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闊綽的親戚們

對於詩呢歌地下世界的秩序成員來說,只是很好奇長久沉睡的聖烏爾班爲何消失了,連同這個王國爲數不多飽含詩意色彩的螺旋階梯都被摧毀,至於城堡上層完工沒多長時間的建築,跟漂亮階梯是一樣的悲劇命運,但起碼,總算見到了久違的陽光和星空。長時間沒有露面的秩序長沒有解釋這些疑問,連副秩序長烏利塞帶着一根巨樹返回黑天鵝湖,大執政官都沒有任何迎接,那棵沒有一片綠葉的古樹被種植在原本屬於聖烏爾班棲息點的底層,接下來羊角實驗室第一時間給出了設計圖,複製重塑螺旋階梯,使得詩呢歌地下城堡繼續依賴人工陽光。

當那株霍爾教授嘴裡的厄休拉大地樹眼綻放出第一顆綠芽,臉色依然有些慘白的秩序長終於走出了密室,出現在公衆視野,這給予所有在秩序大樹上攀附生存的脆弱藤蔓莫大信心。奧古斯丁在跟烏利塞進行了一場私下交談後,坐在霍爾執教的教室後排位置,只是休息了片刻就悄悄離開,隨後參觀了菲奧娜夫人和路易管家的成果,一樣都沒有做過多的停留,甚至沒有給兩位詩呢歌新紅人任何拍馬屁的機會。回到蜜糖,站在那樽“淑女的秘密”前,駐足凝思,奧古斯丁伸出手,笑了笑。

“我們都活着,就好。”

哪管外面的世界是風平浪靜還是洪水滔天?

事實上,暫時消息有些閉塞的奧古斯丁不清楚外頭的大陸真的是驚濤駭浪了,與牧首親自頒佈討論禁令的梵特蘭蒂岡不同,拜佔奧教廷的資深神學家們都在討論暫命名“黑天鵝聖降”到底存在何種意義,有人說“這是神聖帝國崛起的象徵”,但馬上有反對者跳出來說“正好相反,不斷開拓版圖的神聖帝國馬上就要完蛋了,這是神罰的徵兆,是主對一個僞信帝國的憤怒”。到頭來,沒有一個能讓大多數人信服的結論,倒是那位躲到了北極鐘聲大教堂的黑皇帝,終於打破沉默,說了一句聽上去很潑皮無賴的“這只是個玩笑,就像你們的狗屁教皇一不小心成了主的代言人”。信奉神秘學的學者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慄,皇室占星師這個最枯燥也是最沉默的小衆羣體則更爲忙碌,每次不在既定軌跡內的異象,都是一次對漫長而艱辛推理的蠻橫推倒,數位年邁占星師直接帶着絕望眼神猝死於堆滿圖紙的寬大書桌前,老人們的書桌註定由同一種材質製成,黑雞心木,古拉蘭語寓意“旁觀者”;至於那些被王室或者大貴族隱秘資助的冒險家都紛紛前往蠻荒大陸,試圖爲支付大筆鉅額金幣的僱主找到答案。

當烏利塞當做親生女兒精心飼養的生命古樹汶蒂生出第一根新枝並且爬滿蒼翠綠葉,半年內除了禱告和閱讀就無事可做無事能做的奧古斯丁終於輕鬆地微笑了,蜜糖的小秘密被揭開,溼漉漉的蘿莉站在他面前,雖然肉體很脆弱,尤其是胸口部位有一個無法痊癒的烏黑傷痕,但她的精神狀態比奧古斯丁設想得要好很多,像一個殷勤管家彎腰遞上早就準備好的華美公主裙,是她最鍾情的月季系哥特風格,她穿上裙子後,提着裙襬旋轉了兩圈,然後衝入奧古斯丁的懷中,這次他沒有用手抵住她的腦袋或者用腳踹開,緊緊抱住她嬌小的柔軟身軀,不打算詢問玻璃樽內的一切,一位有隱私的小女士纔是合格的淑女。

她察覺到奧古斯丁的吃力,很快主動跳下來,頭疼道:“奧古斯丁,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伊莉莎白呢,蜜裴芬公主呢,還是誰呢?”

奧古斯丁哈哈笑道:“這我可不管。”

小管家跑向能讓五六個她橫躺着的大牀,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奧古斯丁本能想要去攙扶,但馬上縮回,因爲這是不必要的動作。她撲在大牀上,裹住被子,在大牀上快樂翻滾,奧古斯丁緩慢走到梳妝桌,將從泰坦帝都淘來的切腹兔子布偶和《鮮花和鮮血》的結尾一齊交給她,坐在牀邊上,看着她小小感激並且希望能夠擠出幾點眼淚的滑稽表情,奧古斯丁無奈道:“好啦,我確認已經收到你的感謝,就別爲難自己了。”

“奧古斯丁,你越來越善解人意了,是準備接受我的愛情了嗎?!”小管家尖叫着鑽出被子,想要摟着奧古斯丁一頓猛親,可惜這下被奧古斯丁按住了小腦袋,無法得逞。

看到奧古斯丁有些氣喘,她放棄了掙扎,玩弄着一眼就喜歡上的切腹兔子布偶,兩本封面精美的《鮮花和鮮血》被放在膝蓋上,還捨不得翻閱,突然,蘿莉管家丟掉布偶,雙手使勁揉捏自己的胸部,望着一頭黑線的奧古斯丁,歡呼雀躍道:“奧古斯丁,我的胸部好像大了些,耶!”

奧古斯丁平靜,保持平靜,不發表任何言論,實在是不忍心去揭穿蘿莉管家毫無根據的自我催眠。

奧古斯丁輕聲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書房給一些帝都大人物寫幾封道歉信,因爲畢楊山脈的那棵厄休拉古樹被搬來了,等睡上一覺,做個好夢,然後再去看一下,會有驚喜的。”

她點了點頭,將書籍放在牀頭,抱着那隻陰暗風格的切腹兔子布偶縮進被子。

奧古斯丁幫她蓋好被子,走出蜜糖,卻不是返回書房,而是直達最底層,背靠着那棵被鑲嵌入一顆破損龍眼的生命古樹,彷彿一頭受傷的灰熊陷入了冬眠。最後的思緒是:那個手持傳說中毀滅號角的老傢伙,可真是強悍,竟然憑藉先祖英靈共同阻止了聖烏爾班的大部分破壞。這個不知道有沒有活了一千年的變態,希望別直接跑到詩呢歌城堡復仇,否則到時候就真要完蛋了。老傢伙,你別逼我把最後那張不算底牌的人頭牌都砸在你臉上啊。

蜜糖裡,閉上眼睛數星星和羊羔好不容易到了一千以後,這期間還五十五十跳躍了好幾次,蘿莉管家睜開眼睛,捧起一本《鮮花和鮮血》,拎着那隻布偶,悄悄來到被她命名貓眼的地方,見到了那個誕生第一天就由於受到泰坦亡靈詛咒而無法行走的年輕女人,潘多拉,一頭瀑布一般的美麗黑長直髮,她原本在低頭翻看不知道已經是第幾遍了的《盲人的眼睛》,看到小女王,微微一笑,輕柔道:“你好。”

“對不起,讓你擔心奧古斯丁了。”小蘿莉興許是第一次說出口“對不起”這個最討厭憎惡的詞彙。

“我也擔心你。”潘多拉微笑道。

小蘿莉撇了撇嘴,“分量可不一樣。”

潘多拉沒有否認。

小女王坐在潘多拉眼前的地上,可憐的兔子被墊在屁股下,她緩緩道:“我猜得出,這段日子奧古斯丁過得很辛苦,但一定在你面前表現得很自然。我當時雖然被釘在枯巫石柱上,但能感受到奧古斯丁被聖烏爾班神眷後得到解放的核砝已經數次接近崩潰邊緣,那顆劍聖都砍不出印痕的提坦龍眼恐怕都已經出現裂縫了,他當時大概算是一個重度感冒發燒的傢伙,卻偏偏洗了個刺骨的冷水澡,能在你面前假裝安好,這是他的最大努力了,所以如果這段時間他探望你的次數有所減少,希望你能夠理解。聖烏爾班沒了,徹底沒了,好不容易積攢了點家底,又變成窮光蛋,這一切都歸咎於我的任性和自負,更可悲的是奧古斯丁好不容易從克萊門特家族騙來的‘聖骸’鎧甲,也被一位劍聖劈裂了,潘多拉,你知道這件鎧甲的寶貴嗎?”

潘多拉輕輕搖了搖頭。

蘿莉管家感傷道:“它的別名是‘神祗的骨骸’,有兩件,一件來自隕落於人間的光明神祗,最終被聖徒阿樂翰穿上,後來被收入皇室,大概成了朱庇特大帝的私人收藏。另一件便在奧古斯丁身上,由墮落大天使長在‘審判日’遺失在某個深淵,不知如何被黑暗種族獲得,這樣聖器,就成了黑暗世界的戰爭根源,它可能是除了那枚黃金懷錶,最讓奧古斯丁在意的東西了。一般從不會重複一個話題的奧古斯丁可是三次說到爲了這個最適合保命的好玩意,差點獻出了屁股。”

聽到這裡,潘多拉微微一笑。

蘿莉管家忍不住不那麼淑女地翻白眼道:“喂喂喂,你還笑得出來!真不知道奧古斯丁怎麼會喜歡你,他那麼悲觀,你卻這麼樂觀。”

一個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一個卻像馬上見到曙光的黎明。

小女王想不明白,所以就不去費神了。

其實昏迷狀態的小女王還是低估了那場大戰給奧古斯丁帶來的創傷和後遺症,假如不是聖烏爾班最後那道明顯違反“無瑕疵的,絕對公義的,直達至善至美”原則的光柱,奧古斯丁的確可以依靠脈點和提坦龍眼法杖回到黑天鵝湖,但代價是在橫跨大陸的傳送中,死於未知的神秘,只會留下孤單活下來的她。對生死一直看得比紙還單薄的她即便失去了小男孩和小女孩,還能做到將悲傷藏在心中,可如果沒了膽小鬼奧古斯丁,沒了他總是唱走調的《搖籃曲》和《小繆斯》呢?

潘多拉輕柔道:“伊莉莎白小姐,您是奧古斯丁唯一願意付出一切的朋友,所以您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我一直很感激您,如果沒有您,奧古斯丁的笑容會少很多很多。”

小女王嗯了一聲,然後陷入沉默,兩位女士各自翻看文字風格截然相反的兩套書籍,蘿莉管家呢喃道:“如果能帶上迪米特,會不會好一些?”

但馬上推翻了這個荒謬,她自嘲道:“我真是個傻瓜,聖烏爾班怎麼會允許被一個黑暗物種站在頭頂的褻瀆。”

她拍拍屁股,拎着布偶站起身,笑道:“潘多拉,等我看完了《鮮花和鮮血》,就借你閱讀。”

潘多拉微笑道:“好的,那我向您推薦這本《盲人的眼睛》。”

這恐怕就是淑女間的小默契了。

第二天,不知道是該用驚喜還是噩耗來形容,秩序見到了他們的蘿莉管家,就坐在厄休拉古樹的枝椏上閱讀《鮮花和鮮血》,很悠閒的倨傲姿態。

對於任何詩呢歌角色飽含謙恭意味的尊稱,蘿莉管家都沒有理睬,只有特意忐忑前來打招呼的昆丁夫人,小女王纔拿出一點點熱情瞥了眼,所有視線都集中在這隻金絲雀的胸部上,這讓心情還算不錯的管家大人臉上立即佈滿陰雨,做了個口型,立即嚇得昆丁夫人慌張逃離,規模比密歇爾山峰還密歇爾的胸脯不由自主地一顫一顫,看得小女王恨不得馬上去蜜糖拿上皮鞭甩過去,把高聳的密歇爾鞭打成平原,哦不,是盆地纔開心。

夏日裡的黑天鵝湖,去年種植下的魁北克糖楓和懸鈴梧桐都已經可以讓人在樹蔭下舒服休憩。無視小女王滿地打滾撒嬌抗議仍然拒絕她跟隨的大執政官,帶着金髮瘸子少年和巫妖王那不勒斯行走於連成片的陰涼樹蔭中,這裡鋪出了一條終點是詩呢歌城堡上方的大理石小徑,聘請了三位戰戰兢兢不敢收取一顆銅板報酬的畫家,在大理石上繪滿了紫曜花,起先無人膽敢踩在小徑上,生怕造成對羅桐柴爾德家族懷有不敬的歧義,在秩序長的聲明後才放心行走。

奧古斯丁望着頭頂仍然翠綠的楓葉,心想:“再過一個季節,就能給潘多拉做一些紅楓書籤了。至於伊莉莎白,就算了,不理解爲什麼她看書要從結尾開始看起。”

奧古斯丁這趟是出去尋找阿爾法城凡爾登修道院的羅素小姐,希望這位喜好數學的長生種小姐沒有餓壞,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因爲至今詩呢歌仍然沒有收到相關消息,現在的瑪索郡,已經被迫適應了黃金天平對異端的絕對統治權,連古老的郡省大家長康迪都在法條橙拍賣場間接表達了對COSMO的友誼,那些個被到達帝都前還是拉姆大主教的肥豬壓榨得透不過氣的中等貴族家庭,都開始認命,以爲被外來戶打壓,它們就習慣找康迪尋求公道,現在沒戲了。

馬車在黃昏到達金錢至上的阿爾法城,奧古斯丁進入凡爾登修道院,與那位在教區內大力傳頌《教誨》的院長進行了一場愉快的教義探討,夜幕中,大執政官婉拒了老院長前往康迪一座小莊園的宴會邀請,說是要借閱幾本典籍,老院長有些沒有完成康迪家族叮囑的歉意,但同時又有些剋制的自豪和強烈的安全感,能夠讓大執政官翻書的修道院,瑪索郡還是首例!

奧古斯丁在地窖見到了剛剛甦醒的羅素小姐,蒼白的臉色看上去比他這個病患還要嚴重。這種白皙,在長生種中也屬於病態,意味着永夜的衰竭。

見到聖茹斯特教堂的騙子,這個讓她捱餓長達小半年時間的混蛋修士,如果不是自己的胃口夠小,生活作風足夠節儉,她已經可以衝去大街上發瘋了,然後註定要被那些佩戴有黃金天平徽章的聖事部魔鬼拖進拷問廳,據說是個建立在美麗湖泊旁邊的黑暗機構。羅素小姐恨不得用尖牙在他身上咬出一百個洞,但這有違貴族小姐的典雅禮儀,她忍了。奧古斯丁笑着遞出一瓶血液,麪包的誘惑戰勝了貴族名媛的矜持和自尊,羅素小姐接過水晶瓶,一口喝光,這是她第一次如此鋪張浪費啊。

她本來就挺漂亮的臉孔越來越精緻,散發出長生種特有的白玫瑰風采。

“成爲長生種,便能永葆青春。”

這句有一定水分但基本屬實的箴言就像一朵散發誘人芬芳的罌粟花,讓人類貴族史上出現了無數起婚姻悲劇,不用擔心經濟支出而有無數時間去胡思亂想的貴婦或者名媛,被貌美的英俊長生種引誘或者主動追尋墮落,成爲一名眷屬,離家出走,尤其是在君權不穩導致領主強勢的一些個西大陸公國和聯邦,最典型的就是幾乎每隔幾天就有家族去賞金獵人協會貼上尋人懸賞書籤的斐濟半島,一來這裡是拜佔奧教皇廳駐紮人員最少的地方,二來斐濟半島是被譽爲英俊中又是最英俊的吸血鬼家族“優雅的梵卓”大本營,許多低級長生種總會鑽新月戒律和家族誓約的空子,專門拐騙被“魅力永存”這句動人詩句迷惑的富裕家庭少女,然後與職業操守不那麼嚴格的賞金獵人達成一致,拿到手金幣後返還沒有得到美貌只是讓家族支付了一大筆金錢的少女,這個世界,無奇不有,難怪吟遊詩人是個賺不到錢卻能讓無數青年去當做理想的職業。

“味道差了。”羅素小姐皺眉道。

“出了點小狀況,我身爲東道主,會盡快改善的。”奧古斯丁笑道。

羅素小姐沒有在這件很重要的事情上苛求,而是在一件對長生種來說極其不重要的事情上提出了要求:“凡爾登修道院的書看完了,怎麼辦?你幫我換一個藏書更多的神學院?”

奧古斯丁點頭道:“好。”

這不是個難題,只要她不要求自己把她丟進朱庇特城的聖約翰大教堂,應該都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

夜晚,尤其是有了聖茹斯特教士保護的夜晚,羅素小姐都喜歡在“醒來後的清晨”散個步。奧古斯丁同樣沒有拒絕。於是,一位堅定數學愛好者的長生種小姐,跟在瑪索郡黑夜裡比長生種親王更符合君主身份的大執政官身後,開始了悠閒愜意的逛街。他們身後跟着一位金髮俊美少年,和一個佩戴有中高級魔法師徽章的那不勒斯,被製成傀儡的傀儡公爵,大部分智力、力量和記憶都保存下來,真是個諷刺。有着優秀女性直覺的羅素小姐奇怪感知到今天的聖茹斯特教士有些不太一樣,以前在旅途中被她在夜幕中拖拽着逛街,他總是顯得漫不經心,她想應該是在向主祈禱原諒他與長生種成了朋友,今天卻很專注,還很熱情地介紹起了阿爾法城歷史,兩人來到燈火輝煌的法條橙拍賣場,這半年來這裡一直是城市的焦點,跟發戰爭財的軍火商和銀行家有不錯關係的馬賽伯爵爲阿爾法城帶來了大量禮物,一批在赤色果戈理平原被俘的泰坦正規騎士,大量泰坦家族和軍功徽章,通過秘密渠道從泰坦境內流傳出來的藝術品和收藏品,但最能賣出高價的藝術品,還是女人,相比神聖帝國普遍肌膚白皙的女性,泰坦女人要相對黑一點,但身材更加緊繃彈性,要更修長一些,阿爾法城的貴族老爺們都已經想好了,購買幾個泰坦賤貨,然後給她們穿上貴婦的衣裙,最後別上一枚泰坦貴族徽章,如此一來,自己即便沒有去赤色果戈理平原爲帝國捐軀,但也算爲帝國榮譽感付出了辛勤的汗水,要想打敗這些苗條的泰坦娘們,沒點體力和耐力怎麼行,說不定還得用上一些由煉金術士調製出來的小液體。

奧古斯丁是法條橙的大股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隨着秩序的壯大,喜歡炫耀的馬賽伯爵很“不小心”透露出這個消息,所以法條橙方面沒有任何阻攔,但馬賽伯爵很聰明,吩咐過別擺出款待一般貴族的排場,那是對我們郡省精神父親的不敬,這使得羅素小姐依然沒有把聖茹斯特修士往貴族方面設想,她很多方面的確很遲鈍,在這位出身鄉村紳士家庭的次等貴族小姐看來,那些個大貴族,遠比長生種領主要更傲慢,注重血統,每年只在白薔薇宮廷出版的貴族譜系小冊子上尋求朋友;挑剔口音,一個輕微的咬字不準就被無情揭穿;故意研究一些冷門學術,擺出雄辯和博學的姿態;每年都要進行獵狐,豢養十幾條獵狐梗就能讓一箇中等富裕家族破產;比拼無謂的品味,你購買了孔雀王朝航海運過來的茶葉和瓷器,我就必須要有從高加索貿易區穿過泰坦貿易壁壘偷運出來的純羊毛地毯,等等,有太多太多的門檻,在她眼中,白薔薇的貴族階層就是這樣淪落的,淡漠的國家榮譽感和責任感,只要明天仍然可以當一名優雅貴族,就不介意後天的國家崩塌。

一羣寄生蟲。

熱愛數學所以順帶着對自然學有着不錯專業素養的羅素小姐如此評價。

進入拍賣場前,奧古斯丁看見一眼被法條橙安排在角落位置的兩架馬車,愣了一下,停下腳步,與羅素小姐拉開一段距離,仔細打量了幾眼,輕聲詢問身後一位法條橙管理者:“那兩架沒有徽章的馬車,它們的主人有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疑惑的管理者搖搖頭,謙恭低聲道:“尊敬的大執政官,沒有。他們似乎是兩批外地趕來的客人,很陌生的臉孔。”

奧古斯丁嗯了一聲,說道:“悄悄給他們安排最好的位置。”

管理者不敢質疑大執政官的決定,他雖然是馬賽城主廣義上的家庭成員,可以對一般郡省小貴族擺出與家族匹配的驕傲,但對於眼前的大人物,一個據說見過皇帝陛下、聖徒伊耶塔、聖事部黃金三巨頭和首席國務卿的年輕人,能夠保持鎮定,已經很難爲這位拿二等管家薪水的法條橙負責人了。瑪索郡的上流社會一直以豐富精彩著稱,顯然,這位大執政官閣下,可以輕易摧毀掉這份特權。

奧古斯丁心中有些疑惑,那兩架馬車的馬匹不是來自帝國任何一塊版圖,如果沒有看錯,兩種馬都是僅次於熱血馬王者海澤純血馬的絕佳品種,一種是溫血馬海爾德蘭,與產地的沙地土壤相對應,是一種輕型馬,性情溫順,對主人的忠誠無與倫比,騎乘和賽馬都上佳。另一種則來自硬質黏土的格羅寧根,重型馬中的巨人荷爾斯泰,耐力和爆發力都超乎尋常,是最優等軍馬,傳言卡妙女皇有意向格羅寧根一口氣購買六百匹這種重型馬,當地當然願意接受這筆比平時多出三分之一報酬的交易,但是被金雀花牽頭的數個鄰國聯合施壓,結果只賣出去兩百匹。

這說明,兩個家族性格幾乎相反的客人都具備極好的家族底蘊。

刻意摘去了徽章,並且沒有向法條橙提出任何與底蘊相符的要求,馬車的結構異常結實,不過分追求奢華寬大,同時說明兩個家族有着很謹慎的作風。

奧古斯丁有點好奇了。

在法條橙內,奧古斯丁很快認出了那兩個家族的成員。

一位小姐,與詩呢歌地下城堡裡的洋娃娃一樣精美得如同瓷器,只不過身後站着一位眼神呆滯的巨漢,如一座鐘塔。

還有一位擔任臨時翻譯的嬌弱女性,不是很漂亮,但依然很顯然,她身上有一股天然的平靜典雅氣質,如同一朵。

紫曜花?

她隔壁位置上坐着一個相貌粗獷的青年,身後帶着一名騎士扈從和劍士扈從,都是中年壯漢。

奧古斯丁忍不住笑了,兩位接近聖棺騎士和劍聖的僕人。

這在神聖帝國,可都找不出幾位了。

每當那位青年對中意的泰坦古董表現出興趣,隔壁的小姐就必定要盲目地擡高價格,讓翻譯官給出一個個咂舌的數目。這使得青年貴族有些懊惱,但同時沒有任何想要憑藉權勢去示威的意圖,似乎是個很剋制或者說很溫柔的男人。最終,並沒有因爲家族的富裕而養成浪費習慣的青年貴族沒有購得一件收藏品,反而是那個小姐支付了一筆高達四十六萬凱撒金幣的鉅款,當奧古斯丁看到那位夫人前往法條橙貴賓室付款,站起身,示意那不勒斯陪在羅素小姐身邊。貴賓室內,管理者見到大執政官,立即驅散了閒雜屬員,奧古斯丁臨時扮演起法條橙的職員,微笑道:“感謝夫人在法條橙表現出對藝術品的獨到審美。”

夫人短時間依靠細膩觀察和邏輯判斷,確認眼前年輕男人是法條橙內部人員後,微微一笑,沒有順着對方的奉承做出不符她身份的言談,她今晚沒有攜帶太多的凱撒券,所以她略帶歉意道:“我熟悉的幾家阿爾法城銀行這個時段都已經關門,我能否先將這條項鍊放在這裡一晚作爲抵押?你可以先請鑑定師對它進行評估,相信不會低於四十六萬凱撒。”

她保守的穿着,掩飾了她脖子裡的黑珍珠項鍊。當她輕輕伸手掀開發絲和衣領,奧古斯丁瞥見了那條價值連城的項鍊,由一串最罕見的黑珍珠串成,如果沒有看錯,它們就是傳說中美人魚與人類男性交配後吞食掉丈夫後掉落的眼淚,當然,這個悽美傳說已經被帝國太陽的《一根思想蘆葦》糾正過來。

一位戴着價值起碼在四十六萬凱撒之上項鍊的夫人?

奧古斯丁見她一時間無法解開黑珍珠項鍊的扣子,禮貌道:“需要幫忙嗎?”

氣質出衆的夫人搖搖頭,因爲解釦子的動作,她的胸部無意間挺拔了一些,規模並不雄偉,但微微露出的一絲乳溝,卻是最美好的風景。

蕩婦哪怕脫光了衣物,不管如何搔首弄姿,永遠比不上名媛精緻抹胸前的含蓄。

奧古斯丁安靜等待,直到夫人微微漲紅了臉,這才輕聲道:“夫人,我可以冒一定風險代表法條橙相信您明天會帶來凱撒券,您不需要爲難這位不願意離開主人的小姐了。”

夫人輕輕擡眼,看着一臉神情平靜而言語風趣的年輕男人,終於第一次露出真誠的笑意,側過身露出完整的脖子,她就像高傲的天鵝,柔聲道:“你能幫忙嗎?”

奧古斯丁知道她的眼角餘光依然在審視自己,平靜道:“當然。”

走到她身後,動作嫺熟地解開項鍊釦子,這條項鍊的打造每一個環節都充滿藝術氣息,包括那個需要相當技巧才能解開的扣子,但這對於能夠半分鐘內把昆丁夫人剝光的奧古斯丁來說,不是難題。

有意無意,奧古斯丁手指觸碰到了她的雪白肌膚。

修養極好的她沒有明顯情緒波動,奧古斯丁沒有道歉。

但一位前來關心朋友的大貴族小姐尖叫戳破了原本可以忽略的小尷尬,她用完全不同於神聖帝國的語言嚷道:“該死的賤民,你這隻骯髒的手應該被剁掉!”

奧古斯丁轉頭看着那隻脾氣不好的瓷器,那位剛剛從脖子摘下黑珍珠項鍊的夫人剛想要圓場,奧古斯丁微笑道:“夫人,沒事,這位小姐在讚美這條項鍊很襯托您的氣質呢。”最後來到貴賓室的青年貴族精通帝國官方語言,就像奧古斯丁熟悉那位小姐的語言一樣。

他嘴角勾起。

那位小姐察覺到氣氛不對,詢問的眼神望向正準備將項鍊交給奧古斯丁的夫人。

夫人笑道:“他覺得這條黑珍珠項鍊很適合你。”

多麼善意的謊言。

小姐半信半疑,但終歸沒有繼續想要剁下奧古斯丁的手。

缺安全感的羅素小姐很不湊巧地出現在門口,一時間,這位不幸的長生種嬰兒被鐘樓怪人、兩位毗鄰聖棺騎士和劍聖的強大扈從,一位學識淵博的青年貴族一起盯着。

巫妖王那不勒斯已經很果斷地在走廊上製造出十六顆灰巢。

鐘樓怪人扯了扯主人的袖口,輕輕道:“我母親說過,對於異端,要絞殺,掛在十字架上。”

小姐沒好氣道:“卡西莫多,你是個孤兒,嬰兒時就被丟到了我們家族教堂門口,我跟你說過幾百次了?!”

怪人傻乎乎堅持道:“我母親說過,要將不接受光的黑暗變作枯乾的草,凋殘的花。”

“你這個只會死記硬背經文的笨蛋!”貴族小姐氣呼呼地跳起來,狠狠拍了下從小一起長大的醜八怪扈從的肩膀,她原本是想拍腦袋的,但那太不容易做到。

年輕的夫人始終很平靜。

“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奧古斯丁輕聲道。

那位青年貴族笑了笑,表示理解。他示意兩名扈從不要做出任何無禮的舉動,然後用標準的神聖帝國語言友善問道:“請問黑天鵝湖莊園怎麼走?”

奧古斯丁說道:“瑪索郡省沒有誰願意帶路前往那裡。”

談吐遠比長相更親切的青年猶豫了一下,說道:“我願意給出恰當的報酬,並且能夠保證你的安全。”

奧古斯丁笑問道:“真的能保證?”

夫人微笑道:“這位貴族來自古老的康斯坦德家族。”

可能是怕這名法條橙職員不明白這個姓氏的尊貴,補充道:“是奧古迦帝國的大家族。”

奧古斯丁瞥了眼正在教訓鐘樓怪人的小姐,向夫人悄悄問道:“這位是?”

夫人猶豫了一下,誠實道:“來自白薔薇的費爾莫思,同樣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

奧古斯丁沉默了,被夫人誤以爲是對那個聖事部第四機構的膽怯,不得不耐心解釋道:“他們會是黑天鵝湖的客人,請你放心。”

“思想家”費爾莫思,十大黃金家族第九。

“人類中的巨龍”康斯坦德,十大黃金家族第八。

連那個“堆滿國王和教皇的大家庭”聖努基幟,都僅排在第十。

先前一切疑惑謎題都如同那條黑珍珠項鍊輕輕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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