些將他視作神祗的少女一起安靜聽講,現在小霍爾已經提升爲羊角薔薇實驗室的助教,給沉默寡言的金姆助教做助手,作爲都是大執政官親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兩名羊角骨幹又都是偏執狂類型的古怪角色,相處一段時間後很快就培養出不俗的默契,小霍爾就像一臺盛產異端思想的機器,配合執行力出衆的金姆助教,薔薇幾個小階段性實驗成果讓紫百合和玫瑰實驗室暗自心驚。
期間有個小插曲,雪莉教授手下那名原本不幸被淘汰的倒黴蛋鼓起勇氣找到奧古斯丁,給了執政官一個將功贖罪的小信息,事後他就被放回去,只不過不再跟隨第一次競賽中落敗的雪莉教授,而是相對更強大也就更有生命保障的紫百合實驗室。
“大執政官,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下課後,敢主動上前靠近奧古斯丁的女孩只有出身優越的阿加莎。
“你說。”奧古斯丁停下腳步微笑道。
“您昨天說的莫比烏斯指環,我想我找到答案了。”阿加莎拿出一張紙條,扭轉180度,然後連結在一起,如此一來,在紙條上放上一隻螞蟻,它就會走回原點,這證明原本應該切割成兩個世界似乎被擰成了一個位面。當年,奧古斯丁就被教父考驗過這個難題,奧古斯丁幾乎第一時間就給出答案,如同阿加莎一樣。
“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孩。”奧古斯丁伸出手摸了一下這個女孩的腦袋,轉身離去。
不遠處一個手中也拿有紙條的珍,永遠膽怯的她張大眼睛望着一臉燦爛笑容的同伴,身體顫抖。阿加莎與她擦肩而過,笑容詭異,充滿挑釁。
珍神色黯然,今天她們在詩呢哥地面上的繪圖任務已經順利完成,聽課結束後就可以去簡陋的圖書室閱讀,可惜她只是一個剛被拯救的小奴隸,根本無法瀏覽那些魔法書籍,即使它們再基礎不過,少女中只有課堂上總是最活躍的阿加莎才能讀懂它們,她只能拼命在課堂上使勁去記住霍爾老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單詞,瘋狂摘抄,根本顧不上那些晦澀艱難的字符象徵着什麼,隱喻着什麼,可即使這樣,她的成績依然是這個教室中墊底的那一個,她咬着嘴脣,來到離住處並不遠的空心圓走廊,在那裡,她可以坐在地上,仰視那尊沉思的【聖烏爾班】,在那個時候,她能獲得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安寧。
“珍,怎麼還不睡覺?”恰巧經過空心圓的赫拉見到擡頭仰望聖烏爾班發呆的孩子,走過去關心問道。
“赫拉小姐。”珍慌張道,握緊那張小紙條和一顆珍珠,她膝蓋上放有一本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筆記簿,讓一個走出洛麗塔時連自己名字寫不好的孩子突然學習深奧的魔法和奧術理論,太過勉強。
赫拉坐在她身邊,拿起那本來不及隱藏的摘抄本,翻了一下,還給惶恐不安的珍,大騎士擡頭望着那尊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的聖烏爾班,柔聲道:“我小的時候,就只想要做一名騎士,能打倒帝國龍騎士的女騎士,後來有一天父親說要我學習奧術,我不肯,因爲看不懂聽不懂,嚴厲的父親將把我帶上戰場,那是我第一次踏上與帝國作戰的戰場,帝國騎士在大量法師的輔助下像收割麥子一樣屠殺我的人民,那些魔法就像煙火一樣,在撒克遜森林上空綻放,很殘忍,但也很漂亮,不是嗎,珍?”
珍使勁點頭。
魔法,騎士劍,對任何一名出身貧賤的奴隸來說,都是比金幣和自由還要遙不可及的神聖事物。
在這個唯有手持長槍纔有尊嚴的世界,尊嚴這個冷門詞彙,珍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倒是一些無病呻吟的吟遊詩人喜歡拿一些虛構的故事去矇蔽無知的貴婦。
“我父親說,一個人的生活應該是這樣的,當一天結束,睡覺前問自己,如果有機會再回到早晨,我願意嗎,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說明你的一天充滿了遺憾和後悔,如果是否定,這纔是充實的一天。”
赫拉輕聲道,與本身就是出自貴族的昆丁夫人不一樣,她喜歡珍更多一些,而不是那個聰明伶俐過了頭的阿加莎。提起自己的父親,赫拉不禁想起身穿騎士鎧在撒克遜森林廝殺的歲月,她的每一天就像父親所說,都不願意再從頭經歷一次。
“赫拉小姐,您的父親一定是一位好父親。”珍輕聲道。
“大異端安德烈聽到這句話應該熱淚盈眶了。”一個調侃嗓音在不遠處響起,珍神經反射式站起身,拘謹不安,赫拉緩緩起身,面有怒容。
“繼續坐着好了。”奧古斯丁笑道,見她們兩個都沒動靜,就率先坐下,赫拉猶豫了一下,看了眼珍,就拉着女孩一起坐下。
“珍,你說錯了,赫拉小姐的父親也許是一名合格的異端,卻絕不是一名合格的父親。”奧古斯丁笑道,看了眼珍,將手中一本從蘭黛城堡順手拿來的白薔薇公國學院派神學名著《本歐根論異端》遞給少女,“來那個的時候,別坐在地上太久時間,用這個墊着。”
赫拉錯愕,珍小臉通紅,當然沒有膽量去接過那本執政官大人的書籍,更別提把小屁股坐在《本歐根論異端》上。
“這是命令。”奧古斯丁把書拋給她,沒有多餘廢話。
少女雙手本能去接書,結果紙條和珍珠都掉落在地上,奧古斯丁撿起來,皺了皺眉頭,隨即釋然,“赫拉小姐不明白爲什麼你的珍珠項鍊爲何只剩下一顆,我知道。珍,你覺得你現在怎麼做是對的,等你掌握了力量,恩,就像你成爲赫拉小姐那樣的大奧術家,你又會怎麼做?”
珍小腦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串珍珠項鍊她小心翼翼拿回房間後就立即被一搶而空,散落一地,只剩下遺失在角落的這一顆,她甚至不知道爲什麼她們第一時候就知道這個消息,就像她後來不知道爲什麼阿卡莎會拿着她想出來的答案去搶先告訴執政官。
“如果是阿卡莎,她一定能夠條理清晰地給出我想要的完美答案。”奧古斯丁笑道。
“這又能說明什麼?政客的潛質?還是貴族的血統?”赫拉憤然道,替珍打抱不平。
“很簡單,說明阿卡莎是個聰明的小傢伙,是被秩序需要的棋子。”奧古斯丁平靜道,將珍珠和紙條都還給珍,笑了笑,“說明珍是個誠實簡單的孩子,這是很多人不具備的。不是富有就讓人高貴,不是貧窮就讓人友善。”
赫拉愣了一下,沒料到冷血的他會給出這個結論。
“珍,你現在呆的地方叫詩呢哥,是聖事部秩序的總部,它誕生第一天起就是一個很骯髒的地方,以後只會越來越血腥殘暴。所以我一直有個奢望,能有一兩朵乾淨的小花,在這座城堡某個我能看到的角落開放着,在她們凋零前,都保持着單純仁慈,好嗎?”奧古斯丁望着珍溫柔道,伸出手,露出一個赫拉本以爲一輩子都見不到的乾淨開懷的笑容,揉着珍的小腦袋。
珍似懂非懂,卻還是使勁點頭。
那一刻,堅強了二十多年的赫拉竟然有種想哭的該死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